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忘川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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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紅日當空,時值正而當錢婆婆帶著莫待趕到忘川河畔時,日頭已偏
原以為是濁浪滔天的忘川河,此時風平浪靜,無波無瀾,跟人間界的河流一般無二,實屬平河兩岸楓樹成林,紅透了的楓葉時而靜止不動,嫻靜如淑女;時而颯颯作響,活躍如頑撿一片葉子遮在眼睛上,天空就變成了鮮亮的紅明亮的陽光下,金黃的秋草像一根根金色的絲線,融合了夏的明麗與秋的爽利,透著光的秋天將要用它們來編織三張網,一張裝豐收,一張裝思念,一張裝蕭一排水鳥飛過,停落在對岸的山那裏有一株雄壯的老樹,樹上有一個巨大的鳥窩,鳥窩裏有剛出殼的小鳥,正伸長脖子等待喂
河邊無橋,隻看見密密匝匝不計其數的黑色釣竿,色如烈火的彼岸花點綴其間,稀疏得屈指可
錢婆婆指著藍霧樹下的一處房屋道:“孟婆喜怒無常,脾氣暴躁,非常難伺不過,再難伺候你也得去伺候,因為沒有她的允許,無論是誰都上不了奈何上不了奈何橋,也就無法過忘你得想辦法討得她的歡心,請她網開一麵,許你不喝孟婆”
莫待謝過她的指點,徑直朝目標走他沒來得及清洗,也沒換衣服,還是一身叫花子的裝
路邊,一塊四四方方,砌著青磚,圍著半人高的籬笆的菜地裏,紅的綠的黃的紫的白的黑的……五顏六色多到眼花繚亂的瓜果已完全熟透,散發著獨特的香甜氣這些瓜果長相稀奇,是人間所沒有每個品種的瓜或果都水靈靈的,水潤光枝葉藤條也都修剪得規矩整齊,一看就知道照顧它們的人是個高菜地的四個角種分別種著櫻桃,杏樹,石榴和冬桃這些樹開花時是景,果熟時還是景,一年四季美到菜地的四邊各種兩畦尋常的瓜果蔬菜,同樣是綠油油嫩閃閃的,長勢喜
莫待就近摘了一個長得像手掌的甜瓜,蹭去上麵的泥,張嘴就他吃得那麽香,好像他吃的不是甜瓜,而是仙吃完甜瓜,他又摘了根細溜溜的黃色的不是黃瓜的
“敢偷我老婆子的菜,活膩味了?”陰沉的說話聲剛落,一個衣衫華美拄著鳳頭拐杖的婦人出現在菜她貌美如花,尚無老態,隻是一頭白發看著紮
“唉……我能怎麽辦呢?實在是這瓜太誘人了,聞著就香得不得了,我這肚裏沒一點存貨的窮人哪裏經得起這般誘還望夫人見諒!”莫待咬了口黃瓜,指著還是小苗的青菜道,“它們太小了,不然我也想嚐”
“你也不嫌老身剛澆過水,上麵都是泥”
“土地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根本,髒得有夫人每日不也吃這些麽?夫人都不嫌它髒,我一個小乞丐,哪來的資格挑三揀四?”莫待摸了摸一串不知名的紅果子問,“我能再嚐嚐這個麽?”
“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不白我可以幫夫人整理菜園子,或者,做頓飯給夫人”
“別叫得那麽親熱!我是孟婆,年紀一大把了,你應該叫我婆”
“夫人這麽年輕,為何要以婆婆自稱?別人生怕把自己說老了,夫人的心態倒”
“少溜須拍馬!你的來意老身已知回吧,沒可”
“沒可能就沒可能,反正我也沒抱啥希買賣不成仁義在在,夫人能賞我頓飯吃麽?我餓得快暈了!”
“你當老身這裏是客棧?”孟婆厭惡地看了眼莫待,後退兩步,“麻煩你離遠點!別熏著老身的菜,那可都是寶”
莫待聽話地站得遠了些,眼巴巴地看著孟婆,沒有要走的意
“來這裏的人,都揣著一百二十個心眼想求老身寬那怎麽可能!千萬年來的規矩:不喝孟婆湯,不過奈何要老身法外施恩也不是沒可能,除非你能回答老身提出的問”孟婆用拐杖指了指河邊的一排釣竿,“如果你能猜中那釣竿上有沒有釣鉤,釣鉤上有沒有釣餌,釣鉤和釣餌是用什麽做的,老身就發慈悲,賞你碗飯”
莫待用門牙一點點啃著黃瓜,半天不回
孟婆等著急了,催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莫待將瓜蒂丟進嘴裏,慢悠悠地道:“執念為鉤,欲望為”
孟婆愣了愣:“你怎麽知道?誰告訴你的?”
“猜忘川河裏要麽是孤魂要麽是野鬼,誰不是因為執念難解,欲壑難平,怨憤難泄才被困於此?而執念與欲望是一對陰陽相對的雙生子,有此就有彼,此生彼就夫人垂釣,在釣魂與魄的同時,也是在釣那些魂魄深處的執念和欲因為隻有放下執念,斬斷欲望,才能寬解怨憤,從而獲得安心與解點化亡魂,是夫人的職責之一,也正是孟婆湯的精髓所在,不是麽?”
孟婆瞪了莫待半晌,拐杖在地上狠狠頓了幾頓,吼道:“還站著?還不去做飯!”
莫待嘻嘻一笑:“好嘞!小的這就夫人先歇著,飯菜馬上就”他摘了些果子和蔬菜,跟著孟婆來到一口水井
“把你自己弄幹淨了再進廚房!”扔下這句話,孟婆就回房去
換洗完畢,征得孟婆的同意,莫待把所有房間都逛了一遍,才哼著小曲洗菜切功夫不大,屋著又是一禮,“我真名叫慕語敢問夫人芳名?”
“人人都叫老身孟婆,你也這麽叫就行”
“人人都叫,未必就我別無他意,隻是覺得與夫人相識一場,又得夫人飯食之恩,請教夫人的名姓是最起碼的禮”
“孟蝶,孟浪的孟,化蝶的”
“幸會!告待我命歸黃泉時,再來跟夫人討果子”
“別來!千萬!”孟婆將拐杖扔向河麵,叫道,“錢婆子,還不送他走?”
錢婆婆應聲而出,踏著拐杖落入水拐杖化作小船,飄蕩在水麵上,筆直向孟婆抓起莫待扔進船艙,高聲道:“忘川河的亡魂都聽著!誰要敢打這孩子的主意,別怪我孟婆狠毒!”
莫待在船頭深深一揖:“夫人保重!”
孟婆看著漸行漸遠的小船,幽幽歎道:“阿熏,多少年了!又有人問了我的名字,又有人在臨別時說要再來跟我討果子吃,叫我保重……”
門前楓葉簌簌,起風了,太陽快要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