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忘川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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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婆婆見莫待東張西望,似乎在找東西,笑問:“在找橋?別找了,奈何橋不是橋,是孟婆所居之處的名奈何橋頭孟婆湯,你品品這句”
“懂晚輩還有一事不明,為何這裏的彼岸花有滅絕之跡象?”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又複這彼岸花原本是用來安撫亡魂,超度死靈的聖潔之死者踏著彼岸花鋪成的道路,跟著花香的指引便可達到閻魔殿,再入輪因此,凡是彼岸花開的地方皆為平順坦途,並沒有溝壑河流,妖魔鬼奈何人世間的冤魂實在太多太多了,他們放不下前世恩怨,不甘心就此罷手,一人一滴淚,聚淚成河,名為忘川,生生將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彼岸花給淹死如今,河水滔天,一滴水裹著千般仇萬般恨,哪裏還有彼岸花生存的空間!河邊僅存的那幾株全靠孟婆的靈力撐著,不然怕是早就死光”
“就沒有辦法化解他們的怨氣麽?”
“據說,隻有聚靈珠才能淨化這河裏的魂靈,所以每一代閻王都以尋找聚靈珠為己任,想讓彼岸花再次盛可這聚靈珠是巫族的東西,想得到怕是得費一番功”
“用巫族的靈珠淨化冥界的亡魂?這是什麽異想天開的怪想法?”
“這並非異想天開,聚靈珠確實能淨化亡魂的怨可惜,至今沒人知道它的下”
莫待正要說話,忽覺得心口劇痛,像是有人拿刀剜他的心那麽痛“婆婆……”他大叫一聲,吐血不
“糟了,糟了!”錢婆婆跺腳道,“我家老頭子說你魂魄不全,我還不這下麻煩了!殘缺的魂魄撐不到十二個時辰不說,還極易招來鬼怪!照冥界的律例,你是非法入境,不受擺渡人保如果有鬼怪圖謀不軌,怕是凶多吉少!”
莫待閉了眼喘息,無力回就到此為止了麽?他心有不甘,掙紮著呼吸吐納,卻愈發難受看來我與先生的約定無法完成了……驀然間,一股暖洋洋的熱流從他的心髒部位向周身擴散,速度非常疼痛隨即消失,流失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他的身
錢婆婆奇道:“你的身體是什麽構造?這就沒事了?”
先生?莫待感受著那股源源不斷的力量,內心充滿了感“還要多久才能到閻魔殿?”
“過了忘川河,便可到閻魔所需時間的長短得看當天的實際情況,沒有定今天晴朗無風,又無鬼怪出沒,一個時辰內可”
“晴朗是真晴朗,無風也是真要說沒有鬼怪出沒,那就隻能說明你老眼昏花”說話聲粗獷如牛叫,帶著嗡嗡的回響,“老子可是好久沒有出來玩”
“這就是受孟老婆子關照的小子?看起來稀鬆平常,沒什麽特別嘛!”
“受孟婆子關照的,絕非等閑之輩!先拿下再說,別便宜那幫死鬼!”
“這裏有一個算一個,哪個又是活的了?別他媽跟老子提‘死’字!”
“瞧你們這粗俗樣!就不能好好說話不吵架?嚇得妾身的妝都花了!”
刹那間,周圍響起一片嘈雜的聲音,七嘴八舌地討論莫待與孟婆的關係以及莫待的價值,時不時地還要鬥幾句莫待暗自苦笑:孟夫人原是好心,誰想竟適得其果真是福兮禍兮,福禍難
議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烈,河水也越來越不多時,河水咕嚕嚕開始冒泡,漸有沸騰之勢,像要將河裏的一切蒸煮成飛血紅色的波浪一個接一個翻卷而來,使得小船左搖右擺,隨時有傾覆的可一滴血水濺到莫待腿上,燙得他暗暗皺
錢婆婆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頗為莫待焦回頭卻見他負手而立,雙目平視前方,腰身挺得筆直,通體流露著自信與鎮定,全然是淩然不可侵犯的模樣,不禁暗暗稱奇,遂將擔憂減了兩
一個長發如海藻,麵如滿月,形容極為豔麗的女鬼扒著船舷,望著莫待癡笑:“小公子,你雖不及我的情郎風流俊俏招人疼愛,馬馬虎虎的倒也還看得過不如,你就跟了姐姐我,咱倆做一對恩愛夫妻,整日在這忘川河自由遊蕩,豈不美哉?”
莫待眼珠一轉,收了威嚴,笑道:“姐姐這提議也不是不可行,隻是我受人之托找小閻王問點事,暫時脫不開要不這樣,姐姐寬限我一個時辰,等我回來時咱倆再好說好商量?”
