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浩氣鎮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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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子不明,為何師尊有此斷言……那李將軍既已得一身本領,怎卻不能入宗師之道?還望師尊解惑……”康三郎對武學境界甚為向往,故而立馬提問請
    “蠢材、蠢材……隨老祖修參大道日久,竟連這等小處都自行領悟不了?與那些練了半輩子的二流高手又有何異?”鬼穀宗主本想抽出手中長杖,將自己這“不爭氣”的徒兒好生訓道一遍,但又想起如李歸仁這般情況確屬罕見,便頓了幾息,才又傳音道:“……也還罷了……高手入宗師,看似一線之差,卻有如鴻溝之深遠,多少人終其一生不能登堂入室,可還記得為何?”
    “師尊寶訓,弟子不敢忘,自然永記……是謂‘後天證道者,意不堅、識不達、神不明、大道不成’修身者為下,修心者為上,正是師尊前日點破薛家戟法之明”此論真知灼見、一語中的,足見鬼穀一門傳承淵源綿長,比起這天底下多少有名有姓的門派,都要高出不
    “咳咳、還好你小子並非蠢笨到家……已明正道,就自能通曉歪門邪路差別……那李歸仁天生神力,筋骨不凡,是上佳的練武料可惜未遇良師,學得駁雜……雖不知其本門功夫根基怎樣,似有些五雷山功法的影子,可實則內功吐納、心法境界不見高憑其日夜習練不輟,還能勉力及得上一位下品宗師,已屬難老祖亦多時不見‘歧道境界’的高手了,有趣、當真有趣得很……”
    “若真刀真槍以對,那以李將軍比之……比之鄭家金刀鐵劍,又當怎樣?”康三郎說出此話,眼神不時瞟了眼二位鄭家家主所在位
    “嗬嗬嗬,你這徒兒,是為自己,還是為你家父兄焦心?”老祖意味深長的看了弟子一眼後,方才扶須作答:“……暫不說使刀的主……和拿劍的那位若是尋常比試較技,二人多半誰也奈何不了誰;可要真生死相搏,一線求取生機之時,為師自是更看好鄭家老二……”話雖未說滿,卻也透出對宗師境界實力的信
    鬼穀師徒這邊所談可先行擱置,且看回台上正主之位尚空,如今雄武軍一幹精兵強將幾近聚齊,想來這位當朝受寵,位高權重的開國公現身之時亦將不遠
    待司射官李豬兒又一番處置得當後,再次走到台前,向眾賓客行上一禮,呼道:“諸部已安坐,請主家明公上台,啟宴開禮!”伴隨著眾人“開禮”的傳唱聲,鼓響三通,就見一道寬大壯碩,體格非同尋常的身影打頭,外罩金紋虎麵寒光甲,通身赤絲黑裘錦繡袍,正重步邁上木台此人褐膚赤臉、斜眉怒眼、惡須從生,再加那胡風胡貌,似天生了幾分殺伐果斷;可再看幾麵後,心許是上了年紀,久居高位,又養出了些貴氣……此等氣度外表,在場客人無不心中明白,想來無他,應正是柳城郡公——安祿山到場是
    李晟此時眼中已容不下其他,看著登台之人,不禁雙手微顫,緊握腰間刀柄,窮盡目力,要將安祿山之相貌深刻心林欠亦雙眼有神如無神般,看向那寬胖腰間所懸三尺兵鐵,似魔怔作祟丟了魂,更無暇顧及後麵緊跟上台的安家慶一幹人等,暗自念道:“奇了怪了,為何竟對一件死物生出些熟悉之感……”
    無獨有偶,在場靈覺超常之人不止一位,還有數人也都感知出這位宴會主人的隨身兵器不同凡連“十武”之一的隱雲莊主,亦凝眉察看,隻覺一旦放出氣機,就如見一頭似虎生翼、窮凶嗜血、奇惡怪醜的猛獸盤踞那處,死盯著自己這散發凜然正氣的死敵,隨時要擇人而噬般……如此倒讓他對這器物有了些推
    “咳咳……竟又見識到此等邪物現世,大老遠來此一趟也算不枉了……”在場見識無人能出鬼穀其右者,雖這位宗主心中對新奇事物歡喜,可此時也暗自較著勁,化運神功,壓製著手中長杖的奮起暴動……“神兵凶器爭鋒之象?既然非‘九方’,想來應是那難得一見的‘四凶’無疑了……嘿嘿……看得老祖心癢難耐,真想上前奪來把玩一番,探明究竟……”
    見師尊又入了魔性,兀自神叨起來,康三郎雖有些擔心,卻也不好打斷提台前那些人事物象,他早已交熟日久,就算剛剛讓老祖興致大起的那柄“蝟劍”,他多年前亦把玩過,當時已然領教過其懾人兵鋒煞氣,故而未感一絲好奇……
    接著再看綴於領頭之後者,除去安家一眾身在幽州的公子,還有一名名列其外,卻身置其中的阿史那承慶格外顯眼,隻不過想來他與眾公子稱兄道弟之義,倒也無人敢多說碎
    康三郎隻是多瞄了他幾眼,怎知下一刻做瞠目之相,如遭當頭雷擊,卻也顧不得打攪師尊思悟,直說道:“師、師尊快瞧,那紅衣胡漢腰間所配……是何物?”
