萬亦來到了預定的地點，也就是那位雇主的家。
    不過……
    萬亦看了一下這棟房子，發現這邊距離探索會小隊看上的那家公寓樓還挺近，中間就隔了兩棟房子，不過眼前的屋子還是很氣派，一看就感覺是沒點資產的人拿不下的。
    他拿起相機留了張照片。
    看了下，倒是沒有意外，是棟鬼宅，裏麵是藏著咒怨的。
    之所以不意外，一方麵是因為這個咒怨遍地走的世界，哪裏藏著一個都不算奇怪，而另一方麵，當然是萬亦提前通過詹妮弗調查了一下之前被退回的幾個護工。
    其中幾個失蹤，還有幾個死於意外，這種結果還需要思考嗎？
    萬亦按響了門鈴。
    有些失真的鈴聲渲染了一絲詭異的氛圍，然後被接通。
    雖然接通了，但是通話另一頭卻是依舊寂靜，要不是看著門鈴上的燈在閃，萬亦都看不出來它通了。
    “您好，我是來麵試的護工，萬亦。公司那邊應該有聯係過了。”萬亦說道。
    那邊傳來了一些響動，然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護工需要帶照相機嗎？”
    “這是我的興趣愛好，如果您不允許的話，我不會擅自使用。”萬亦聲音輕柔，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開啟了分身們都沒眼看的營業模式。
    裏麵沒有回應，但是院子的門開了。
    萬亦看了一下，毫不猶疑地伸腿踏入。
    嗖嗖——
    一股強烈的注視從不知何處指向了萬亦，但是感覺很模糊，並且轉瞬即逝。
    這位咒怨單從感官上就比十字路口的小姐姐要強烈許多。
    萬亦心中思忖著便來到了門口，不知何時房子的門打開了一條縫隙虛掩著，他便直接拉開門。
    一進門，便聽到了一聲“嘎吱嘎吱”的聲響，並且由遠而近緩緩想著門口靠近來。
    萬亦看著聲音的來源，距離門口很近的一個房間，那片黑暗之中，逐漸……
    出來了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位中年女子，氣色不是很好，黑眼圈很濃，眼袋沉著。在之前公司資料中給到的證件照上，這位曾經還是風姿綽約，隻是如今已經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了。
    氣色很差，但至少還有氣色，是個活人。
    萬亦還以為這裏真正的家主上來就想玩波大的呢。
    “卡拉女士，您的輪椅多久沒有檢修了。”萬亦不失禮儀地問道，稍微帶上一點獨有的風趣。
    “大概有幾個月了，我記不清，一直悶在房子裏讓我逐漸失去了時間的觀念。”
    “那真的很不幸，您或許需要人推您出去走走。”萬亦道。
    “讓人看到我這副不堪的樣子嗎？”卡拉女士不愉快地說道，其實她從一開始的表情就不算好看。
    “隻是在院子裏轉轉的話。”
    “這附近的人太多了，對於殘疾人，他們甚至不願意嘲笑，不願意理會，仿佛想讓我自己感受自己的無力。這是一種另類的同情，我逐漸接受了，所以我覺得我才能活上這麽久。”卡拉女士淡然地說道。
    萬亦得到允許之後走入房內。
    “那麽，現在算是麵試開始了嗎？我要做什麽？”萬亦保持著禮儀的微笑說道。
    “從你按響門鈴的時候就開始了，你已經通過了，我可以和你簽合同。”誰知卡拉女士直接說道。
    萬亦直接愣住。
    “就這樣？”
    “你難道不該開心嗎？順帶一提我打算簽終生，你要照顧我到我死為止，到時候我的遺產全部給你。”
    “您覺得我長得很蠢嗎？”
    “看起來有點，不過我不是在逗你玩，總之跟我來拿合同吧，這邊是廚房，給我來杯茶，茶葉你自己選你擅長泡的，當然也可以給自己來一杯，我在這裏的客廳等你。”說著，卡拉就轉動輪椅，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回到了那個陰暗的房間中。
    原來那裏是客廳啊。
    萬銀去到了剛剛所指向的廚房。
    至於萬亦會不會泡茶，那當然是會的，良人道和瑞德都會泡茶，東西方全麵兼顧。
    萬亦自己不會學，但是總有閑的沒事幹的分身通過他的視角看到之後學去玩。
    這種單純的手工技藝，分身學會之後他也便會了。
    他熟悉了一下大廚房的分布，然後找到了放茶葉的地方，種類確實很多，考慮到時空背景，他選擇了簡單常見又高貴的紅茶。
    就在他哼著小曲泡茶的時候，萬亦身後的一個櫥櫃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緩緩打開了。
    “把櫥櫃關上，那裏麵有不用的廚具，掉下來會很危險的。”萬亦一邊辦著手頭的事情，同樣毫無征兆地開口，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被推開一半的櫥櫃門頓時不動了。
    萬亦泡好茶，將其放在托盤裏端起，路過的時候順手將半開的櫥櫃關上。
    至於在門完全關上前，那縫隙黑暗中一閃而過的滿是血絲的眼睛，萬亦權當沒看到地忽略了。
    他端著茶水來到客廳，看到卡拉女士已經在一張桌子旁，桌麵上放著一份合同。
