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大鵬同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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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鳴樓上。
    左右均已屏退。
    坐在廳堂正中的卻並不是顧可學,而是南京守備廳參讚機務官、兵部尚書張鏊。
    畢竟整個南都六部,唯一有實權的就是張鏊這個兵部尚書。
    其餘的各部不過就是一個養老的職銜罷了。
    “老爺,這寧僉憲倒是真如嚴閣老信上說的那般,當真是油鹽不進啊。”
    顧可學、張鏊均是眉頭緊鎖。
    “你方才說有旁人替惠岩請過寧克終?”
    “是啊,小的也納悶呢,僉憲剛一出碼頭,小的便湊過去了,沒見到旁人啊。”
    不待張鏊繼續開口,顧可學便“砰”的一聲猛地一拍桌子。
    “大膽寧克終!端得上是不當人子,分明是不把老夫放在眼裏!”
    張鏊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顧可學。
    不料顧可學卻是朝著張鏊使了個眼色。
    “我等於品於秩,皆在他寧克終之上,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他竟失禮至此,他駁的是我的麵子,濟甫便無需過問了,我來黜陟。”
    “惠岩,寧克終可是東宮的人。”
    顧可學眉頭一挑,輕蔑道:“到了南都,那他便是南都的人了,就得聽咱們南都的規矩。”
    “南都的規矩?”
    張鏊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顧可學。
    顧可學卻是看向了自家的家丁。
    “那寧克終在何處落腳?”
    那家丁遲疑片刻,而後才開口道:“老爺,聽說那寧僉憲是同成公一並南下的,應當是在老成國公府下腳,有成公的家兵護持著呢。”
    顧可學卻是笑著擺擺手。
    “知曉了。”
    張鏊一臉迷惘的看向顧可學。
    “惠岩,你這到底是要作甚?”
    “山人自有妙計,濟甫靜候佳音便是了。”
    顧可學搖頭晃腦的,卻是端起酒盅跟張鏊對飲了起來。
    直到醉眼朦朧之時,顧可學卻是笑盈盈的看向了張鏊。
    “世人罵我做煉尿尚書,這麽多年了,我心裏苦啊,濟甫!”
    “惠岩,休說那些了,咱們不過是奉王事耳,留予後人評說吧。”
    “早晚我要讓天下人都好好看清楚,我顧可學是不是隻會煉尿!早晚讓天下人看清楚,什麽叫大鵬一日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嗯?惠岩又說胡話了……”
    ——
    是夜。
    寧玦轉了一大圈,最終還是回到了成國公府。
    本來寧玦是不想跟朱希忠這貨湊這麽近的。
    但看到鶯鶯燕燕的秦淮河,寧玦才想起來,那老道士罰了自己一年俸祿啊!
    在京師有地方蹭吃蹭喝才好不容混下來。
    這到了秦淮河,當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了。
    “賢弟,我這便送你過去,下午的時候,我就命人收拾出來了,就在……”
    寧玦蹲在地上,看著醉眼朦朧的朱希忠,忍不住低聲道:“伱倒是給我指個方向啊!”
    “僉憲跟小的來吧,我家公爺醉了。”
    一個隨扈抱著酒葫蘆,亦是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朱希忠的聲音在地上悠悠響起。
    “放……放……”
    “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寧玦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攙扶著那隨扈朝著一處跨院走去。
    在跨院外,還站著兩個輪崗的軍士。
    “公爺,公爺說了,後半夜輪值的之後,給你們補上,別慌……”
    聽到隨扈這麽說,把守的軍士均是麵露喜色。
    “僉憲,請……”隨扈聲音戛然而止卻是分明看到在茶壺的上方懸著一根銀線,甚至還有幾滴東西徑自朝著茶壺中落下。
    那隨扈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不對!有刺……”
    不待那隨扈說完,寧玦便眼疾手快的一腳踢在了那隨扈屁股上。
    憋說話!
    閉嘴!
    “本官困了!你們都退下!”
    “僉憲!本官說話你們聽不懂嗎?退下!”
    那隨扈將信將疑的看向了寧玦。
    “可是……”
    “哪有那麽多可是?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
    “喏!”
    被寧玦這麽一說,那隨扈不敢耽擱,旋即便朝著遠處的廳堂跑了過去,試圖叫醒人事不省的朱希忠。
    寧玦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院子,屋子裏卻是沒有半個人。
    看到這一幕的寧玦不由得一陣失望。
    喝酒誤事啊!
    白高興了。
    寧玦悻悻的坐下,端起茶盞便是一飲而盡。
    在秦淮河逛了一大圈,應是連口茶都舍得吃。
    將茶壺裏的茶全部喝完,寧玦這才覺得稍稍有些解渴。
    隻不過喝完之後寧玦才察覺到這茶的味道似是有些怪。
    難不成是有人下毒?!
    寧玦心中一緊亦是隨之興奮了起來。
    當寧玦起身時,身形都不免有些晃動了起來,強撐著才走到床邊。
    是了!
    定然是有刺客下毒!
    這毒勁兒是真TM大啊!
    就當寧玦靜待死神降臨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毒好像不是奔著毒死人來的啊!
    這怎麽就大鵬同風起了啊!
