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說，若宮中所剩豬膏隻供陛下一人食用。”
    “記住，是隻供陛下一人，沒有後宮妃子，更別說公子扶蘇、將閭等人。”
    “如此，豬膏約摸能用多久？”
    趙高看著狄安認真問道。
    “大約可用月餘之久。”
    狄安心中再度算了算，極保守道。
    趙高滿意道：
    “月餘時間，應該夠宮中采購豬膏，不至於使陛下豬膏中斷了吧？”
    狄安猶豫著說道：
    “夠是夠了，但在此期間，就隻有陛下一人豬膏未中斷。”
    “而其他諸人，如公主嬴季曼、嬴嫶曼，甚至公子扶蘇等人，都是一丁點豬膏都吃不到啊！”
    “這樣真的可以嗎？”
    狄安還是想讓趙高再深思深思。
    畢竟，不論是秦始皇，還是扶蘇、將閭和胡亥等人，都是不是他們小小的尚食局能惹得起的。
    要是到時候，胡亥、嬴季曼等人不滿，前來問責。
    趙高身為九卿少府，又加封安武君，自是無恙。
    甚至說不定秦始皇還會為其說話。
    但他們這些地位低的人可就要承受胡亥等人的責難乃至懲罰，可就要遭殃了呀。
    狄安的擔憂不無道理。
    因為，一些小領導們都喜歡這麽幹。
    功勞都是自己的，鍋都是別人的。
    責任人從來不負責任。
    董事也從來都不懂事。
    他們就想直接拿錢，卻一點都不想動，隻想躺著就把錢給賺了。
    趙高此時的想法，確實如狄安想的一般。
    他現在隻顧著秦始皇一人，至於胡亥等人因吃不到豬膏而前來問責，他的確不怎麽在意。
    若真到了這時候，也怕是如狄安所想，趙高無礙，然後直接當場從尚食局裏拽出一人來擔責。
    畢竟，古代可不必現代，一件事上了熱搜後，不想解決，那就拖著等民眾遺忘。
    反正網絡上天天都有新鮮事。
    就硬拖。
    在古代，權貴者一句話，事情登時就要被解決，一點都不能拖。
    有沒有真正解決不重要，態度最起碼要先擺出來。
    這就是民主與封建的差異。
    除此之外，還有對官員態度的差異。
    在封建社會，想要處置一位官員，隻能自上而下的派一位更高的官員前來處置，如欽差大臣。
    而民主則可以自下而上的監督檢舉。
    趙高不在意道：
    “怎麽不可以？”
    “以前，未有炒菜，隻有蒸燉時，公子公主不都是這般用膳的？”
    “如今，隻是讓他們回到之前的吃法，怎麽辣？”
    趙高說出這句話，已然是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件事，便是秦始皇以商紂王帝辛象牙箸舉例之事。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呐！
    果然，狄安聞言心中無奈。
    吃過趙高所創的炒菜，以及紅燒肉與炸雞等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誰還想再吃以前那種用鼎釜蒸燉然後蘸料吃的白味食物？
    偶然燉一次肉湯，倒還差不多。
    “就此言定。”
    趙高說著，轉身看向尚食局眾人，拍了拍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後，大聲道：
    “所有人手中之動作暫住，吾有一言靜聽之。”
    “自此刻起，除陛下之膳食可用豬膏外，其他所有人之膳食皆不可用豬膏。”
    “記住，是所有人。”
    尚食局眾人皆詫異地看向趙高，見趙高不似玩笑，目光又看向狄安。
    狄安隻沉默不言。
    尚食局眾人也想到了之前狄安的想法。
    炒菜沒有豬膏，那菜就不好吃，菜不好吃，那些王孫貴胄就要埋怨。
    王孫貴胄埋怨，趙高可以推脫，反正都是他們來頂鍋。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又怎麽不聽？
    隻得默默照做。
    趙高說完，也不打算去考工室了，就留在尚食局裏監督。
    等禦膳做好，他又親自領著狄安等人送往秦始皇處。
    如此兩日，狄安擔心之事終於發生了。
    一日。
    秦始皇正在用膳，趙高和狄安等人在一旁靜立。
    秦始皇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入嘴中，慢慢咀嚼吃完後，又飲了一口秦酒。
    “嘶～”
    秦始皇放下酒爵，又夾起一塊紅燒肉，一邊夾一邊開口道：
    “趙卿！”
    “臣在。”趙高於一旁拱手道。
    “朕聽聞，宮中最近豬膏短缺？”
    趙高一怔，不經意的側目瞥了一眼狄安，心道：秦始皇是怎麽知道這庖廚之事的？
    他思緒閃過後，道：
    “陛下這是從何處得知？”
    秦始皇夾起紅燒肉的筷子停在半空道：
    “你隻說是也不是。”
    趙高拱著手道：
    “宮中豬膏雖有短缺，但絕不會影響到陛下用膳。”
    “陛下，盡可放心。”
    秦始皇沒有說話，而是先將夾起的紅燒肉吃掉。
    宮中缺豬膏這件事，是嬴季曼跑來告訴他的。
    嬴季曼接連兩日沒吃到炒菜，便跑到尚食局問詢。
    正好遇到趙高，趙高告知她，由於宮中豬膏消耗量太大，故而緊缺。
    然後用一罐冰糖將她給打發走了。
    她抱著冰糖心情好了不少，然後來找秦始皇，想要秦始皇加大采購豬膏。
    熟料，卻發現自家父皇餐餐都有豬膏……
    於是，秦始皇就也知道了這件事。
    其實，這件事最開始是胡亥前來找秦始皇說的。
    不過秦始皇沒鳥。
    然後，後宮的妃子也說這兩日膳食皆為燉煮。
    他想著自己這兩人一如既往是炒菜，隻以為是尚食局在調換口味。
    直到嬴季曼等人前來抱怨，他今日才有此一問。
    秦始皇品嚐完口中的紅燒肉後，道：
    “宮中豬膏短缺，那就去宮外采購。”
    “隻供朕一人食用，這是你們哪個想出來的掩人辦法？”
    “豈非胡鬧！”
    最起碼，也要保證嬴季曼和嬴嫶曼等人的豬膏供應吧？
    嗯，胡亥有沒有倒無所謂……
    因為“大夢一場”的緣故，秦始皇對胡亥不喜。
    但又因為現在的趙高與“夢”的趙高中處處不符。
    導致他對“夢中夢”的場景也或信或疑。
    然而，他曾含糊問過太卜令，太卜令隻道：夢境多為現實之反應，需具言方可卜卦。
    因此，如今秦始皇對胡亥的態度是不遠亦不近。
    在聽到秦始皇的話後，於一旁的狄安低頭沉默不語。
    他心中暗想：趙高怕是要推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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