    萬亦像個高檔餐廳的服務生一般上前，將茶水擺好：“很可惜您這裏沒有更多的材料，不然我還能準備一些茶點。”
    卡拉女士端起紅茶抿了一口：“不錯。”
    “感謝您的誇獎。”這句話萬亦倒是很有真心。
    畢竟是瑞德的手藝，戲中人大家還是很有情趣的，雖然在劇場上集中注意力就能構想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也有些時候會選擇弄點原材料然後在其他人麵前露一手。
    她伸手一推將合同遞給萬亦：“看看吧。”
    萬亦拿起來，快速過了一遍，發現卡拉女士還真沒說謊，條件真是之前說的那些。
    隻要萬亦簽字，那合同就生效了。
    他還是搞不懂這位中年女士在做什麽，對一個初次見麵的護工如此之好，大概也不可能是看上了他吧。
    “你還是在懷疑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看來倒也不是蠢貨。”卡拉女士看到他遲疑的樣子冷哼一聲說道。
    “這後麵有什麽隱情嗎？”
    “你在廚房裏看到了什麽？”卡拉女士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什麽都沒看到。”
    “你在撒謊，或者說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卡拉露出一種自信的表情。
    就像是一個人看恐怖片被嚇到了，然後看到另一個人麵無表情地看完，堅定地說你肯定也被嚇到了的那種感覺。
    別誤會，他不是指桑罵槐，萬亦就是在說自己某個忘了名字的大學室友。
    那位同學以一種新奇的方式在萬亦混雜的腦海中留下了足夠深刻的記憶。
    “您讓我一上來單獨去廚房，是因為覺得我會在廚房看到什麽東西？”萬亦稍微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說道。
    “是的，那是傳說中的鬼怪，超自然的力量，一直徘徊在這棟房子裏。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在事業上升期突然就遭遇如此變故嗎？”
    卡拉女士拍了下自己毫無知覺的大腿：“就是因為這個。”
    “這裏潛藏的東西奪走了你的下半身，但它還留了你的命這麽久？”萬亦眯起眼睛。
    “它們不是單純的鬼怪，我在出事之後就一直在搜集相關的傳聞和案件。它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作祟幽靈，也不是隻顧奪取性命的殺戮機器，它們的舉動是為了滿足。”
    “滿足？”萬亦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居然能聽到原住民對咒怨的解讀。
    “滿足自己的怨恨，看到他人的淒慘，用看似無緣無故的災害給人帶來不幸。”
    “你的意思是說，它們是群愉悅犯？”
    “那也不是，它們不存在那種感情。”卡拉女士用低沉的聲音訴說道，“滿足怨念的條件，這是它們存在的意義，它們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怨恨而怨恨。”
    “被怨恨的詛咒所驅動的無辜者，他們不是為了報複，不是為了解脫，隻是在怨恨，僅此而已。”
    萬亦沉默了一下，道：“這和你的這份合同有什麽關係？”
    “前幾位護工都被嚇壞了，你之前的那一位，在廚房獨處了一會兒就跑了，甚至沒看到這份夢幻的合同。”卡拉女士說道。
    原來是廣撒網。
    “我打過電話給報社，有家報社派來記者，回去後沒幾天，他們死了。我想告訴警察，警察們支支吾吾，最後一位警官跟我說，他們沒法處理就掛斷了電話。我嚐試尋找一些能人，但是一無所獲。”卡拉的雙手捏緊了輪椅的扶手，上麵的皮革被捏得發出異響。
    但忽然，她放開了雙手：“所以我現在想通了。我沒救了，我能感覺到，它在日益變得暴躁，它已經不想再看著我的醜態了。我想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比如找人聽我訴說。”
    萬亦身子微微後仰：“你明知把人找來會死，但在明白原因之後依舊不停地找護工來。”
    卡拉那張陰沉的臉露出有些瘋狂的笑容：“所以這份合同就是補償。”
    萬亦沉默。
    “原來如此，已經瘋了啊。”
    “嗯，已經被逼瘋了。”
    “被折磨真麽多年，感覺她如果不是被咒怨殺死的話，沒準能直接變成一個咒怨根源呢。”
    “可惜了。”
    “把打工人騙進來殺是吧，本體，弄死她！”
    萬亦開口：“不用了。”
    “你不願意嗎？無所謂，你已經坐在這裏了，你不接受的話，我還能打電話找下一個。”卡拉聳聳肩，滿不在乎。
    “不用我來殺她。”但是萬亦其實並沒有理會她，而是在和那位分身對話。
    卡拉一愣。
    腦後，一雙手指扭曲宛若幹枯的樹枝，膚色蒼白且滿是汙血的手毫無預兆地伸出，抱住了卡拉的頭。
    哢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