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宿主你醒醒”
    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帶著焦急與迫切。
    聽著耳邊不厭其煩的呼喊，清禾的意識漸漸清醒起來。她皺了皺眉，嚐試睜眼，卻發現眼皮仿佛被千斤巨石壓住了，完全不受控製。
    “阿白，我怎麽了？”清禾嚐試未果，隻能在腦海裏求助於伊麗莎白號。
    她隻記得她聞到了楚或身上的血腥味，然後就莫名其妙地睡過去了。
    “啊，宿主你終於醒了，”伊麗莎白號長籲一口氣，“男主給你施了沉睡咒，所以你才會突然睡著哎呀不跟你囉嗦這麽多了，男主現在的狀態很危險，我一會幫助你衝破沉睡咒，請宿主務必穩定住男主的情緒。”
    “那你快點！”清禾滿腦子隻有楚或的狀態很危險這件事情，便也不在意他為什麽要讓自己睡過去了。
    “宿主，運氣，靈力匯於心口——”伊麗莎白號指揮道。
    清禾趕緊照做。
    “三、二、一，破——”
    清禾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漆黑當中，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身下枕著厚厚的幹草，清禾摸著黑坐起來，用手指去觸碰幹草的邊緣，卻沾到一手的粘膩。她抬起手，聞到了比空氣中更濃的鐵鏽味——是血。
    “滴答——”一滴水珠從頂上落到了清禾的鼻尖，似剛融化的冰雪，帶來了莫名的寒意。
    清禾不自覺地顫了顫肩膀，這裏不是他們的山洞，這裏是哪裏？
    她摸索著從幹草堆上站起來，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她看到——四周都是漆黑的岩壁，一縷極其微弱的光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照進來。
    這似乎是一個很深很深的山洞。
    清禾捏了捏自己的手，毅然決然地往光源的反方向走。她沒有用靈力點燈，但她莫名地篤定，楚或一定在這裏麵。
    想到楚或，清禾心中的恐懼完全消散，她用靈力化出一根小木棍，磕磕絆絆地朝山洞深處走去。
    逾往裏走，寒意逾甚，不時有冰冷的小水珠落到清禾的身上。
    終於，在“滴滴答答”的水珠聲中，她捕捉到了不遠處野獸般的粗啞的喘息聲。
    她趕緊加快速度朝聲源跑去。
    漸漸地，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喘息聲也越來越大，偶爾夾雜著痛苦的悶哼，壓抑而又沉重。
    憑著聲音的遠近，清禾確定自己已經在楚或十米範圍內了，於是她慢慢停下了腳步，輕輕地問：“阿或，我可以過去嗎？”
    粗重的喘息聲一窒，隨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你別走！我有話跟你說！”清禾趕緊追上去。
    腳步聲越來越遠，清禾感覺自己快要追不上了，幹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朝山洞深處喊：“阿或，我摔倒了，很疼！”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演技有多拙劣，但是那個跑遠的身影卻停了下來，猶豫地往回走。
    清禾看不見他，隻能聽到他由遠及近地腳步聲、喘息聲，以及不明液體滴落到地麵上的“滴答”聲
    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清禾掐著自己的手心憋住了眼淚。
    那個高大的身影在她兩米外站住了，聲音似沙礫磨過般粗啞：“沒有受傷。”
    “嗯，我沒有受傷，”清禾坦然地回答他，“我隻是想和你談談。”
    “”高大的身影沉默著不出聲。
    清禾繼續說：“或者說，我單方麵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可以不說話，不回答我，但是你不要走。好不好？”
    沒有收到回應，但是清禾可以確定他還在那裏，於是便開始講述：“阿或，因為一些不知道怎麽解釋的原因，我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如果，如果你不願意告訴我的秘密是——你‘墮魔’了，那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這麽辛苦瞞著我呀”
    不遠處的喘息聲明顯重了起來。
    清禾朝著他的方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笑著說：“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的阿或。”
    粗重的喘息聲開始變得急促，伴隨著一兩聲微不可聞的嗚咽聲。
    “現在，我可以過去了嗎？”清禾一邊問著，一邊朝他走去。
    “別別過來。”
    她說，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是他的阿或。那是因為——她沒有見過他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清禾往前一步，他便後退一步，兩個人就這般僵持了好一會兒。
    終於，清禾站住了，朝他張開雙手：“阿或，我想抱抱你。”
    “”別，別這樣對他說話，他會忍不住的。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乃至於骨頭都在叫囂著“抱她”，本能想要把她擁入懷中的肢體已經被克製得生疼。
