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車站天才剛亮，楚聞柏說：“姐夫，你回去吧，八點半我們打車去民政局。”

    法院肯定不會為了你的出現而改變原來的計劃，現在兩個人都在，看看去民政局能不能離掉。

    “那我先回去了，過響三四點鍾來接你。”

    注意是接你不是你們，離婚了，王玉桂就和楚家沒什麽關係了，更何況他們這樣的姻親。

    “行，路上慢點。”

    這個點，再加上年底，候車的人還挺多的，楚聞柏找了個角落，讓王玉桂坐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結婚九年，一朝成了陌路，也不知道是誰做錯了，還是兩人沒緣分。

    捱到了八點十幾分，楚聞柏在車站外麵打了輛三輪，去民政局。

    民政局開放了兩個廳，一個是結婚，一個是離婚，因為到年底了，領結婚證的紮堆，實在沒想到，領離婚證的也紮堆。

    楚聞柏不知道的是，隨著改革開放，人們有更多的機會走出去，改變了思想，也包括婚姻觀，六七年代的“打死不離婚”“離婚丟人”這樣的思想，已經漸漸地被思想開放的人摒棄了。

    包辦婚姻，三觀不一致，夫妻感情淡漠的，當然也包括當代“陳世美”，有倆錢就拋棄糟糠之類的。

    年底，都趕在民政局放假之前來辦理了。

    看著長長的隊伍，楚聞柏歎氣，“走，先找地方吃點東西，挨上號了得等半天。”

    王玉桂沒反對，她現在一天要吃六七頓飯，三兩個小時就餓了。

    就當兩人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吧。

    兩人走出去不多遠，就找到了一家飯店。早飯點剛過，有吃的也是早上剩的。

    “能來一碗麵條嗎？麵條應該簡單吧？”

    服務員讓他們先找個座位坐著，麵條應該很快。

    “你不吃嗎？”

    “我不餓。”

    楚聞柏不管在幾點吃飯，也不會說吃不下，早上他可是吃的好飽。

    十幾分鍾，服務員把麵端了過來，上麵還放了一個雞蛋和一小撮香菜。

    王玉桂就埋頭吃飯，飯店的大廚水平，就是比自己做的好吃。

    吃完飯，楚聞柏去結賬。

    “三毛，二兩糧票。”

    楚聞柏從兜裏掏出錢付了。

    “你是？我怎麽覺得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

    收錢的人盯著楚聞柏，把他看懵了，“我不認識你。”

    “當然不認識了，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蘇憶安的人？”

    “那是我大嫂。”

    那人一拍大腿，“我就說嘛，你和蘇憶安的愛人長得很像，說了半天是親兄弟啊。”

    那人自我介紹，他叫劉解放，蘇憶安最早賣小魚賣蛤拉，都是賣給他的。

    以前怕人知道，現在政策支持，可以光明正大的說了。

    “大嫂現在還在做生意，開了文具店、鹵肉店，也是不得閑。”

    劉解放要給楚聞柏免單，他拒絕了，“要付的，有本錢的。”

    楚聞柏叫上王玉桂就走。

    九點多鍾，太陽升高，天氣暖和點了，楚聞柏看著光暈裏的王玉桂，穿著胳膊肘磨出花來的棉襖，外麵連個褂子也沒有；棉褲屁股上有兩個黑色的補丁，而棉褲是綠色的。

    雖說楚聞柏穿的也不是新的，至少沒有補丁，王玉桂就顯得很寒酸。

    正如大嫂所說，這是跟了他九年，給他生了兩個孩子的女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玉桂。”

    王玉桂回頭。

    “前麵就是供銷社，我給你買個褂子吧，過年了，把自己收拾的幹淨一點。”

    王玉桂不拒絕，反正是最後一次了，自己跟了他九年，摳搜著過日子，哪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過錢？

    國人對大年尤其看重，供銷社裏購置年貨的人不少。

    兩個人來到服裝櫃台，還是以布匹為主，成品服裝很少。

    楚聞柏才不去扯布，拿回王家肯定不會有王玉桂的份，淨便宜了王家人。

    王玉桂是他兩個孩子的娘，王家算個什麽東西？

    有一條黑色的褲子，楚聞柏在王玉桂的身上比量了一下，覺得長短合適。

    “換一條，換個碼數大的，腰肥的。”王玉桂對售貨員說。

    月份越來越大，肚子也會越來越大，得買腰肥的。

    售貨員另取了一條，褲腰二尺六的。

    這一條就是兩塊五加三尺布票，也挺貴的。

    “再買個褂子。”

    黑底紅花的小褂，還帶盤扣的，很喜慶，楚聞柏讓王玉桂穿上試了試，人靠衣裳馬靠鞍，女人顯得年輕了十歲……嗯，有點誇張。

    這件六塊，不要布票，聽說是外貿的訂單，有點小瑕疵，削價賣了。

    “行，要了吧，穿著挺好看的。”

    楚聞柏去付了錢，售貨員還給了一個布包，剛好裝衣服。

    走到了零食櫃台，看著那花花綠綠的糖果，各種各樣的小點心，楚聞柏停了下來。

    “給妞妞小傑買點好吃的吧，你挑，我付錢，帶回去我就說是你買的……孩子還小，讓他們記得媽媽的好，別恨你。不管以後孩子跟著誰，少爹沒媽的孩子，都挺可憐的。”

    王玉桂沒說話，身體卻很誠實地走了過去，挑了些糖果，又挑了些點心，還買了兩瓶煉乳。

    這東西還是第一次見。

    又花了兩塊多。

    “走吧。”

    再去民政局的路上，王玉桂更沉默了。

    “你個死丫頭，一聲不響就跑回來了，當你娘我說話是放屁嗎？”

    “媽？”

    不知道王玉桂的媽姓甚名誰，姑且稱呼為x氏吧。

    x氏臉色鐵青，“別喊我媽，你準備幹啥，準備幹啥？”

    x氏正在氣頭上，手指頭要戳到王玉桂的臉上了，讓楚聞柏拉開了。

    “我教訓閨女呢，關你屁事？”

    “她是你閨女不假，她也是我兩個孩子的娘，一天沒離婚她還是我老婆，有事說事，打人就不對。”

    x氏看著這個曾經的女婿（嚴謹一點說，現在還是），三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長本事了，說話還一套一套的。

    x氏又開始拉閨女，“跟我回去，你哥車票都買好了，趁著現在沒幾個人知道，趕緊回你二姨那邊。”

    “那是不可能的，要走也得離完婚再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