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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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挽風出公差後,隻剩衛驍一個人當值,此時的他正在主事房裏欣賞著前兩天從凜州“進貢”來的名貴食材——一株密封在錦盒裏的人參,形如人體,枝幹飽滿,根須發達,宛如一個封在盒子裏的小人兒一這等上品,隻等歲末年初,當作禮品贈予明公,必能讓自己力挫崔挽風,加官進爵!
    聽到主事房外的腳步聲,衛驍急忙把錦盒藏進櫃子裏並鎖上,此禮品,不可讓任何人知道,萬一走漏了風聲,保不準會令自己的升遷計劃雞飛蛋
    來人正是婠?和陳婠?開門見山,向衛驍行了個禮,便開始詢問關於蠟毒的來龍去脈:“衛主事,冒昧打擾,中書院受太子之命,協理驛站命案事宜,我倆在擬發告示時,對案件通報中的蠟毒不甚了解,隻知此物乃內務司收存和管理,不應隨意流出宮外,特來追查源頭……”
    沒等婠?的開場白說完,衛驍便打斷了她:“既然是內務司收存和管理,為何來我禦膳司問詢呢?”
    “我們去過內務司,得知昨日刑部已核對過收支記錄,並無異常,亦得知此物乃是禦膳司和禦醫所製,所以來向貴司谘詢一二,還望衛主事能答疑解”婠?邊解釋邊向衛驍又行了一次
    然而事情不像婠?預想的那樣順利,衛驍並不買賬,甚至開始對兩人下了逐客令:“刑部過問乃是刑部的職責,你中書院既沒核對過收支記錄,又僅是案件協理,我沒有必要解答你們的疑惑,而且此物用途非常,我也不便對你們透露太多內容,你們不如去禦醫院問問,說不定他們有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就不要在這浪費我的時間”
    一番話堵得婠?啞口無言,陳宥趕緊出來打圓場:“衛主事,您看這話說的,我們代擬案件文書時,總不能寫您禦膳司一問三不知吧,這件案子主上可是相當重視,必會細審,萬一怪罪下來,那不是坑害了衛主事您嘛!”
    衛驍盯著陳宥,思考了片刻,終於鬆了口:“此物確是我司跟禦醫共同製作的,禦醫負責提供藥材和用量,我司負責分裝封藥材配量都是嚴格控製的,因此製作的數量也基本固定,製成之後,我司會逐粒檢查封蠟效果,確認完全密封後,送交內務司製冊收”
    “那有沒有可能在製作過程中出現殘次品呢?”陳宥問出了極為關鍵的問
    “有!但因為此物的用途非常,我司製作時相當慎重,據我所知,偶爾才會出現一兩粒殘次品,這些殘次品會由我的同僚崔挽風與送藥禦醫共同銷毀,不會流出宮去”衛驍肯定的回答,讓陳宥覺得線索有了眉目:“那崔主事現在何處?”
    “因公去杊州辦事了,具體去哪我可不知關於蠟毒,我所知曉的就這些,別的問題請恕我愛莫能”
    主銷毀殘次品的主事去了杊州,杊州巡林堂的斥候持有蠟毒,這個關聯實在比之前分析疑點時的假設可靠多了,興許就是疑點的突破口所在!得到了這個信息,婠?先前在內務司和剛剛被衛驍噎住話頭激起的脾氣慢慢平複了下去,愉快的拽著陳宥返回中書
    一路上,陳宥並沒有婠?平複脾氣後的輕鬆,他冷靜的向婠?提了個問題:“你有沒有覺得,衛主事從開始對我們詢問蠟毒的抗拒,到後來的和盤托出,轉變得太快了一點?”
    確實如此!衛驍並不是因為陳宥的圓場之言才決定告訴他們這些信息的,他也有著自己的私心——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能牽製住崔挽風啊!而且他知道的信息遠不止告訴兩人的這些,崔挽風是奉明公的指派,名為出公務,實為辦私具體辦的什麽私差,他無從得知,但明公選擇崔挽風去,自然就是對其更為信任,於他相當不利!
    這不,送走了婠?和陳宥,他立馬趕往相府,向他的明公——丞相李玄忠報告:“明公,您可曾聽聞昨日的驛站命案?”
    “當然,這兩天鬧得沸沸揚揚的,主上也相當重視,今日已快馬加急往各州發出告示去了,”李玄忠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心想這等大事,難不成你覺得我堂堂丞相,會不知道?“你此時來見老夫,所為何事?”
    “正是為此事而來!”衛驍將這兩日接連被刑部和中書院查問的事告訴了李玄忠,最後還附上了自己的結論:“照這樣發展下去,主上如果讓兵部的鷹哨台介入,事情可就麻煩了,微臣認為,也許是崔挽風那邊出了什麽差池,特來提醒明公早做準”
    聽到衛驍提到崔挽風,李玄忠端著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熱茶潑了出來,燙得他直咬牙,為了掩飾失態,他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對衛驍說:“老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崔挽風那邊,老夫會留意”
    衛驍作揖退出,沒走多遠,便聽到李玄忠喝來仆人,大聲責罵茶水太燙,要拉去院內抽幾鞭子以示懲罰,心知自己的話,明公是聽進去
    撒完氣的李玄忠,喚來一個門客:“馬上去杊州找到崔挽風,看看他的事辦得怎麽樣了!如果事情辦砸了,讓他也別回來了!”
    於是,一匹快馬趕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急急出了城,沿著前往杊州的官道疾馳而
    崔挽風慌了!
