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黑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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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外人高馬大的,滿臉的胡須,一雙眼睛圓又大,還有那股似有若無的腥臭味。
    這張臉,為何那麽的熟悉。
    猛地,我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一樣——他,就是湖底的那個水鬼。
    就是他,差點讓我葬身湖底。
    突然之間,我的氣不打一處來,就想要掙紮起身朝老外打幾拳。
    無奈,身上的疼痛實在是太過劇烈了,基本上是不敢動彈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在掙紮,老外他從地麵上爬起來,然後悄聲對我說道:“別太大動作,你聽。”
    老外的表情異常嚴肅,一點都不像是在嚇唬我的樣子,我反而像是被唬住了一樣,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的心這一靜下來,就斷斷續續地感受到了這空氣彌漫著許多不連續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忙碌著一件什麽事那般。
    如果屏住呼吸,仔細聆聽的話,還能通過音色分辨出這些聲響裏麵一些聲音的來源。
    就像剛剛,我聽到的那一聲,隱約像是兩個相向而行的人,匆忙之間,不小心將對方撞了一下,肩膀的疼痛讓人條件反射地喊了一聲“哎呦”。
    就如現在,那一聲“噔、噔、噔,哐當~”,根本就是一個金屬器皿從高處滾落下來的聲音。
    還有很多我們生活中一些熟悉的場景裏經常會發出的聲音,我如果閉上眼睛的話,幾乎能夠從這些聲響中,腦補出一整幅完整的畫麵。
    老外應該比我更早地發現了船艙中的怪異,所以才會示意我別出聲。
    這個老外,與我們同時出現在老爺廟水域的湖底,而且剛剛我表示黑玉在我這裏,他立刻就開啟了船艙的門,所以,他肯定也攪在這件事中的。
    最後一片星盤碎片,會不會就在他的手裏呢?他來鄱陽湖的目的是什麽?
    老外見我一動不動的,就扶了我一把,將我托著坐起身來。
    “年輕人,這個船裏有古怪,我們必須盡快找一個安全的辦法離開。”老外的中文很好,甚至還帶著一點兒京腔,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藍色的眼睛盯著我。
    “什麽古怪呢?”我疑惑地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快離開。”老外說道。
    “可是茫茫的鄱陽湖,廣袤的湖麵上沒有半艘船,我們離開了它,會葬身湖底。”我無奈地說道。
    “現在船艙裏暫時太平著,所以我們先在這裏呆著,等外麵風浪消退一些,再作打算吧。”
    老外說道,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盞疝氣燈,然後打開。
    在疝氣燈光源的照射下,我一眼就認出了這盞疝氣燈是我的,果真,在湖底對我使黑手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剛想與老外理論,責問他為何在湖底的時候,要拖我的後腿,讓我差點喪生。
    可是,隨著老外的手一直在船艙中上下竄蕩的疝氣燈光速,突然移動到了一個東西上麵,這東西讓我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活生生地又給咽了下去。
    一頂黑色的轎
    子,晃晃蕩蕩地出現在船艙的正中央。
    烏木雕花,黑色的帳幔,似乎在疝氣燈照射過去的那一刻,依稀之間,轎子裏麵像是有金絲帛衣在飄揚。
    那衣服,看起來有點熟悉,該不會是古祠中的幹屍,跑到鄱陽湖裏坐花轎了。
    這畫麵讓向來就有點天馬行空的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年輕人,你們中國的花轎,有黑色的嗎?”老外不解地問道。
    “應該沒有吧,反正我沒見過。”我回答道。
    “這轎子的雕工如此精致,為何要用黑色的木質呢?真是奇怪。”
    “這我也搞不懂啊,老哥。”
    “老哥,哦,我叫安德魯,很高興認識你。”
    老外打招呼的方式,無論在何種方式下,都是這一套,於是,我也學著他的口氣說道:“我叫周滄,也很高興認識你。”
    我們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
    “周滄,你說轎子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超自然的東西啊。”老外突然壓低了聲音,俯下身在我耳旁說道,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忍受的腥臭味。
    “安德魯,你可別自己嚇自己啊,什麽超自然的東西啊。”我原本就已經有點害怕了,被安德魯這麽一說,不由得心裏發毛。
    “什麽自己嚇自己啊,在這種環境下,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的,而且接納未知就是探險精神,也是考古學的精髓所在。”安德魯已經走在我的前頭了,聽到我這麽說,停下來腳步,轉過頭來對我說教。