    “……看來之前深藏不露的事兒主見形了……你小子心心念念之物又現眼前……該不會做出不智之舉吧……”以老祖目力,自然瞧得真切,立馬調笑幾
    “……弟子知道厲害,謝師尊提隻是……那‘明鬼劍’如何到了阿史那承慶之處?諸多疑問,定要查個清楚明白,看清誰與弟子從中作梗才是……”
    此話老祖並未回應一二,多因此時正主上台,依禮開宴,敬請諸位貴客滿飲了一杯後,雄聲說道:“今日承蒙各位賞光至此,可說令我雄武城蓬蓽生輝,本公幸甚至哉!雖本公射術不精,亦願當先請開首射,做個表率,與諸位同樂!哈哈哈……”邊說邊拍了拍自己壯碩得胸腹,接著放聲高笑開來,其中卻參雜了不弱於高手境界的內力勁貫全場,在那凶邪長劍煞氣助力下,讓近處不少功力較弱之人,也隻好雙手掩耳以蔽,更遑論那些功力全無,卻在左右侍候的婢女……
    好巧不巧,一位侍女實在經受不住笑聲振聾發聵之勁,隨即頹倒,手中那酒盤子一斜,杯、盤、瓶、盞碰撞,“叮呤哐啷”間翻倒掉落,灑了一
    被此陣聲響打斷,開國公笑聲戛然而止,慢慢偏過頭看去,瞧不出麵上喜怒片刻之後,隻聽冰冷厚重的聲音響起,“司射何在?此賤婢公然攪擾會場,壞了本公雅興,按禮法該當何罪?”
    “……按本朝律:‘奴婢賤人,律比畜產’……明公可自行決斷便是,無人敢有異”一旁的李豬兒也不聞聽那婢子的哭號告饒,順著主子心意道出話
    “哈哈哈……豬兒所言甚得吾那就予這下賤的‘忽裏’,作為本公利箭箭靶的高貴賞賜,哈哈哈……”安祿山說罷一把扯起伏在地上的婢女,探入衣襟狠狠摸了幾把,深深嗅上一口後,看著對方亂發垂下的驚懼麵龐,譏笑道:“嘿嘿嘿……若你能挨過三箭不死,本公就且饒過你性命,充你去扶軍裏做”然後直接把人推向手下士兵那方,將其拖到三十步開外的會台東麵,綁定於架
    以射禮之製,諸侯公卿可以以熊、豹、麋侯,設其鵠,今次未曾想卻見以人為靶正此時,是義氣男兒不敢言、血冷之輩旁觀戲,隻能靜看安祿山接過侍射者呈上的寶雕弓、長鈚箭,大步來到場中,左旋麵東,拉滿硬弦,伴著軍士們高呼三聲“獲”字,一箭激射而出,力道之強,威勢之盛,竟直接連著那婢子的細臂和木架,一同射了個對
    尖聲痛呼撕心裂肺,響徹全鄭末雪雖屬女子,倒也見慣打殺,隻能是側目不唯盧綸年幼,日久修習君子仁學之道,連庖廚宰殺牲畜,亦會避之不今日卻親曆此等殘罰,待到第二箭射中,躲靠於劍老懷中,差些便暈了過
    實不知曉會否因凶器“猥劍”喚出眾人心中暴戾,高呼喝彩者隻待開國公取出第三支箭來,瞄準對方胸口要害,大有可能取其性命……幸而一道男子話音傳來,其中似含有無邊正道明法,竟將這戾氣衝淡了許多,引得開國公亦鬆弦收箭,目光回轉身後,明了此舉正是隱雲莊主所
    “公地位崇高,今日又是軍中大禮之時,當以仁義少殺為尚,莫要衝撞天命吉時,逆天而行……”麵對貴客進語,李豬兒忙上前為二人介紹一開國公待靜思一陣後,才開口笑道:“哈哈哈,久聞隱雲莊主威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本公沙場好爭慣了,確是不適今日宴會喜氣,但此奴亦有壞我等興致之過,不得輕饒!”說罷,便拔出腰間凶兵,隻見一道暗光劃過,安祿山將一柄劍身曲折怪異,兩刃滿布利刺的兵器高舉,頓時周身戾氣自生,凝之不散,似在拱衛兵
    連四下各家不通武學之人,都似看見場中颯然陡現角牛翼虎般的惡獸,既驚且畏,更別說宗師氣感所覺,敏銳異見此威勢,鬼穀老祖心中大喜,心頭叫道:“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四凶’之中,竟有一物可自生化境,神工所製,當真妙不可言也!隻可惜,那安胖子功夫不到家,若由宗師配合此異能使出……定當再現凶獸本相驚天動地之威!想來‘十武’也無法從容麵對……”
