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石塊飛出襄陽，紛紛落在荊州軍的圍城陣地……的前方。
    關羽氣定神閑的安坐在赤兔馬上，眉頭也沒挑一下，雙眼依舊半睜半眯，靜靜地等著自家的雷公砲組裝完成。
    圍襄陽也不隻一天了，對於曹魏的套路，霹靂車的石頭能砸多遠，他心中清楚地很。
    不隻是關羽等將領，每一個荊州老兵，對魏軍的套路也早已一清二楚。
    從列陣圍城的時候開始，各個基層將校就刻意將軍陣位置控製在了敵軍城中霹靂車的射程之外。
    麵對從天而降的大量石塊，荊州老兵們都和關羽等將領一般麵色不改，隻有沒經曆過大戰的新兵有些緊張。
    但軍陣和老兵的好處，在這時就體現了出來。
    人都是從眾的，到了陌生的環境中更是如此，老兵的淡定成了最好的安撫。
    身在軍陣之中，盡管霹靂車聲勢不小，新兵們卻也沒有因為恐懼而亂跑，打亂陣型。
    在經過了前兩撥石雨之後，他們心理上也逐漸安穩下來，甚至開始輕聲低笑，嘲諷著對方發石車的射程。
    他們可是見過己方雷公砲試射的。
    “伍長，這是啥？這破玩意就是傳說中的大魏霹靂車？”一個心態穩定下來的新兵低聲問道。
    那伍長輕笑一聲：“正是霹靂車，當年袁紹那老小子，聽說就是被這玩意打慘了。”
    新兵撇撇嘴：“那袁紹也太不中用了，這玩意扔的是石砲嗎？那石頭還沒娃兒腦袋大！”
    “嘿，你知道個屁，袁紹當年也老猛了。這霹靂車在當年也是一大殺器……隻是你不能跟咱的雷公砲比啊？
    “咱那可是太子和丞相搞出來的稀罕玩意，懂啥叫天命不？說了你也不懂，咱家那玩意可都是老祖宗、老神仙托夢來的！
    “他老曹家都是篡逆，篡逆知道不？老天爺都不幫他，他拿啥和咱打？”
    這老兵說的神神叨叨，那新兵聽得懵懵懂懂。
    這種思想並不是個別現象，自從劉禪平定南中之後，這個當初由爨家和影衛共同推動流傳的言論，就以超常的速度傳播開來。
    尤其是在曹丕正式奪了漢家的天下之後，許多仍舊心向漢室、對曹魏心生不滿的士人也在這言論的傳播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不隻是荊益百姓，全天下希望恢複漢統的人都需要這種言論來提振士氣，堅定自己反抗曹魏統治的信心。
    而越是在百姓、士兵等底層人民中流傳的版本，往往也越不真實，卻也越會加速這些八卦的傳播速度。
    事到如今，這種說法早已流傳開來，徹底脫離了任何人的掌控，即使當初始作俑者的爨家和影衛也不能讓它停下來了。
    新兵們雖然聽得五迷三道的，但這並不影響士氣的提升。
    老天爺幫咱，能聽懂這句話就夠了。
    不多久，三十架雷公砲組裝完畢，一座座龐大的木質機械屹立在襄陽城東、南、西三個方向。
    城頭上的滿寵一驚：“這……這便是那蜀軍的新式發石車？倒是好大的個子。”
    他也聽過關於新式發石車的一些傳言，不過滿寵並不相信那些邪乎的傳言。
    在他看來那和劉備父子天命所歸的言論同樣可笑，什麽一發奔雷響，二發鬼神驚，三發乾坤動……無稽之談！
    “傳令下去，霹靂車暫停拋石。待賊兵將那些發石車推至射程，得吾命令之後，城中霹靂車再向城外擊發。”
    這麽笨重的大家夥，隻靠底下的小木輪子推動根本走不快。
    不過區區二三十架，要不了多久便會被城中數量更多的霹靂車摧毀！
    而且這麽大的發石車，至少也得一兩百士兵操作吧？皆是聚攏的士兵更容易被己方的石塊砸死砸傷。
    滿寵又冷笑一聲：“哼，華而不實，大而無用。”
    就算它們每發石砲的個頭大些、威力大些，也根本起不到什……
    轟隆——！
    還沒等滿寵的冷笑從臉上退下去，城外巨大的發石車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響聲。
    一發奔雷響！
    荊州軍一路自山間就地取材搜集來的巨大石砲，紛紛飛向了襄陽。
    每塊都重達數百斤的大石，帶著呼嘯風聲迎麵而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石砲彈瞬間便讓守城的魏軍陷入了驚恐。