    我想著,這怎麽著也是中國人自己的東西,總不能讓一個外國人搶先了看,所以,也抬腿邁開腳步準備跟了上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嗩呐聲從黑轎那邊傳來。
    “卟~卟~”地響了兩聲,特別的清晰。
    安德魯睜大著眼睛,用一種不確定的眼神看著我,大概是想要跟我確認他是否聽錯了。
    我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中國人的嗩呐,隻在兩種時候響起,出嫁和喪葬,眼前這頂烏木黑轎,迎接的,不知道是新年還是屍體,著實詭異。
    湖麵上的風浪突然間變大了似的,船劇烈地搖晃,我們被晃蕩得幾乎站不住腳,東倒西撞。
    安德魯看起來經驗十足,他幾乎在船體搖晃的瞬間,就趴在了地麵上,所以,晃蕩得不厲害。
    我就比較慘,剛想學著他趴下的時候,一個巨浪將船的一端高高地抬起來,我的身體乍然間就失去了平衡,隨著傾斜的船體往前滑,一下子給撞進了黑轎之中。
    轎攆之中散發著烏木特有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幽香,聞起來與古祠裏一直漂浮在空氣之中的那股香味是一樣的,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我的背部重重地撞擊在轎攆之上,感覺腹腔內七葷八素的,但是來不及作任何思考,便下意識地要掀開轎簾衝出去。
    然而,可能是在我被撞進來的瞬間,轎門上的那一簾黑色的帳幔就被換成了一扇木門且給封住了,所以,我
    現在是在一個六麵密封的黑色空間裏,我瞬間就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個豎放著的棺材嘛。
    誰家人轎子會用黑色的啊,隻有棺材才會,而且上麵鏤刻的花紋,也不像是轎子。
    耳邊的嗩呐聲不斷地傳來,清晰得很,似乎有有一幫樂隊正在烏木黑轎的周圍演奏著,我被吵得頭疼。
    轎子一直在搖晃,但是那種搖晃的幅度卻與船被風浪拍打著晃蕩有點不同,似乎,似乎真的是有人正在抬著轎子那般。
    我急得出了一身熱汗,心裏本來就緊張害怕,這身該死的潛水服讓身體也連帶著被折磨。
    嗯,不對。
    我抬起自己的手,被嚇得大叫了一聲。
    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換上了那一套金色的嫁衣,頭上也帶著鳳冠,璀璨的步搖正在我的麵前搖晃著呢。
    啊…
    你們抓錯人了,我是一個男的呀!
    正當我要將頭上的鳳冠摘下來的時候,轎子突然停了下來,轎攆的門開了,門前黑色的帳幔狀門簾不知被誰一手掀開,我低著頭,看見了一對紅色鞋。
    人骨鬼皮怪?
    我的第一反應實在是太準了,因為接下來,那一張被縫住的嘴巴就出現在我的麵前。
    它伸出手來,示意我扶著它下轎。
    我幾乎一動都不敢動,不知道轎子外麵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人骨鬼皮怪大概是覺得我作,於是一副笑臉地往前走了一步,拉住我的手腕,一副恭敬的樣子將我給扶了出來。
    我覺得自己的腳已經哆嗦得不成樣了,但是沒有別的選擇,隻能跟著人骨鬼皮怪下轎。
    唉,到了這個地步,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出烏木黑轎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手中,居然捧著那一方暗紅石片。
    這個石片,是我的嫁妝嗎?
    呸呸呸,我這腦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麽呀,這個時候不想著如何逃命,想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我捧著暗紅石片,被人骨鬼皮怪扶著往前走,四周模模糊糊的,好像彌漫著很大霧氣一般,看不清楚自己所處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環境,隻是大概能感覺到這四周好像有很多巨大的兩頭尖,腹部向外突出陶柱,柱體上麵規則分布著圓形的大孔。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這些陶柱,與我在老爺廟水域湖底看到的那些狼牙巨柱,好像是一樣的,隻是那時候湖底的淤泥將連接在地麵上那尖端給掩蓋住了,所以我們才會覺得那些巨柱類似於狼牙。
    看來,湘玉就是掉進了柱體上這些圓形大孔裏麵。
    突然,人骨鬼皮怪鬆開了我的手,然後示意我往前走,它自己則是匍匐跪在地麵上。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地麵上密密麻麻地跪滿了人,它們都匍匐在地上,光線又特別暗,所以看不清臉,不知道是否也是人骨鬼皮怪,但是這場麵,與湖底石柱上的壁畫,幾乎是一樣的。
    前麵不遠處,隱約站著一個穿著紅色袍服的人,我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往前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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