    盧方此時便直麵凶兵邪戾侵壓,但憑其修為精深,也不懼開國公所仗劍氣,立馬發現其中法門,證實了心中猜測:“劍走偏鋒,出鞘生幻,如‘窮奇畏獸’再臨,氣懾清濁,等閑不可破也……這‘錿虓劍’真乃名符‘四凶’之實……”隨即玄功自運,同樣以勢生就見雲氣浩渺,一劍破出,如奪天地造化,竟逐漸化解消弭凶獸法相於無
    安祿山本想借地利之便、凶兵之異與其一鬥,沒想未動一招,便已收場,由此可判雙方功力相差,可說雲泥之別,心下自再不敢小瞧盧方能這邊馬上麵色轉喜,高叫三聲“好”,遂笑道:“莊主功法,世所罕見,不愧‘十武’稱來人,取禮物厚賜客人……本公愛惜人才,求賢若渴,今日大宴後,自當與盧先生多親近些,哈哈哈……”
    “明公謬讚了……既如此,無需賜禮,隻煩請公放過那女子,饒他不敬之”
    安祿山聞言,正思考其欲意何為時,安慶緒起身插手行禮後,出言道:“大人,既然盧莊主願意救下此女,想來也是緣分……不如大人做個順水人情,將這侍婢贈於莊主,服侍其側,也是美談一”
    眾人也紛紛上言,願玉成好開國公思慮片刻,想來一名身份低賤,樣貌尋常的奴婢,送了也無傷大雅,便忙命人將其解下,交給盧氏隨這一來女子需要立馬救治止血,否則殘疾不說,連性命亦難保;二來宴會主人態度強硬,盧方身份有礙,本想拒絕,可思之兩次冒犯於人,是為不善,隻得先應了下來,等出了雄武城,再做打
    這一陣變故暫且安定下來,燕射重開,再無他礙,一切順協律郎舉麾發信,鼓奏笙吹,及奏《騶虞》五節,雄武將士,宴會賓客諸人,各按輪次行文、武射箭射四輪,一番比較下來,司射再將計籌行奏,呈報上
    馬燧倒不枉他弓馬嫻熟之名,一手“襄尺”射法穩準利落,當讓林欠刮目相看,穩穩位列騎射三甲之內,可獲準入內宴敬陪末盧家本因方才開國公示好之意,可不用下場,但依舊派上盧綸參與文雖其看似文弱,但六藝之學從未荒廢,因此也在步射中,憑借一手頗有風度的“井儀”之法,受到各方認可……各家各路,各備有此道高手,因此待李豬兒宣告籌數時,約記下十數人可前往主樓受雄武城主賞賜、接待,歡宵飲宴,一醉方至於其餘未入局者,無需贅
    而此時在府院深幽的龍虎樓處,三樓風雲間簷角陰涼,一道飄渺黑影正立於背負竹笠,手握長劍,一襲青袍,正是與林欠辭別多日的封師劍宗宗主銳眼如芒,早已看清了場中射禮的結果,心中念起:“雖不知……那位箭術尚可的富家子弟……出自何方……但能帶那小子入樓……正好省卻一番功”
    上兵伐謀,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以封振邪身份,提早來此,自是全為了探查樓中情況,無論進退,都可做好萬全之可惜這樓中機關密布,巡守嚴密難破,他又不願打草驚蛇,故而隻能先在此處按兵不動,靜待時
    正當他想四下探望一番時,卻突然聞聽近處偏廳內,傳來幾道說話人聲,尤得其中一位男子話語,說道:“今次在下受聖宗尊主之托,一是帶足誠心禮數,萬望道兄記得今夜所應之配合,二來親自看望嚴兄,以悉明公將來謀劃之需要……”不由得心下一奇,屏息靠近,想聽個明
    本以他修為,作龜息之伏,這三人決計察覺不出其行藏,結果當封振邪潛至近處,聽清幾人言語後,連他這見慣風雨的人,也止不住心頭一跳,暗道:“沒想到……竟是這幾個禍主在此……”
    不知是放鬆還是大意,劍宗宗主這絲鬆懈,僅變了一分呼吸,房內之人竟立馬發現他蹤跡,忙出聲低喝道:“誰!”緊接著就見兩道身影推窗而出,左右分襲向封師伯所在,看來勢,見功力,雙雙都比之金刀鐵劍不弱,讓這失了先機之人,隻好以退為進,先行避讓……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