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雲雨刀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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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談及劍法之輕靈妙絕,這女子一對三尺白水耍得精練通明,隻說這雙手劍法的功夫,在宗師之中,都可當稱得上是獨樹一林欠也算作見多識廣的人,細看對手左右攻守極具章法,不亂分毫,內力修為、臨敵應變都似隱蓋自己一頭,算得上生平所遇女子中有數的劍道高
    這鬥至心驚動魄之際,林少雖是落了下風,漸成守勢,可也未曾慌見他心法急變,招隨意轉,默運一句“正玄黃兮清濁自分,畫方圓兮不倚墨繩”,劍路由奇化正,再由正化奇,偏走方圓間,盡將那雙虹光白影攔
    “好俊的路數!”旁觀二人見此,雖是立場不同,依舊為對麵這後生的精妙招法送上喝隻是七、八招使過,可讓場中的大娘子不依起來:雖說交手如此一位後進,她心中也暗自為對方年少有成讚賞,但自己這一方門派之尊,怎可如此失了臉麵……想到此處,口中突然喝道:“小子當心了!”其時劍氣激生,一雙長劍交錯揮下,是要借功力強壓,所以招招險進,以攻代守,皆攜風雷來
    “南兄,嫂夫人算是動了真本事了,這《鴛鴦子午劍法》一將使出,那小兄弟能走上幾招?萬一錯手之下,傷了性命……還是請南兄出手,將他穩穩擒住,再慢慢審取所需情報為”書生眉間一皺,見場中局勢,恐難和氣收手,不如早些出擊,以免如籃盛水,徒勞一
    南姓男子素來敬重這位好友,聽他此法可行,也不多說,捉刀上前,對場中呼道:“師妹!‘絲蘿共結,蒹葭可倚’!”說著揮舞掌中寶刀,插手戰
    那女子雙劍使得興起,聞得師兄一言,心頭不禁一隻因此兩招正是她劍法絕藝中的纏敵之術,更是表明二人要合力對敵的“令號雖說用來對付一晚生有些不悅,但也知夫妻二人所修這套雙人成陣的秘法向來是由自家師兄為陣眼運轉,故而馬上配合,兩鋒絞繞上明鬼劍身,不讓敵手輕易擺
    林欠也識得對麵打算,忙鼓勁想要迫開眼前之敵,再展開身法盡力遠正欲運使本門劍招一拚,可那一柄重刀來得實在是快,隻簡單一式橫斬攔截,配合雙劍遊擊,隻刹那須臾,逼得林大郎幾無轉圜餘地,全靠傾盡玄妙輕功,借用封師伯“微陰藏形”此等絕妙的身意招法,堪堪接住二人“絞殺”之
    雖說避禍一時,但第二招合擊緊接而至,隻是換得雙劍主攻,一招“明珠萬斛”,劍光分錯,淩厲異常,幾個來回便刺得眼前這後輩喘息不及,身中數
    傷口不深,但透體劍勁,即可讓林欠疼上一流血飛退間再遇那漢子刀襲三路,隻得勉力回氣招架,也隻是苟存殘終在兩招間,被數記掌刀,劈到肩頭要穴,當即五內輕損,氣息凝滯,昏厥了過去……
    已不知過去多久,待林欠再度醒來之時,發覺其全身正平躺於床炕上,便立馬氣運周身筋脈,探查起傷所幸外傷已有包紮上藥的痕跡,內傷經吐納自愈,也好了個十之七八,不至於成為行動妨礙,隻有手腳處被浸過油的粗麻繩索綁縛,若要掙脫,定會引起不小動靜,看來是暫脫身不得
    接著睜眼看向四周,所見乃是土牆簡舍景象,長寬各約十步的小屋中,也沒幾件用具擺原是那三位帶著林少這拖累,不易通過城門盤查,故而尋到一鄉野村院中,暫時安頓下
    恰此時,門外竄進來一條雜毛黃耳,自顧自地在屋內嗅了一陣,來回轉過幾圈,再盯著林欠方向看了一眼,便開始吠叫起不一會兒,一道身影伴著話音入內,說道:“唉,這遭瘟擾人的,叫鬧個什麽勁兒?還嫌老頭子不夠煩……嗬,林小子,你可算睜開眼了,這次闖了什麽禍事,卻牽連引上門來……”
    林欠聽他後半句突然聲音一低,心下奇怪,仔細看去,那黑膚空袖,還有一臉的無奈嫌棄樣,正是多日前於懷義縣辭別的黑這咋見故人,還是傳功授藝的便宜師傅,林少也不禁心上奇怪,吐言反問道:“你這老頭怎麽沒遠避別處,反而還在幽州境內?不怕那八玄門的硬手上門尋你?”