    巡林堂的斥候於十七日上午,從杊陵驛站帶回了京城發往各州的告示副本,還有驛站附近巡哨樁上杜怡情留下的頭此時的孟青池夫婦,正怒氣衝衝的盯著崔挽風,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以慰族人!
    “這……這事兒也不能怪我吧,是你們……你們的人辦事不力,才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還連……連累了我……”崔挽風結結巴巴的企圖挽回麵子,但堂主夫婦充滿殺氣的目光和任務失敗會帶來的後果,令他徹底失去了裝腔作勢的底
    “就是為了你這單愚蠢的生意,兩個族人殞命!立刻給我滾出巡林堂,我不想再看見你,否則……”杜苑聲色俱厲的驅逐崔挽風,並抽出了腰刀攥在手裏,孟青池這次沒有阻攔
    崔挽風跌跌撞撞的奪路而逃,沒走出堂門多遠,幾個包裹從堂內扔了出來,緊接著,大門“嘭”的一聲關上
    還好還好,小命還崔挽風安慰著自己,驚魂未定的去拾取被扔出來的包裹,裏麵是他隨身的盤纏、衣物和專門提前打包的墨竹縹緲可是,接下來他能去哪呢?任務失敗,是否意味著密信也泄露了,若如此,亦是死路一
    本來他是借著拜訪老東家的名頭,來為明公辦私差的,出發前的安排和戲份做得相當充足,沒想半路遇到個該死的竊賊,打亂了全部的計唯一的希望寄予了巡林堂,卻最終破滅現在,貿然回京無異於自尋死路,還不如待在遠離京城的杊州,探探消息,若是不利,找個地方藏身,也比回去被掛上城頭強吧?對!就這麽辦,死馬當作活馬醫,接著把剩下的戲演完,看看形勢如何,再隨機應變吧!
    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忐忑不安的崔挽風,來到官道攔下一支過路的商隊,請求對方將他送往杊安城——他要去老東家杊州刺史那兒,尋機打探消
    巡林堂裏,孟青池反複閱讀著告示中關於孟彬和杜怡情的描述,痛心疾首,悔恨不已,任務失敗還搭上性命的事,自巡林堂成立以來,還是首次發生,他叫來送回消息的斥候,問道:“這條頭帶,你在哪裏找到的?”
    “稟堂主!在杊陵驛站附近的巡哨樁上,是有人主動係上去的!”斥候如實稟
    “這條頭帶是杜氏族人的,通知白晶門的所有斥候,去驛站附近給我搜,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物品,另外,是否有人用過那裏的巡哨樁傳遞消息!立刻!馬上!”孟青池誓要找出害死孟彬和杜怡情的凶手,以告慰他們的在天之
    隨商隊來到杊安城的崔挽風,換了身普通的衣服,在城門處確認沒有張貼自己的通緝告示後,躲躲閃閃的接近刺史官邸,生怕引起別人的注他根本無心關注之前交待侍衛長的物資是否送到了,隻盤算著如何開口向老東家打探京城的消正躊躇間,迎麵走來一個人,一把把他拽到了附近的巷子
    崔挽風嚇得臉色煞白,喊又不敢喊,聲音發顫的問:“你是什麽人,想……想幹什麽,我可是京城禦膳司的主事,你……你別亂來!”
    此人推了推鬥笠,壓低聲音回應道:“崔主事莫慌,我知道是你,我是明公派來找你的,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李玄忠的門客出了京城後,馬不停蹄的往杊安城趕,他也不知道崔挽風在哪,隻管來碰碰運結果到了刺史官邸一問,才知道物資早幾天就送到了,卻唯獨沒見崔挽結合命案相關的種種線索,門客將第二個目的地選在了巡林堂,正打算在官邸附近的茶鋪小歇一會就上路,卻被街上這個鬼鬼祟祟的人吸引了注意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得知是自己人,崔挽風長舒一口氣,急急詢問起京城的情況來,尤其是有沒有下發關於他的通緝告示!從門客口中,崔挽風得到了他最想聽到的消息——密信暫未泄露,自己沒有被通緝,命案還在調查階段!
    崔挽風心裏懸著的石頭落了地,喃喃著:“好你個巡林堂,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隻要沒有走漏風聲,自己的命便保住至於其他人的命,在他眼裏,不過草
    可是接下來門客的話,卻如兜頭一盆冷水,讓崔挽風從劫後餘生的狂喜中清醒過來:“明公讓我給你帶個話,交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了?如果辦砸了,就不要回京見他”
    對呀!弄丟了密信,仍是死路一條!
    崔挽風眼珠子一轉,迅速回憶起驛馬失竊後的各個片段,確認自己沒有透露半點關於密信的消息後,試探性的對門客說:“任務順利,就是發生了些小插曲,耽誤了些時間,請明公放心,我定會加緊,不日就回去複命!”
    看到門客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什麽,崔挽風暗自竊喜,忽悠成功了!現在除了他自己,可能知道密信下落的人,都已成為了冰冷的屍現在隻要繼續把戲做完,自己親自跑一趟腿把消息帶過去,那麽密信失竊以及信中的內容,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為自己的思慮周全而沾沾自喜的崔挽風,精神勁一下子就好起來了,打發走了門客,他便大搖大擺的來到刺史官邸,拜會老東交談之中,還故作可憐的描述著路遇竊賊,損失慘重的遭遇,刺史心疼舊部,反倒給了他不少金銀和綢緞作為補
    在刺史的盛情挽留下,崔挽風惺惺作態的逗留了一夜之後,討了匹良馬,為盡快完成任務回去交差,跑腿去
    視他人如草芥,自恃有小聰明能將他人玩弄於股掌的人,終會被小聰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