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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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繇三人商量半天,最後得出結論,如果曹操還是昏迷不醒,無法親自掌控大局的話,他們便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了。
    這其中最關鍵的,是要得到曹氏宗族的支持,而城中話語權最重的人物,便是曹氏宗族中的夏侯惇和曹仁。
    對此三人分頭行動,去各自拜訪兩人,在花了極為艱難的唇舌功夫,曉以利害後,終於是贏得了夏侯惇的支持。
    不出三人意料,夏侯惇答應的遠比曹仁痛快,因為畢竟夏侯淵死於袁熙之手,現在夏侯惇做夢都想報仇。
    而曹仁便謹慎得多,這些年他和晉軍交戰不少,這些年曹營和袁熙劉備勢力的交戰中,曹仁的損失也是最小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更比誰知道袁熙的難纏。
    他對來訪的鍾繇道:“我並非不支持相國,而是不經明公之令,仁實在是不好做主。”
    “而且以相國之策,鄴城將會變成引誘凶虎的誘餌,但之後若天下人知道真相,我曹氏本來不多的信譽,更會被消磨殆盡。”
    “曹氏之前所做的事情,本就讓天下非議,如今再做出這種事情,在天下人眼裏,曹氏哪還有半點誠信可言?”
    鍾繇出聲道:“將軍心懷仁義,讓繇佩服,但將軍是否想過,若是魏軍在鄴城戰敗,可能會徹底喪失爭奪天下的資格?”
    “到時候曹氏存亡都是個問題,還談什麽將來的人心?”
    曹仁沉默不語,出聲道:“相國之忠心,仁不會質疑,但此事容我思索兩日,再做答複。”
    鍾繇聽了,隻得壓下心中煩躁,告辭出來,他不得不等著,因為曹仁不僅在曹營威信極高,而且手握數萬人馬兵權,沒有他的支持,火燒鄴城之計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也能隱隱猜出曹仁猶豫的原因,因為最早的時候,曹仁是曹昂一派的,和曹丕反而不太親近。
    更加麻煩的還有曹洪,其也不看好曹丕,鍾繇也不知道曹洪是否得知了曹昂在世的消息,但如果真的傳到曹洪耳朵裏,其必然會趕回鄴城,導致事情生變。
    於是鍾繇荀攸幾人在發軍令的時候,故意派兵增援曹洪,讓其在清河邊境駐紮,抵擋晉軍,從而不能及時回來。
    但紙裏包不住火,這也是為什麽鍾繇急於想要得到夏侯惇曹仁支持的原因,因為他也害怕曹洪回來攪局。
    但如今他也隻能等曹仁做決定,而且鍾繇猜測,曹仁之後必然會去見曹操。
    不出鍾繇所料,他前腳離開,曹仁就備好車馬,一路到了曹操府邸,然後請人通傳。
    衛兵把名刺給了門後的門子後,門子卻遲遲沒有出來,曹仁心中焦躁,在門口踱步,心道以自己和曹氏的關係,都不得而進,曹操到底怎麽樣了?
    他等了半天,心裏越發煩躁,卻在此時,卻看到一輛馬車遠遠過來,行到曹仁近前,車簾掀開,露出許褚的臉來,出聲道:“見過曹侯。”
    “褚腿腳不靈便,不能下馬,恕罪。”
    曹仁前陣剛封了都亭侯,見是許褚,略一點頭,說道:“許將軍威風尚在啊。”
    這句話隱含譏諷,自然是諷刺許褚前日一晚抓盡曹植黨羽的事情,曹仁本來和曹植關係不錯,自然不喜歡那晚曹丕派的行事,這也是他不願意馬上答應鍾繇的原因之一。
    許褚察覺到曹仁語氣,出聲道:“褚已經是廢人一個,所作所為,皆為明公,自是問心無愧。”
    曹仁聞言冷笑道:“將軍倒是看得開,隻是可惜雙腳不便,不然說不定也已經封侯了吧。”
    許褚聽到,袖子裏麵的拳頭忍不住握了起來,曹仁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自從雙腿受傷後,便嚐遍了人情冷暖,也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巔峰,這輩子怕是隻能止步於此,但他自然是不甘心,所以才投靠鍾繇,賭了把大的。
    但事情的發展出乎許褚預料,那晚過後,他既沒有受到懲罰,也沒有受到獎賞,之後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沒下文了。
    這是鍾繇為首的曹丕派為了壓製曹植派官員,為了不落人口實,所以把直接出手的許褚冷處理了,誰都知道許褚背後是潁川派,但大家都隻能裝傻,此事便不了了之,唯一受傷的隻有許褚。
    許褚如今聽到曹仁暗含譏諷,心裏卻是充滿了憤怒,自己難道真的成了棄子不成?