    “嘿嘿……正所謂強弓不射近,秉燭不照你等皆認為老頭子遠去他鄉,自然對此處查訪掉以輕心,正是虛虛實實之計也……再說老子年紀大了,又斷了一臂,諸事不便,常靠著做點兒幫工過日,若要獨自躲藏,豈不早就餓死了?”黑翁見他反應,嘴角一鬆,吐個痛快,心中止不住為自己計謀得逞而
    “呸!一個鄉間賣水的衰老頭,講什麽虛實之計……你要真有本事,不如先助本少爺脫困試試?”林欠此時正遭“五花大綁”,見不得他得意,出言譏
    “哼!你小子說話可要憑良心!先不說你這身上傷口都是你黑爺爺上藥止血……那三個煞星哪位是好打發的?一對帶刀使劍的不說,那中年書生估摸著也可以和老頭子走上數十合不分勝負……更別說他三人齊上!等會兒自然就輪到你林小子孝敬黑翁,替我操辦身後事了……”
    二人隻顧自己鬥嘴,怎忘了還有客人在院中歇林欠想著聯手黑翁謀劃一下脫身之計,正好中年書生走至屋外直呼道:“老人家,方才黃犬吠叫是為何?是不是與吾等同來的小兄弟醒了?”
    黑翁聞言,忙退到門前,裝作一副與床上躺著的“麻煩”全不熟識的樣子,客氣回應道:“這位先生,是小兄弟轉醒過來方才小老兒仔細看了看,已無大礙,下次當小心,莫再與那惡大蟲賭力了……”說著不見林欠瞪眼看他之狀,小心應付一番,旋即讓出道來,慢步離
    林欠見此,大為氣結,隻得硬著頭對付起接連進入的二人倒是那美婦人看著黑翁離去,心中暗思一番,轉頭小聲說道:“這老頭子似也身懷一些功夫……要不要也先將他打發了,免得橫生枝”
    文士望了望門外,幾息思慮,還是沒有接納女子的主張,隻交代幾句小心便可,然後才朝向林欠問話:“……小兄弟,既然已無大礙,可否起身一敘?我等絕非害人之輩,先前出手確非情願……隻消誠實回答幾個問題,自可保你無”
    林欠聞言,結合先前種種跡象來看,倒是覺得這人說話也有些道理,遂慢慢坐起身來,以隻學了些皮毛的識麵觀相之術,仔細看著這而立年紀男子,神色誠懇,麵容堅毅,非似奸邪之徒,應還比黑翁可信上幾這眉頭一抬,瞄了眼雙手把劍戒備的婦人後,問道:“感激先生好意,可你我萍水相逢,何必非要找小子為難?”
    “明人不說暗話,鄙人求問之事,小兄弟心中應該也明了……那王福雜行中眾人現下是何情況,望請如實相”
    “小人實在不……”林欠正想要插科打諢,就見婦人已緩緩將劍拔出寸許,以眼神脅之,隻好收回原話,沉吟片刻方續道:“公所下問之事,小人確實不知詳細,但那原因倒可講明一二……聽聞是那雜行新主得罪了我鄭家,哪還能做得長久生意,自當早些另謀出路,逃命去了……”
    “鄭家?確是那金刀鐵劍?先前打聽,說雜行與鄭家已和解,若因此再起爭端,鄭家家主就算不顧忌合不合規矩,也當護一下名聲才是……敢問小兄弟和鄭家是何關係?為何又出現在雜行附近監視?”之前交手,婦人就以猜測過林欠劍招源流,此時中年文士亦不難據此進行推
    “……小人鄭安,乃是鄭家內門弟子……此次奉家主之命,前來此處查看雜行動靜,看有否遺漏蛛絲馬畢竟雜行勾結邪門外道,害我師兄弟性命,攪擾鄭家安寧,此事已城中皆知,兩位家主自不會輕饒他們……”林欠這邊急中生智,忙將實情編個三分虛,七分實講出,倒也沒什麽破
    對麵二人聽了這話,盡皆沉吟起畢竟沒想到鄭家是要新仇舊恨一起清算,那這番想要辦事,可又難了……正欲繼續打聽些細節,房外再次傳來聲音道:“師妹,岑兄,我帶武侯長回來”原是先前那名用刀的漢子外出辦事找人,怪不得沒有一同在場護
    林欠還心頭想著扯出鄭家來,對方投鼠忌器,脫身把握由大了幾分;可待看到新到之人進屋未見過眾人,竟是打過照麵的幽州城武侯張百忍,罵娘的心都有了……此時卻也隻能聽張武侯長略帶哭腔地“埋怨”道:“掌書記,小的正忙著查人,處理上官交代的大事這可關係到一地之安危,辦不好是掉腦袋的事兒啊……這小偷小摸的就由我派個精明幹練的不良人給您,隨同打點處理可好?”