“等你回來黃花菜都涼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快來吧!”
“現在我們趕時間,小閻王等著呢!還不讓路!”錢婆婆喝
長發女撚個蘭花指,軟聲軟氣地道:“我說婆婆,咱倆是老熟人了,這些年沒少打交道,規矩我們比你還不管是他找小閻王,還是小閻王找他,都洗刷不了他是擅入者的事婆婆知道擅入者的意思吧?你呀,護不了他也就別費那力氣了!真要動起手來,理虧的可是回頭鬧到小閻王麵前,可別說我不顧全你的臉”
錢婆婆道:“我跟小公子沒交情,不會自找麻隻是孟婆有話在先,各位還是三思而行的好,她可是個敢跟小閻王拍桌子的狠角”
“嗨,就別拿那老婆子來嚇唬人了,她天天忙她那張老臉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工夫管閑再說了,在忘川河這麽多年,我什麽罪沒受過?會怕她?河底黑暗無趣,我正愁沒樂子可尋,你叫她來找我,咱們樂嗬樂”
“你不怕她,也不怕小閻王麽?”
“規矩是小閻王定的,我循規蹈矩做事,為何要怕?行了,別浪費我的好心情了,我沒功夫理”
莫待苦笑:“看來,姐姐是不肯給我方便了?”
“隻要跟了我,你想要什麽方便我就給你什麽方還不跟我走?”長發女嬌笑著埋頭紮進水裏,甩動長發,攪起洶湧的波濤,攪得河水呈漩渦狀瘋狂流
眾鬼怪嘻嘻哈哈,竄上跳下,在河中嬉一隻胖頭鬼雙手抓著船身,使勁一船翻了,化作拐杖懸停在半錢婆婆翹著腿穩穩當當坐在上麵,絲毫不受影待波平浪靜,拐杖又化作船,漂浮在水
莫待就沒那麽好命了,他剛躍起,就被一幫鬼怪死死拽住了雙眼見著就要掉入河中,他甩出兩點靈光,正中那隻扯他衣服的瞎眼結果,那點靈力不僅沒給對方造成傷害,還反彈回來差點打中他自雪淩玥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莫待雖然對修靈的方法精熟,卻無法聚靈,更沒辦法將靈力轉化為武遇見妖邪,他連保命都是個問
錢婆婆想出手,又怕壞了規矩,隻能盼著孟婆聽到風聲後速來救
牛頭怪道:“就這點能耐也敢闖冥界?哪來的愣頭小子?”
“孟婆子是真老了!竟對這麽個熊玩意青眼有加!可笑!”
“說孟婆可笑,那就大錯特錯有消息說,追魂使者任期已滿,小閻王正物色人選呢!呼聲最高的就是孟她要當選了,你說她是可笑還是可怕?”
“當然是可笑!”一個多目怪“堂堂追魂使者、小閻王的左膀右臂竟是個識人不明的死老婆子,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麽?”
“確實!老子就死在認敵為友,識人不明可笑,可笑至極!”
莫待一門心思地想辦法保命,根本聽不見眾鬼怪的議論與冷嘲熱長發女旁觀多時,這會看準時機,舞長發為鞭,狠狠抽在他的腰上,直接將他抽落到河眾鬼怪蜂擁而上,拖著他快速朝河底潛
河水由紅轉黃,渾濁得像雨地裏被反複踐踏的泥漿,滾燙如熔爐之水,能將魚鱉直接燙越往下,腐屍爛肉的腥臭味就越濃烈,簡直奇臭熏天!莫待目不能視,耳不能聽,手腳無法動彈,已成了廢恍惚間,他看見自己已變成一具白骨,正緩緩向河底沉好困!好溫暖!好想睡覺!長風?怎麽會有長風的氣味?難道我是在長風的懷抱?是我是長你安心睡,到時間了我叫好!有你在身邊,我才能睡得踏實……莫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沉沉睡睡夢中,他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聲聲,一聲聲,撕心裂肺,如杜鵑啼
是誰?是誰在叫我?
是我啊,我是梅
先生?你怎麽來了?
傻瓜,我來接你回
家?家……我哪有家!
有!草堂就是你的家!
草堂?對了,我要在草堂住一輩子
那咱倆約定好了,你可別丟下我不管!
