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局中各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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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主果乃得道之人,心神通明,一下就猜到了關鍵……既如此,老夫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直說就是……此事無論成功與否,我鄭家定記下這天大的人情,今後若逢觀主有求,隻要鄭家能辦到的,必當厚報,不知觀主意下如何?”鄭風生見對方堪破玄機,便直言不諱,好生相求起
    “大家主太看得起老道人了,吾就一野鶴閑雲矣,怎能當得起如此重托……再者說來,老道與侍禦史隻是多年前有過交情,今次若非他因公職踏足範陽郡,偶入小觀,老道我哪能想到還有這番因緣,得如此達官會上一麵……若不小心處置,說不定惹怒對方……此事難辦啊……”張觀主按規矩來了一套客氣言詞,其後便語氣一停一轉,以手撚須應答道,似是有拒絕之
    “觀主不用過於擔憂,隻用牽個線,想來無礙,若有任何後果自由我鄭青平擔當便是……”二家主愛女心切,更為鄭家現狀與郡王府的壓力煩擾,聽聞對方語氣,忍不住出可說到一半,便被長兄揮手示意打斷,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冒失再觀張觀主之麵,並未怪責,依舊揣著一副深不可測的神色,靜待下文,心中念想到果然自己不適於此類言談交鋒,還是交給兄長更
    “觀主見笑了,愚弟性直,言語間失了分寸……但望觀主看在我鄭家誠心求助的份上,本著修道之人的善念本心,望盡力全此善舉、多建功德才”
    “嗬嗬嗬,大家主不必在意,更不需言辭勸說……”張觀主輕笑幾聲,表示毫不介意,接著說道:“二家主念家思女心切,人之常情而已,老道人豈會因此多心……方才所說,此事確實不易,老道雖不敢貿然答應,可也並未推卻……此處還需和兩位家主從長計議才”
    對方一副客氣話來回說道,看來是一再試探此事鄭家上下的態度,鄭風生不禁闊別多年,生出一種年輕時跟隨長輩曆練打拚家業,往來販貨與各路商道中人爭利的感覺……一點不下於武林人士間交手搏隻是現如今他身份不同,又步入武道宗師心境,自不會再自降身份,配合對方的步調,由是快刀斬亂麻,直言主意道:“此事確實不易,想必區區一個空口人情也算不得什麽……既如此,也請觀主開出合理條件來,再將那可行之法說與我兄弟二人聽,再行商量便”
    “既然大家主如此說,那老道就不多言其他了……有一事望兩位家主先明示與我……如今範陽權柄歸於誰人轄製,相信不用老道一個方外之人多此事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那貴人此番動作,在老道看來似有意試探,想收歸二位家主於麾下……且聽吾妄言一句,若鄭家想要在此地富貴綿長,何不順勢而為,順受其好意,總好過整天徒勞遭迫啊……是以關於郡王府之用意,該要如何決斷,實非老道人之力能決,還要看二位實”
    聽到此處,就算鄭青平亦知曉這張觀主之用心,不像非出家人樣貌,倒真正如同一名縱橫捭闔的謀者,往來聯係各方勢力,打通關此問直指鄭家今後最為重要的立足方向,二家主不敢插嘴一句,隻能念到一聲“兄長……
    鄭風生沉吟不語,看著房中燭火搖曳,思前想後、權衡利弊下,方道:“觀主所言在理,隻是……隻是我鄭家就幽州一閑散戶,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豈敢與貴人相交,參與此等大事中……想來也隻是二公子等幾位與我家的玩笑罷了,等雙方今後來往多了,知根知底,自不會再有此等嫌若能和貴人攀上關係,到時候還多仰仗了觀主今日賜教之恩”一語畢,順水推舟地拱手抱拳施禮,作低身姿懇求對
    張老道聽對方言語,唇角微動,也不住在內心暗念:“這鄭家金刀為一家之主,倒也非隻憑借功夫的莽人,也有兩下推磨功夫……也罷,此事還是留給他兩家自己處置,見好就收方可細水長”一瞬之間,思及至此,張觀主遂起身還禮道:“既大家主有意交好,那老道再不說和此事,也愧對於兩位家主的盛情和厚禮了……待明日我試著手書一封,看能否得侍禦史會見,再行轉達二位可否?”