    但許褚也惹不起曹仁,他把名刺遞給衛兵,說道:“褚有事要見明公,還請通傳。”
    衛兵拿了名刺進去,門後另外一個門子接了過來,然後重新關上府門。
    曹仁許褚兩人不再說話,就這麽沉默地過去了不知道多久,府門才打了開來,門子走了出來。
    兩人都期待地望向對方,結果門子開口道:“請曹侯隨我來。”
    曹仁聽了,得意的看了許褚一眼,往門中邁步而去。
    許褚望著曹仁消失的背影,不禁咬緊了牙關,卻另外一個門子過來,說道:“請將軍跟我來。”
    許褚聽了,心下一喜,連忙拄著拐杖跟著進去。
    那門子走的極快,許褚兩條腿行動不便,全靠雙臂支撐雙拐用力,隻能勉強跟上門子的步伐,一時間頗為狼狽。
    那門子帶著許褚走了兩條長廊,許褚才發現不對了,他先前是曹操府裏護衛,各條道路都了如指掌,如今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曹操的寢屋!
    他剛想出聲詢問,但剛一張口,隨即把話咽了回去,隻默默跟著,不多時,許褚便見到了糟蹋多人,卻是曹丕。
    許褚之前從未在曹丕臉上看到如此多的表情,惶恐,急躁,不安,憤怒,混雜在一起,顯得臉頰極度扭曲,其在看到許褚的一刹那,曹丕就出聲道:“仲康,我可以相信你嗎?”
    許褚忙道:“公子盡可以相信小人。”
    曹丕死死盯著許褚,“真的?”
    許褚趕緊道:“自然是真的,公子還記得當年在許都之事嗎?”
    曹丕知道許褚說的是許都宮中,自己調戲宮女被撞破,許褚給自己遮掩的事情,臉色便柔和了些,出聲道:“仲康,我現在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
    “所以夷芟嘈拍愕絞裁吹夭劍俊?
    許褚知道自己這時候要表態了,所以他毫不猶豫道:“褚可以為公子赴死。”
    曹丕聽了,臉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出聲道:“我記得仲康有子嗣了吧?”
    許褚出聲道:“是,已經十三歲了。”
    曹丕點了點頭,沉聲道:“若我上位,保仲康世代富貴。”
    許褚心中一跳,這種條件可不是無緣無故許下的,便低聲道:“公子想讓褚做什麽?”
    曹丕張了張口,卻沒有回答,隻道:“仲康記得今天的話。”
    “到時候我若需要仲康,自會來知會。”
    “你先去阿父門前等著吧。”
    許褚拄著雙拐出去,他隱隱嗅到了些不好的氣息,但自己現在還能回頭嗎?
    此時曹仁已經到了曹操屋裏,卞夫人和曹植正吃力地扶曹操起來。曹操勉強睜開眼睛,麵色灰敗,向著曹仁伸出手來,“子孝,是子孝嗎?”
    “你來了?”
    曹仁見曹操雙目無神,直勾勾看向自己身側,眼淚差點流了下來,他上前幾步扶住曹操手臂,悲聲道:“明公,明公你的眼睛怎麽了?”
    曹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出聲道:“不妨事,隻是有些看不清,休息幾日就好了。”
    曹仁聽了,心裏更加難受,曹操這些年來,總是脾氣暴躁,說自己身體有恙,但一打起仗來,卻比誰都生龍活虎。
    但如今其卻如此樂觀,說出的話仿佛是在自我安慰,這讓曹仁悚然而驚,曹操這不是自信,而是自言自語,想要讓自己相信還能恢複,這正是喪失信心的表現!
    卞夫人輕聲道:“大王前幾日病痛不已,藥石不管用處,便讓妾取了飴糖過來食用。”
    “妾也曾猶豫了,但大王實在忍不住疼痛,足足吃吃了兩三斤飴糖,方才緩解些許。”
    “但自從昨日起來後,眼睛就有些……”
    曹操突然暴怒起來,一把將卞夫人推倒出去,“說個屁!”
    “孤沒事,你們怎麽一個個的,都覺得孤要死了一樣!”
    曹仁趕緊安慰道:“明公正當壯年,休息幾日,一定能好的。”
    曹操聽了,這才麵色稍霽。
    如果袁熙在場,應該能判斷出,曹操的病症,應該是糖尿病引發的失明和青光眼,這個時代想要治好,可沒有那麽容易,而且脾氣暴躁失常也是病症後期的表現,可以說曹操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這些年袁熙一直在孜孜不倦的向曹操地盤低價傾銷高質量的糖,便是為了報一箭之仇,如今終於是收到了效果,這個時代的人,尚不能意識糖這種東西的危害,過量服用如慢性毒藥,終於讓曹操一步步走向了深淵。
    對自己病情真相一無所知的曹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對卞夫人和曹植說道:“你們先出去,我要和子孝單獨說幾句話。”
    等卞夫人從地上爬起來,帶著曹植出去後掩上房門,過了好一會,曹操才對曹仁道:“子孝,把城裏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