    還有啊，他不僅想要抱她，他還想要把她綁起來，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山洞裏一直一直陪著他這個怪物。
    隻是想想，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興奮了起來。
    但是，不可以，她會害怕。
    楚或咬住了下唇。
    如果不是山洞裏足夠黑，那雙猩紅眸子裏的壓抑的瘋狂將會被一覽無餘。
    清禾胳膊都舉累了，也沒收到回應，隻好默默地放下手，繼續問：“阿或，我可以點燈嗎？”
    這一次，他很快地回答了她。
    “不可以！”沙啞的聲音裏帶著急切與恐懼。
    不可以，不可以被她看到。他不是這樣子的，他不要被她看到這樣子。
    清禾仿佛捕捉到了重點，她盡量用最溫柔的語氣對他說：“阿或，你現在是什麽樣子，我都不怕。如果我害怕了，你就把我殺掉，好不好？”
    雖然清禾心裏也沒底，但是她從小就經常偷院長的恐怖碟片來看，見過的鬼和喪屍國籍都可以橫跨幾個洲了，更何況這是她的阿或。她有什麽接受不了的呢？
    “”黑暗裏有人無聲地笑了一下。
    殺掉她，他不是沒想過。
    做成傀儡娃娃，隻對他笑，隻聽他的話，一直一直陪著他。
    事實上，他也這樣做過。她不在的那十年，他曾把一棵柳樹變成她的模樣，日日夜夜陪伴著他
    但是，無聊透了。
    長久的沉默中，清禾想到了自己的支線任務，於是幹脆破罐子破摔：“我喜歡阿或啊，阿或也喜歡我對不對？喜歡就要互相信任，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不會怕你”
    “喜歡我”黑暗裏的人明顯一愣，緩慢地重複著那三個字。
    清禾見有效果，於是再接再厲：“對啊，喜歡阿或，不會騙阿或的。”
    “騙子”猩紅的眸子在黑暗中快速地顫了顫，委屈的情緒溢了上來。
    明明就，騙過他。
    “如果我以前騙過你，那——那是因為我還不夠喜歡，現在開始最喜歡阿或了，所以以後不會再騙你了。”
    清禾開始悄悄地挪動腳步。
    “”她說她最喜歡他，可是他隻喜歡她，這不公平。
    “我要怎樣你才相信我呢？阿或，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呀，怎麽會怕你呢？”
    清禾說著繼續小碎步往前挪動。
    “”這個女人，是真的謊話連篇。連她自己都忘了她自己說過什麽吧？一開始，她莫名其妙地來到他身邊，告訴他她是上天派來救他的仙女，後來，她說四處奔波是為了尋找家人，現在又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怪物”少年陷入了氣憤又委屈的情緒之中，呼吸聲逐漸加重，蓋過了身邊所有的其他聲音，全然不覺嬌小身影的慢慢靠近。
    清禾已經離他足夠近了，借著身後微弱到幾乎沒有的光線，她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體積龐大的身影。
    高兩米，寬四米嗷，不管怎樣，抱住再說。
    於是她不管不顧地朝一米外的身影撲過去。
    “砰——”她栽到了一個堅硬而並冷的懷抱裏，而對方猝不及防被撲地朝後踉蹌幾步。
    趁楚或沒反應過來，清禾趕緊用雙手環住他的後頸，雙腿扣住他的腰腹，整個人像八爪魚一般掛在了他的身上。
    “你別想甩開我，甩我的話，我就哭了！”清禾一邊抱緊了對方僵硬的身體，一邊完美詮釋了什麽叫“撒潑”。
    “清清，”頭頂傳來頗有些無奈的聲音，“髒啊”
    他渾身都是血，髒得不得了。
    “不髒，不髒。”清禾抱緊了他，她都說她不在意了，這個傻孩子。
    “髒”他低低地喃著，然後開始用溫柔的力道把她往外推。
    清禾的腿已經被扒下來了，整個人懸空地掛著，情急之下喊了出來：“行行行，髒髒髒！”
    楚或一頓，指甲陷入掌心，鮮血流了出來。
    明明就是事實的東西，聽她親口說出來，他仍然感到絕望和無地自容。
    清禾沒有發現他的反應，繼續自暴自棄地喊：“那你弄髒我，弄髒我啊！你想怎樣都行，咬我也可以，讓我喝你的血也可以，我們一起髒。”
    弄髒我
    楚或腦子裏弦崩掉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隱藏的在內心最深處的、原本將要腐爛掉的渴望，突然有一天被挖了出來。
    而且，那個人親口告訴他，說要滿足他。
    “真的嗎？”
    “真的，騙你是小狗。”她篤定地抬頭看他，雖然事實上什麽也看不清。
    然後，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她踮起腳尖，舔了一下——他下巴上的血。
    安靜了許久，口腔裏的血腥味都淡下去了。
    終於，“這你說的。”
    他紅著眼眶，咬牙切齒地把嬌小的少女摁進了自己的懷裏。
    “嗯，我說的。”雖然骨頭都快被摁碎了，但是她還是很溫柔地回應他。
    “弄髒了，就是我的。”
    楚或啞著嗓子在她耳邊低喃，手上的力道卻不見放鬆。
    “嗯，你的。”清禾抬手，十指插入楚或柔軟蓬鬆的頭發，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腦勺。
    接下來，她感覺到楚或整個身體顫了顫，然後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把他們倆的身體包裹了起來。
    她發現，她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她也發現，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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