    得到二人應答同意,張觀主再啟言談到此事的細節及回報等事,又花去一些功夫,待讓下人進來收拾時,已戌時過半,自是不能擅自出鄭風生這邊叫來長子,交代完微明觀師徒幾人的留宿安排後,似另有要事商量,領著二弟又回到了內院靜室
    “這道人頗不簡單,兄長要三思而行啊……那安家現所為何來暫不清楚,但依愚弟來看,也絕非隻為收歸我鄭家,我二人當小心應對才”鄭青平之前少有發言,這下隻剩兄弟二人,早已按奈不住,首先說道對張觀主的不信
    “二弟所言亦是我所思慮,適才與那‘假道士’言辭交鋒其實已落下乘,隻是他所求似不在於此間,因而除了有些捉摸不透,倒也姑且任之……當下不益多樹強敵,還是先專心解了安家之事才”
    “大兄之言在理……隻是,若無法通過侍禦史這邊打通關係,那時該如何安排才是?末雪……末雪這孩子我實在放心不下啊!”關係到家族之利,非一人之得失,就算他鄭青平在這家中地位隻於一人之下,卻也不敢說出背棄大家之
    “我待末雪亦如親女,斷不會隨便任人擺布……二弟放心,我幽州鄭氏一族,雖不算名望大氏,可隻要我在這一天,也非等閑隨意可欺……”若是平常人家,鄭風生這話確真,但此次連他自己說到此處,都不免有些心中空落,於是再撫了一把長須,言道一句:“且萬一之時,還可向宗家求助庇護,也未嚐不是個辦法……就算那東平郡王府也合該給三分麵子……”以稍慰二人之
    一場由鄭家鬧起的不小的幽江湖波折,也就隻如幽州北疆邊域裏的烈風卷地,雖勢猛,卻也是來得快去得更快,不消這兩三天內,就隻剩成為城中茶餘飯後的閑話裏畢竟前日鄭家出資安葬了老管一事也不算秘密,隻是內裏幾家間如何調停,誰又從中漁利,這可就不是一眾隻管見識個熱鬧的平民百姓能說得清楚的了……可能連身在其中的個人,也都不一定見到了這一盤布
    本來身處風口浪尖的林欠,倒感覺像無事人一樣,剛從大街上肩抗包裹,手拎兩盒回到雜行,像依舊做起了運貨跑信的“老本行”差隻不過從他仍然頂著個麵具外出來看,應還是極力避免被人識破身份才
    雜行正常開業,卻依舊門可羅雀,不見幾個客人上隻是此等買賣實非林欠所該關心之事,在夥計接過身上東西後,林欠徑直通過雜行暗道,回到鄰巷的小院先於自己屋內放下小包袱後,再行至左近,於李晟屋前叩門說道:“將軍,屬下林欠辦事歸來,有事稟報,特此請”
    “進來”伴隨著簡單三字的回應,開門進去後,看到的正是簡單布局的內室,以及伏案查閱書卷地圖,身影忙碌的李將今日似無外出事宜,解了襆頭的同時,還換了平日常穿的窄袖袍衣,替了一套寬袖交領的灰色長衫,再配上滿屋的典籍案宗,倒有些文人的書卷風
    待林欠走到進前,李晟方挺直上身,笑著道:“師弟這一路辛苦了,先坐,可將收獲慢慢道”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自己也坐到了主位
    “此次按將軍吩咐,跑了三日有餘,各方消息都有到來,正要上報……不知師兄先要聽哪方消息?要不先從最重要的那兩家開始?”
