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萱媽歎了一口氣，說：“我怎麽培養出你這麽勢利的女兒？”
    範筠萱不服：“媽，這怎麽是勢利呢？作為一個服裝設計師，把時間和精力用在服裝設計上，這是我應該應分的事兒。”
    筠萱媽說：“跟婆婆處好關係，考慮婆婆的感受，也是你應該應分的事兒。就像你平時跟閨蜜出去逛街、聊天，那也是需要花時間的，你覺得那是浪費嗎？”
    “那不一樣，跟她們在一起我很開心，這個時間花得值。”
    “跟婆婆搞好關係，把感情弄融洽了，這是時間也是必須要花的。”
    “如果我像我婆婆要求的那樣，一板一眼地做家務，少買衣服少購物，把錢都攢著，那我的生活還有什麽意思啊？無聊死了。”
    “你現在已經不是青春期的小女生了，該收收心了，婚姻就是現實的。”
    “我想把生活過得有趣一些，這有錯嗎？”
    “這當然沒錯，但有趣也是要以現實為基礎的。有趣的生活，也是要一天天過日子的，過日子就不能脫離現實。你目前需要著重考慮的現實就是他們的感受。你不能隻圖自己痛快，完全不考慮你婆婆的感受，你婆婆的感受會直接影響到你老公的感受。如果他們都看你不順眼，你的有趣就會變成無聊，無聊就會轉化成危機。追求有趣，可以，但無視現實，不可以。不管做什麽，隻要無視現實，那注定都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範筠萱一臉苦笑：“婚姻果然不是愛情的歸宿，而是愛情的墳墓。以前人家這麽說，我還不信，沒想到您也這麽說。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不結婚，談一輩子戀愛。”
    筠萱媽說：“愛情也是需要在生活細節當中體現出來的，即使談一輩子戀愛，也需要相互關照，相互體貼。如果隻顧著自己，不考慮別人，基礎再牢固的感情也沒法持續一輩子。”
    “合著我還隻能回去給他們做免費保姆了？”
    “家務活應該大家分擔去做。你婆婆在廚房忙活，你在臥室裏練瑜伽，你覺得這個畫麵協調嗎？嘉俊看到這樣的畫麵，會高興嗎？”
    “他也沒說什麽啊！”
    “他現在是沒說什麽，但時間長了，他肯定受不了。越是隱忍，就越可能會爆發激烈的情緒。”
    “媽，你們這代人是不是都有很強的危機感啊？”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就像你婆婆為什麽嘮了嘮叨讓你攢錢啊？是因為她小時候過過苦日子。以前物質匱乏，很多人小時候吃不好，穿不好，能沒危機意識嗎？媽以前很少嘮叨你，今天跟你嘮叨這麽多，是看到了你婚姻當中的危機。你啊，別嫌煩。”
    “媽，小時候，您一直都是鼓勵我的，培養我敢想敢做的性格，現在，怎麽又開始打擊我了？”
    “以前年紀小，自傲一些，沒什麽。現在不能再像以前那麽自傲下去了。”
    “自傲總比自卑好吧？”
    “媽媽不是讓你自卑，是希望你能謙卑一些。如果不學會謙卑，生活的教訓就會讓你自卑。”
    “哎呦，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弄得我有點消化不良。”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隻需要把握住兩點：第一，如果你在乎跟嘉俊的感情，就不能忽視你婆婆的感受，要愛屋及烏。第二，你不想當免費的保姆，卻把你婆婆當免費保姆用，這不符合互惠互利的原則，要改。”
    “互惠互利？怎麽把婚姻說得跟做生意似的。”
    “婚姻不是做生意，但生意場上互惠互利的原則同樣適用於婚姻。你對婆婆能有所關愛，有所分擔，勢必會換回嘉俊對你的好。如果你隻顧著自己輕鬆瀟灑，時間長了，嘉俊再愛你，也難免會有微辭，到時候受損害的是你們的感情。”
    “可是我婆婆她今天要求這個，明天要求那個，讓人煩不勝煩。”
    “有幾個要求啊？不就是做飯、攢錢、幹家務這點事兒嗎？誰家不是這點事兒？她的要求，基本上都是屬於合理範疇的。雖然我跟她接觸不多，但我也能看出來，她不是那種蠻不講理、故意找茬的婆婆。”
    “可是我真的很討厭做飯，她偏偏讓我做飯。”
    “如果有一天，她什麽都不想讓你幹了，什麽話都不想跟你說了，那就是對你徹底絕望了。你不在乎她不可怕，但由此導致她不在乎你了，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童大律師，您別當律師了，幹脆去當個婚姻家庭調解員算了。”
    “媽媽幫人打了那麽多離婚官司，媽說的這些，都是從一件件血淚教訓中總結出來的。”
    “血淚教訓？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咱們能不能聊點別的。這個年，您打算怎麽過啊？”
    “媽也正想跟你商量呢，怎麽過？”
