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二探九道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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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膽兒要去巴斯的化驗所,見梅若鴻。反正離著下班也沒多久了,他直接換了便裝,走出警察廳大門。一出門,正看見花四兒領著個小女孩兒,站在大門口,這女孩兒卻是齉鼻兒的親妹妹。
    韓大膽兒知道花四兒是個好色之徒,見他領著齉鼻兒的妹妹,登時就火兒了!喝道:
    “放手!你活膩歪了!怎麽連個小女孩兒也敢下手!”
    花四兒趕忙解釋道:
    “哎呦!您了說嘛呢?我就再不是人,也不能幹那事兒!再說這還是我哥們兒的妹子!是這孩子家裏出事兒了!我特意帶她來找您了救命!”
    韓大膽兒以為,又是上次那些人來尋仇找麻煩,就問道:
    “花斑豹手下還敢來?”
    齉鼻兒的妹妹神情焦急,搖頭道:
    “不是!不是!是我哥不見了!”
    韓大膽兒聽女孩兒這麽說趕忙追問,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三天前,齉鼻兒給弟弟妹妹安排好吃食,就去了九道彎兒附近,說是要幫韓大膽兒掃聽消息,結果兩天都沒著家,就此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大哥哥!大哥哥……”
    那孩子滿臉懇切地央求道:
    “大哥哥!求求您!幫我把我哥找回來吧!我弟天天哭,就坐在大門口,一直等我哥回家……”
    花四兒也湊過來說道:
    “韓頭兒!您了搭把手吧!齉鼻兒要是沒了,這幾個孩子可就曳掙了!(這曳掙意思是說狀況更差的意思)他可是為了幫您了掃聽消息……”
    韓大膽兒可不是不願意幫忙,不過他之前親身探訪過那片胡同,來來回回好幾次,進進出出的,確有點迷糊,但還不至於迷路。所以認為九道彎胡同失蹤案,隻是一些謠傳,那些人未必就是在那片兒失蹤的。
    可現在齉鼻兒的妹妹卻說,他在九道彎兒失蹤了,難道這胡同裏的“鬼打牆”還挑人?
    鬼打牆這種事兒,韓大膽兒根本就不信,他尋思,齉鼻兒要麽是在別處失蹤,或者讓什麽事兒絆住了,要麽就是那胡同本身有問題!
    他正想到這,卻見女孩兒兩隻小手從衣兜裏掏出兩塊洋錢,雙手捧著,踮著腳捧到韓大膽兒跟前。麵有難色地說:
    “大哥哥!這是上次你給的錢,哥哥用了兩塊買糧食,剩下的都還給你,還有這個也給你,”
    女孩又從口袋,掏出一把零錢,和兩塊洋錢一起送到韓大膽兒麵前。接著說道:
    “等我再長大點就多掙點錢,都給你!求求你!”說著就要給韓大膽兒下跪磕頭。
    韓大膽兒趕緊把女孩扶起來。他個子甚高,隻能蹲下身子,把孩子手裏的錢塞回孩子衣兜,又掏出幾塊錢,一塊塞進孩子衣兜。
    然後看著女孩,眼神堅定地微笑道:
    “放心!你哥沒事兒!我一準兒把他送回家!”
    女孩見韓大膽兒答應了,這才擦擦眼淚,破涕為笑。
    韓大膽一瞥眼,卻見花四兒在邊上,衝齉鼻兒的妹妹微微點頭。韓大膽兒當時心裏就跟明鏡兒賽的,這套話估計都是花四兒教給女孩兒說的,但這孩子眼神誠懇,看來齉鼻兒失蹤不會有假。
    應該是齉鼻兒失蹤了,這孩子認識花四兒家,去找他想辦法,花四兒這才教孩子怎麽說,又帶著孩子來找自己。要不這孩子隻見過自己一麵,怎麽會跑到警察廳找自己。
    韓大膽兒讓範統下班順道送女孩兒回家。這時花四兒也想一起走,卻被韓大膽兒一把揪住。
    韓大膽兒看著花四兒冷笑兩聲道:
    “納鞋不用錐子——真(針)行啊!怎麽著?給我派完差事,自己就想蔫溜兒?”
    花四兒露出一臉諂媚道:
    “這是您了高義,給您了派差事,借我倆膽兒我也不敢呐!”
    韓大膽兒道:
    “別廢話!齉鼻兒不是你兄弟麽?出來混講究個義字!你也別閑著了,跟我一塊兒吧!”