三生石為證,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我在草堂等你!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好,我一定回去找你……莫待猛然從昏沉中醒來,無論如何也想要掙脫纏在身上的鬼他越掙紮,鬼怪纏得越緊,直纏得他兩眼翻白,就要窒驀地,一道紅光自他體內射出,將周圍的鬼怪化成灰燼,隻留一股難聞的黑煙很快被河水衝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托出水麵,他借力跳上錢婆婆的船,頭暈腦脹,思緒十分混
“小公子,小公子!”錢婆婆喚道,“醒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莫待使勁捶腦袋,總算清醒了是誰喚醒了我?淩寒,是你麽?很早以前你就許諾要給我一個你還記得?“我沒”
錢婆婆看看又開始冒泡的河水,催道:“趁他們沒緩過神來,趕緊走吧!”
又一道紅光閃過,船上多了一個瘦削高挑,清麗絕塵,明眸皓齒的紅衣女她打量著莫待,清澈的眼眸流轉著點點笑
莫待暗中戒備,心想:不知道這又是隻什麽都說越漂亮的鬼越會禍害人,我得十二分當心才卻見錢婆婆已整肅衣冠,上前見禮,才知道紅衣女子不是惡鬼,隨即卸了力氣,稍事休
紅衣女子道:“你繼續行船,我與這位小公子閑話幾”
“您請便!”錢婆婆鬆了口氣,安心劃船去
莫待心想:聽聞追魂使者喜著紅裝,見者丟魂,莫不就是這位?
紅衣女子笑道:“別打探我的來曆也別問我的名與我無害你之心,隻是想跟你打聽個你母親是不是姓林名漫,漫漫長路的”
莫待冷眼相對:“前輩認錯人家母不姓林,也不叫林”
“名字也許會有錯,人決計錯不知道剛才是誰救了你麽?”
莫待思索良久,道:“在下當時已意識模糊,確實不記得”
“你是修仙之人,又跟在梅染身邊曆練見識,對符咒術應該不陌梅染有沒有跟你說起過巫族的皓天印?”
“說先生說,皓天印乃巫族初代聖女林凝所創,至今仍是世間最厲害的術法,無人可比肩,無人可超”
“沒世間的高級法術,除了神界極個別天才人物有自創,其餘的都脫胎於這皓天剛才救你的是其中的一式,名為天我之所以問你與林漫的關係,是因為皓天印隻能用在直係血親之間,而天照是隻有巫族族長才能使用的高級術這兩點,從巫族建立的那天開始,至今未你不用奇怪我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這些從來就不是秘密,三界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數,梅染也知”
“說了這麽多,在下還是不認識”
紅衣女子盯著莫待看了片刻,搖頭:“你不信我,你沒跟我說實”
“素昧平生,在下憑什麽相信前輩?”
“憑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結果了你的性命,憑我知道林漫與你的關係,憑我即將護送你過忘”頓了頓,紅衣女子又說,“我已布下結界,你我之間的談話誰也聽不見,錢婆婆也不你不必有顧慮,大可以暢所欲”
“抱歉,在下實在不習慣與陌生人說”
“既然你有顧慮不肯說,那麽我來說,你”紅衣女子的手對著莫待的胸,閉目不語,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道:“你出生在大雪紛飛的冬季,後被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拋棄在深你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你的父母,而是一個沒有名字手拿紫蘿煙的孤苦少後來,你叫他長風,視他如兄如”
果然是江湖郎中,全靠莫待冷冷一笑:“前輩此言差矣!在下出生在炎炎夏日,不是冬長風拿的也不是有‘紫霞仙子’美譽的紫色茉莉紫蘿煙,而是姑娘們用來染指甲的胭脂花,學名紫茉”
“我實話實說,信不信隨”紅衣女子收了手,目光深邃:“我想看透一個人,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困”
“隨便就將別人看透了,可不是招人喜歡的”莫待越發警惕了,言語間便少了些尊“前輩若要與我同行,我不敢有意見,隻是最好別再研究我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看”
“你與不喜歡的人說話的樣子,當真與林漫一模一樣!言歸正傳,我來問你,林漫有沒有告訴你聚靈珠的下落?”
“聚靈珠的傳聞聽說過一二,但我真不知林漫是”
“她是你的母親,巫族的聖女,也是巫族的前族”
莫待嘴角上翹,笑容諷刺:“那我可真是不勝榮幸!”
“你這態度也很不招我喜歡!林漫有虧欠你的地方?”
“她與我陌生,何來虧欠一說?不過是冷不丁地聽說自己不但有母親,而且還是巫族的族長,一時受寵若驚,接受無能,有些不適應罷前輩若覺得我的態度有問題,見”莫待不冷不熱地道,“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必定找到這位偉大的母親大人,給她磕三個響頭,還了她與我的血緣之當然,若她要我剔骨還母,也是可以總之,我會好好拜謝她沒讓我胎死腹中的不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