    “矮身避開！”滿寵一邊迅速矮身躲在了城垛下方，一邊高聲命令著周圍士兵。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麽大的石砲彈，懸掛皮簾根本什麽用都沒有。
    滿寵此時心裏又驚又急，他壓根沒看到那些大家夥周圍有大量蜀軍聚集，最多也就十來個人，他們是怎麽拋出如此巨石的？！
    而且那明明還沒進入發石車的射程，為什麽他們的石砲彈能飛這麽遠！
    砰砰！
    “啊——！”
    容不得他細想，一發巨石恰巧就落在了滿寵旁邊。
    巨大的震動讓他手腳發麻，身旁倒黴的士兵半邊肩膀連帶著一條手臂瞬間就被砸成了肉泥，和城牆徹底融為了一體……
    除了這枚巨石，還有六七枚砸在了牆上，幾枚掉進了城裏，所過之處曹軍強征來儲存檑木礌石的民房被砸了個稀巴爛。
    觸目驚心的破壞力，超乎想象的射程讓滿寵的心沉了下去，沒想到這雷公砲居然名不虛傳。
    「必須抽調死士，出城毀車，否則如此下去守軍士氣定然要每況愈下。」
    雖然緊張，但滿寵並不怕城牆被雷公砲轟塌，更多的還是怕士氣低落。
    城外的關羽捋髯微笑，滿意的看向城頭慌亂躲避的襄陽守軍，雷公砲的實戰威力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嗬嗬嗬，不出一月，襄陽必入吾手！”
    雖然關羽對破城很有信心，但他也沒覺得能隻靠雷公砲就轟塌城牆。
    襄陽可不是南中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小縣城，襄陽的夯土城牆同江陵的一般，並未偷工減料。
    其以木材為骨作架，向內部填土夯實，裏麵還會加些柳枝之類的東西增加其堅固度。
    建好一層之後，再一層層的逐步加厚，襄陽的城牆足足有數丈厚！根本不可能單靠石砲轟出供人通行的缺口。
    然而一旦將表麵的夯土轟得鬆動，甚至部分散落下來堆成緩坡，攻城士兵便可借此更輕鬆的攻向城頭。
    “攻城！”關羽命令一下，三個方向都陸續展開了第一波攻城戰！
    負責給護城河搭橋的士兵們衝在最前麵，後麵是士兵推著放置撞木的衝車，奔向城門。
    然而滿寵在守城方麵亦是行家裏手，不僅城門前的護城河外有塹壕、鹿角，護城河與城門之間還有一道矮牆——名為羊馬垣。
    冒死搭好了橋板後，推著衝車的士兵剛要衝過河去，忽然自羊馬牆後殺出一隊士兵，各配勁弩，紛紛射擊！
    簌簌！
    密集的弩矢射向橋上避無可避的漢軍，近距離的強弩弩矢瞬間穿透了漢軍士卒的皮甲，鮮血噴射而出。
    “呃啊——！”
    受傷或死亡的士兵跌下橋去，推力失衡的衝車車身一歪，也就此掉進了護城河……
    然而第一波衝鋒被化解的同時，城牆上的士兵被雷公砲壓製無法提供火力支援，羊馬牆後的弩手進入了尷尬的張弩上箭空擋。
    橋上踏著袍澤屍體的漢軍紅著眼睛，挺槍殺向羊馬牆後，將躲在其中的少量魏軍老六盡皆刺死當場。
    後續的漢軍繼續衝過來推衝車，城樓上的守軍則利用雷公砲裝填的空擋，砸下檑木礌石，向城門前集火放箭……
    一場荊北硬仗，就此拉開大幕。
    經過了上次襄樊之戰的關羽，此次決定改變策略。
    周圍山間沒有伏兵，那曹仁定然將大軍主力放在了北岸，有平兒封鎖沔水，襄陽就是一座孤城！
    再加上雷公砲之助，讓集中優勢兵力強奪襄陽成為了可能。
    隻要南岸的襄陽一拿下，隔江對峙的漢魏雙方，沒有“製水權”的魏軍就將徹底陷入被動。
    ……
    大人物眼中有自己的襄樊之戰，而小人物，也自有他們眼中的襄樊之戰。
    啪！
    一聲炸響，伴隨著一聲喝罵在襄陽城內響起。
    “再他娘磨蹭，我扒了伱的皮！快搬！”一個披甲的曹兵手持馬鞭，將一個小牛犢子似的漢子背上打得皮開肉綻。
    那壯漢肌肉結實，卻手無寸鐵，麵對曹兵的鞭撻敢怒不敢言，隻好強忍疼痛陪笑道：“是是，我馬上搬，將軍莫動怒、莫動怒。”
    “快點！再敢懈怠，定斬汝頭！”
    那壯漢扒開被雷公砲砸成廢墟的房屋殘骸，從中搬出一塊礌石，背在背上冒死往城頭搬運。
    沒辦法，家中婆娘還等著他領今天摻了土沙的口糧回去下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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