    “……自是先以大計為重,先說說東平郡王府的動”李晟喝了一口茶水,品了一嘴,就直至中心,提出了關切的當務之
    “據我方的探子回報,近些時日郡王府中大小事多經二公子安慶緒管理,其父於軍中巡視,並不在府上主那吉溫除了當天在府中暫歇一晚後,並未作長久落腳的打算,好似到了驛館中安隻是昨日外出後,我方探子便失了其蹤影,不知去了何處……”
    “安家日常屬意料之內,那安祿山的行蹤倒也可尋到一二,按傳來的其他消息看,想來還是在著手雄武城的建設……吉溫雖供職台院,負糾察百官、彈劾不法的職責,卻也非那監察院吏,不應隨意到此公幹,此次定為要務來……再說安、吉二人素有來往,關係甚密,再加上背後的右相之勢……很可能會成為我等行動的一大阻礙,不可不留”李晟整理了一下剛剛的消息,結合之前冊子所閱,整理出了一個大概說與林欠,感到事情越發不簡
    林欠聽後,先不說其他,繼續上報道:“除了這幾位的行蹤外,還有鄭安傳來的消息……從他口中得知,安家似在籌謀什麽,這幾日和鄭家增加了些往來……莫非鄭家主動示好,歸附對方羽翼之下?”
    聽到這裏,李晟麵色更是一沉,如若真是這般情景,那淨武衛其次行動將有可能麵對最壞的三方夾擊的情沉吟半天,也沒頭緒,隻能讓林欠繼續說下
    “關於鄭安那邊還有一事,需師兄定奪……之前為拉他入套,小弟向他說到自己身受重傷,正於淨武衛中救治的情他希望進一步確認我所說之事的真偽後,才願繼續幫忙探查情報……看來還是讓師弟我出馬再喬裝收拾他一次才行!”
    李晟聽後苦笑幾聲道:“倒也不需再教訓什麽……他要想見你,安排一下便是了,隻是絕不能將真實身份透露與他!”二人關於此事三兩句便達成了共知,倒無需多述,下一刻由林欠懷中取出一厚紙封,上雖有明顯的展翅夢禽圖樣,實乃一封“雁書”信
    此信源自於淨武衛城郊的傳信密途,信封上用密語隻書寫下收信一方的信息,是衛中老規矩了,這點自難不倒林但已寫明了由李晟親啟,除卻封紙外還再多用黑膠漆粘住封口,以防他人作假拆毀,林少就算好奇心起,仍是不敢私下拆看,老實將今日這最後一道情報遞
    來回比對細讀了兩三遍,李晟麵色有所轉喜,忍不住念道:“若果真如來信說的,那或可解此局困境……”看著不解的林欠,接著解釋起來,“此信是段兄手筆,他調職他地,卻也依舊心係此處,幫我們多方打聽謀劃了一番,或可成”
    聽到“段兄”這兩字的稱呼,林欠向上一翻白眼,一下就想到那老東家走了也還“陰魂不散”,餘威猶在此地般,好似心脈都急了一隻是他心中想想就罷了,不敢過多表現出來,向前微微俯身,做出聆聽下文狀,等著李晟的後
    “照段兄信中所述,他近日來連番查證,已通過飛奴傳書知曉幽州變化,經各方衛中弟兄努力相助,終於聯係上潛伏於雄武軍內之暗探,或可來個裏應外合,成就大計……信中他稱此人‘答雅生’,除去名號外,卻未留下任何其他訊息,隻說待他找上門來再行後策……師弟可曾聽聞有此一人於幽州衛部中?”雖說有了一線曙光,但連對方是何身份都不曾知曉,讓二人心中尚懷忐
    “小弟在此也僅兩年有餘,還是個丁衛,前東家可不同大哥般……事事信任找我商量,自然也未聽說過有此等人存在,想來應是衛中機密……”林欠心中暗自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曉的此地的同僚,未有一點印象,便直接回答
    “也罷,那便隻能等待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方可行動了……既如此可先著手鄭安那邊的安排……”接著又和林欠商議了好一陣細節,才抱拳說道:“就以此行事……麻煩師弟再跑一回,回他個信,說明明日安排你二人見麵之”
    “得令,小弟去去就”說罷,抱拳回禮拜別後,林欠快步出門,依來時路,從雜行上了街,向著鄭家方向去而無人發覺那角落處竟然藏著的一人一劍,此時方才現身其後,不緊不慢地隨了上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