    就在寧玦躺在床上時,隻聽得遠處的門扇開合,似是有人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隻不過這人明顯不是刺客。
    片刻之後,一陣輕揚的琵琶聲在房內響起。
    “堪憐堪愛,依定門兒手托則個腮……”
    吳儂軟語下,一曲兩頭蠻的四季閨怨回蕩在小院之中。
    直到這一刻,寧玦徹底明白了。
    害人歸害人,但這就不是奔著弄死自己來的。
    “姑娘……你,你別……哎,我不是這意思……朱希忠我*你**的!有你這麽看門的嗎,怎麽誰都能往裏放?!”
    寧玦的聲音越來越小,很快便被琵琶聲蓋過。
    小院外。
    醉眼朦朧的朱希忠聽著跨院裏不可描述的聲音,陰沉著臉看著身旁的隨扈。
    “這,就是你說的刺客?!”
    那隨扈向裏張望了一眼,朱希忠一巴掌便拍在了那隨扈腦門上。
    “還TM看?!”
    “不是公爺,剛才明明,我,這誰能想到啊!”
    朱希忠紅著眼怒視著那隨扈道:“今天晚上,要是沒有五個這樣的刺客過來刺殺我,你也別回來了!”
    趴在地上的徐鵬舉趕忙擺手道:“不成,你們來第一天,不能讓你們花錢,掛我徐鵬舉的帳。”
    聽到這裏,朱希忠才瞥了一眼那隨扈。
    “還不快去抓刺客去?”
    那隨扈趕忙道:“喏,小的這便去找。”
    “等會,你自己也找一個,別聲張。”
    隨扈聞言登時千恩萬謝道:“謝公爺,小的這便去抓刺客了。”
    青磚伴瓦漆。
    白馬踏新泥。
    山花蕉葉暮色叢染紅巾。
    吳儂軟語溫柔鄉。
    ——
    西苑,黃錦、高忠等內侍徑自退到殿外,卻依舊能聽到嘉靖的咆哮聲。
    “朱載壡!你今天給朕聽好了!”
    “你爹老子今年活了四十有四了,不是隻活了四載的娃娃,知曉甚能吃甚不能吃!”
    朱載壡麵色凝重的跪在嘉靖麵前,瞥了一眼身旁的禦醫李言聞。
    李言聞這才開口道:“陛,陛下,那秋石不能多服,龍體為重,得,得,得節製。”
    “不是,陛下,別拔劍!”
    “滾!都滾!滾遠點!”
    “哎!臣這就滾!”
    嘉靖眉頭一挑,咬著牙看著朱載壡。
    “還有你!你也滾!”
    朱載壡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嘉靖。
    “父皇……”
    “別說話!滾!朕不想聽你們廢話,都滾!”
    朱載壡有些鄙夷的站起身來,退出了殿閣。
    待朱載壡走後,嘉靖這才怒吼了起來。
    “高忠!”
    高忠的聲音悠悠的從殿外傳入。
    “陛下,臣在,臣也滾。”
    “你給朕滾進來!”
    “啊?哎。”
    高忠剛一入殿,嘉靖便直接將劍抵在了高忠的脖頸上。
    “禦馬監騰驤四衛的軍權自兵部收回來了嗎?”
    “皇爺,早就收回來了。”
    “頒密詔,頒密詔,靈山衛北遷登州,把靈山衛給朕完完整整的騰出來!”
    高忠疑惑的看著嘉靖問道:“皇爺,咱們把靈山衛騰出來作甚?”
    “去,去靈山衛造船,內帑能造多少造多少。”
    “皇爺,水師燒錢啊。”
    “誰讓你把大明的水師全都造一遍了?有多少銀子造多少船!”
    嘉靖一把將手中的天子劍擲出手去,徑自走到了不遠處的地圖旁。
    “這兒!山東武定府,把那夥海賊給朕圍了!告訴他們,朕不要他們上岸,讓他們統統移駐到靈山衛去。”
    高忠徹底懵了。
    “皇爺,您是想用他們重建一支水師?”
    嘉靖死死的攥著高忠的衣領近乎歇斯底裏的咆哮道:“讓他們給朕出海搶去!朕跟他們分賬!”
    高忠徹底聽傻了。
    自古以來,哪有皇帝跟海匪分賬的。
    這要是傳出去,高忠不敢繼續往下想。
    “陛下,這若是讓外麵那些先生知曉了……”
    “狗屁的先生,你看朕還有臉嗎?!”
    “他顧可學是煉尿尚書,朕是甚?!江南遍地都知曉顧可學是煉尿尚書,你告訴朕,那朕是甚?”
    “他煉的尿都做甚去了?!”
    “他們這分明是拐著彎的誹謗朕躬!”
    嘉靖一把將高忠推開,繼續咆哮道:“當年皇祖在時,他們還隻敢說兩句萬安是洗*相公,倪進賢是洗鳥禦史!這還沒說到皇祖頭上呢!”
    “現如今連煉尿尚書都出來了,朕還顧及顏麵作甚?”
    “搶!他們做的初一,朕如何做不得十五?!身後罵名那是身後事,現在,朕命你立刻,馬上,去給朕造船,搶倭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