    岑姓男子和“掌書記”自然都指的是中年文見他微微一笑,抱拳施禮回道:“武侯長過謙這幽州一地,若論精明幹練者,恐能與武侯長相比之人不多,還望傾力一助……”於是便將林欠一事之因果簡要告之,以便核對一
    “奇怪了……李將軍雜行之事,我於中間牽線搭橋,順鄭家之意已算了結了梁子……再說現州府禁嚴徹查,他家中另有麻煩,那還能管得了其他瑣碎事兒……”張百忍一邊嘀咕,一邊打量起林欠,倒讓對方心中漸亂起但林少又轉念一想,當時二人易容見麵,此人應看不穿自己身份,故而麵上才鬆了幾
    怎知張百忍突然似驚覺什麽奇異處,思索一陣,從懷中摸出一冊子,上書“畫影海捕”四字,將當中所夾一張黃紙展開,所載除了林大郎的姓名年齡,體貌特征外,還有一張有幾分神似的圖影畫
    “哈哈哈……本官說在哪兒見過,原來是你這叛出鄭家的小子,沒想到在此被老爺遇上,算你倒黴!恭賀掌書記和二位護衛,初到此處,便立一功,可算暫給鄭家一件交代了……”張百忍倒有一副好記性,憑借原先這懸賞圖像,認出林欠身份來,給眾人解釋當中緣由後,直惹得婦人破口罵道:“呸!這小賊嘴上不實,看來非先砍掉一隻手指來,叫他知道厲害,才會老實答話!”
    見那為首的岑先生好像也漸麵色不悅,林欠忙告饒道:“諸位且慢!小人……小人絕非有心期滿……實乃另有隱情!請諸位聽稟後,再行決斷不遲!”此時也是想著一再欺瞞不過,不如先換得這幾人信任,尚可圖後遂除卻師門出身隱秘,將自己淨武丁衛身份,隸屬李晟帳下及此次雄武城之行概況,都對四人和盤托出……
    幾人聽完如此大事,神色各異,別有精尤其是張百忍這邊馬上關緊房門,緊張地查看起屋外動靜,似後悔怎認出林欠身份,和幾人有所牽若一個不小心,身首異處不說,那常掛在口邊的老母家人,定會受到連坐之害……
    岑姓書生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林欠進一步確認道:“小兄弟說的情報太過重要……也不瞞你,此番我三人就是到此地尋訪李將軍,如此變化實在讓人難以輕信,不知可有證據信物證明?”
    林欠此時心頭暗念:“這幾人和李大哥有舊,應可信任,隻是丁衛符印早已在行動前交給同伴帶走,更別說還攜帶其他容易曝露身份的物什,靠他什麽勞什子的能證明……”突然又想到死物沒有,在那幽州城中倒是正好有一位活人,於是回言道:“小子隨將軍暗中行動,沒有物件可為憑證……但那經略軍使府上三公子馬燧可當親證此事,且將軍坐騎‘白蹄灰’也是小的托付於他的……隻是小人現下身份敏感,恐不能回城,各位可自行前往核證,就知真”
    “你能說出李師弟的愛馬,想來此事十之八九也不會有假……岑兄身懷公務,不便久現下幽州守備愈嚴,馬家也不一定平安無險,不如就由我夫妻二人前往打探?還可順道探聽一下李師弟和天工門幾位同道的消息,如有個萬一,也能試著接應他們脫”
    麵對南姓漢子所提,岑先生麵露感動神色,喜道:“有‘雲雨雙俠’出手,李兄當可多幾分生還把握……賢伉儷深入虎穴,勿要事事小心應對……若實不可為,切莫意氣用”接著看向麵露猶疑的張百忍,又躬身一禮道:“事關重大,還請張武侯長知曉唇齒之依,萬勿走漏風聲,招來殺生之如有閑暇……望暗中幫扶諸位義士一二,岑參在此拜謝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