    “還能怎麽過，您這麽理性，這麽剛強，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唄！”
    “你們怎麽過？有沒有出去度假的打算？”
    “度什麽假？我要陪婆婆一塊兒過，我得按照您的要求，幫她包餃子啊！”
    “扔下媽媽不管了？”
    “管您幹嘛啊？我現在已經是您潑出去的水了。”
    “真夠白眼狼的。”
    範筠萱笑：“我婆婆邀請您一起過年，去還是不去？”
    “媽本來是打算到海南去溜達溜達，但現在我覺得我有必要留下來，趁著過年，跟你婆婆好好聊聊。”
    “您就不怕她給您擺鴻門宴啊？她一定會趁機說一大堆我的不是。”
    “大過年的，她不至於。”
    “怎麽不至於？是您了解她還是我了解她？她就這樣的人，心眼小著呢！”
    “她要是敢在我麵前說我女兒這不好，那不好，讓我過不好年，我就叫她見識見識本律師在法庭上的風采。”
    “太棒了，童大律師，您一定要把她打得落花流水，我很想看看她灰頭土臉的樣子。”
    “婆婆也是媽，你不能光心疼我，不心疼她。”
    “那我就保持中立，看著兩個媽對掐，一定比春晚還精彩。”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沒心沒肺的！”
    範筠萱衝著她傻笑。
    筠萱媽又說：“趁著過年的當口，你要跟婆婆好好勾兌勾兌感情。”
    範筠萱點頭：“童大律師，‘勾兌’這個詞兒您用得太準確了。我和老媽您的感情，那是純糧釀造的美酒，跟婆婆的感情，頂多算是酒精勾兌出來的，怎麽說那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筠萱媽無奈地說了一聲：“你這孩子。”
    由於路途遙遠，王佳怡跟老板請假，要提前回老家。老板同意後，她迅速搶票，購得了一張飛往成都的機票，要連夜飛回成都。孫浩文很是無奈，送她去機場。
    候機大廳裏，王佳怡說：“謝謝你送我。”
    這話讓孫浩文覺得很是不適，他問道：“怎麽跟我變得這麽生分了？”
    王佳怡也覺得自己和孫浩文的關係變得有點生分了，這種生分估計是源於內心的不滿。房子是爸媽出的首付，對於老爸老媽來說，那絕對是一筆巨款，幾乎掏空了家底，就憑這點，孫浩文也應該跟自己一起回去看望看望父母，但孫浩文堅持跟老娘在一起過年。她受夠了跟婆婆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婆婆帶到成都。既然這樣，也隻好各過各的年了。
    王佳怡說：“趁著過年這幾天，咱們都好好想想，分歧到底該怎麽解決？”
    孫浩文抬頭看著候機大廳棚頂上的燈，說：“佳怡，你把頭抬起來好好看一看。”
    王佳怡抬頭，“看什麽？”
    孫浩文問：“你看到了什麽？”
    “還能看到什麽？不就是一個巨大的棚頂麽？”
    “棚頂上有什麽？”
    “除了燈就是燈。”
    孫浩文繼續問：“這些燈有什麽特點？”
    王佳怡不解：“孫浩文，你到底什麽意思？”
    孫浩文說：“這些燈，它們是相互照耀的，而不是相互排擠的，婆婆和媳婦也應該是這樣的。”
    王佳怡沒想到他扯來扯去居然扯到了婆媳關係上，反駁說：“燈是井然有序的，可婆婆和媳婦卻時不時地會互相越界，這兩者之間沒什麽可比性。”
    孫浩文說：“娘確實打擾了你的清靜，但做人要懂得將心比心，如果我娘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叫我怎麽能放得下心？”
    王佳怡說：“咱們沒買房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在老家住得好好的嗎？”
    孫浩文說：“無論是在這裏，還是在老家，我娘都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她從來沒想過給自己買件好衣服穿，從來沒想過給自己做一口好吃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能讓咱們過得好，你怎麽就這麽容不下她？”
    王佳怡說：“我不否認她是一個好人，我不想讓她在這兒住是因為她破壞了咱們的感情。自從她來了以後，咱們以前的那種溫馨甜蜜還有嗎？有嗎？”
    “佳怡，我理解，你很想過二人世界，很需要私密空間，但是，我除了是你的老公之外，我還是我娘的兒子。咱們為人子女的不能隻想著自己的溫馨甜蜜，對老人盡盡孝心，也是咱們的責任。我娘要的不多，隻要每天能看我幾眼，能跟我聊聊天，說上幾句話，她就會覺得安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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