    說著提綹起花四兒後脖領子,帶著他一起去了九道彎兒,梅若鴻那邊隻能等等再說了。
    來到胡同口,韓大膽兒把自行車,和一根電線杆子鎖在一起。然後拽著花四兒,就走進了九道彎兒這片胡同。
    韓大膽兒可就忘了一節,今天在外麵走訪,忙了大半天。倆人到了九道彎兒這會兒,可就快下午四點了。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天黑的早,一過五點半,天基本就全黑了。
    這次進胡同的時候,沒刮小旋風,隻是顯得有點陰冷。他倆走進小胡同,可能因為太陽已經西斜,所以胡同裏顯得格外陰暗。比上次來的時候要黑的多。
    走不多,遠韓大膽兒就掏出個滑石候,在牆上做個箭頭兒記號,這樣就能標記到過哪兒,可以把這片胡同都找個遍,省的落下哪塊沒找。
    今天再進這片胡同,韓大膽兒明顯覺得和上次不太一樣。胡同裏的路,他之前記得,但是有幾個岔路,卻不見了,和上次的確不太一樣。他在胡同裏轉了一陣,隻覺得天光更暗了。
    胡同裏基本上每個院兒的大門都是關著的,而且門扇大門顏色外觀都相差無幾,連門口的抱鼓石都長得一模一樣。看著哪兒都覺得眼熟,好像剛才走過賽的。又走了一會兒,韓大膽覺得,自己似乎繞回了剛才經過的胡同,可牆上卻沒有他用滑石候標記的箭頭。
    再走一會兒,光線更暗了,抬頭朝天空看去,日已西沉,暮色將盡,天馬上就會全黑下了。但是照著韓大膽兒估計,這會兒倆人繞來繞去,早已經走到這片胡同中間了,恐怕很難在天黑前原路返回了。
    韓大膽兒想,這可麻煩了,出來的草率,也沒帶著手電筒。這時一抬眼,見前方胡同拐角處立著個電線杆子,電線杆子上有個燈泡,上麵罩著個燈罩,就是這胡同裏的路燈。
    倆人盼著路燈趕緊亮起來,就憑著僅有的微弱天光,快步順著胡同往前走,走到路燈下的時候,天就全黑了,可路燈卻沒有亮起來。
    這胡同裏每到拐角處,都有個路燈,可但整片胡同枝杈縱橫,政府為了省錢,隻在交叉路口處修了電線杆子和路燈。即便有路燈,能照到的距離也非常有限,更何況現在路燈根本不亮。
    今天也倒黴,白天還是大晴天,傍晚時候,卻起了大片薄霧陰雲,天上星月無光,像是蒙了快黑布。四下裏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而且竟然沒有一個院子點燈。
    難不成這些院子都沒人住?韓大膽兒這麽想著,伸手扶著牆,摸索著往前走。他還時不時的和花四兒說句話,生怕丟的那個沒找到,再把身邊這個也給弄沒了!
    韓大膽兒沒想到,花四兒這麽塊好色貪花的料,在目不見物漆黑陌生的環境裏,竟然一點也不慌張,就問花四兒:
    “看不出來,你小子膽兒夠大的,這麽黑你倒一點不慌!”
    花四兒聽韓大膽兒誇他,倒來勁兒了,橫打鼻梁,楞衝人物字號,說道:
    “這可不是吹!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從來不怕黑!我這人平時不願意顯山露水,除非遇到事兒……”
    韓大膽兒譏嘲道:
    “你還不做虧心事,光搞瞎巴睡破鞋,都挨了多少回打了!上回要沒我在,你蛋黃子都得讓人打出來!”
    花四兒卻狡辯道:
    “上次正好是腿抽筋,我使不上勁兒,要不我啊……哎呀媽媽呀!”
    他正吹大梨呢,忽然發出一聲慘叫,聲音喊得都差音兒了,也嚇了韓大膽兒一跳。這叫聲,在一片漆黑寂靜中,顯得格外淒厲可怖!
    韓大膽兒罵道:
    “你尼瑪瞎叫喚嘛!踩雞脖子了?!”
    花四兒伸手往前摸索,抓住韓大膽兒衣襟,聲音顫抖道:
    “韓……韓頭兒……有鬼!有鬼……拍我肩膀!”
    韓大膽兒立即轉身,伸手摸到花四兒,用力將他撥到一邊朝著他身後,一揚手打出一枚鐵筷子。隻聽見筷子破風之聲,向遠處飛去,叮的一聲,打在磚牆上,聲音似乎不近。
    韓大膽兒喝道:
    “你做夢呢!你身後哪有東西?”
    花四兒卻顫聲道:
    “那鬼手……就在……我……我肩膀上……”
    韓大膽兒伸手摸到花四兒肩頭,當時這個氣啊!他肩上哪有什麽鬼手,明明就是一塊破麻袋片!
    這麻袋片隻是很小一塊,估計是刮大風的時候被卷起來,不知掛在哪個牆頭兒,碰巧剛才掉在他肩上了。
    韓大膽兒摸到麻袋片,忽然想到,麻袋片是從上麵落下來,自己要是擰身上房,在房上不就能把這片地形一覽無餘了麽!念及此便和身邊的花四兒說,讓他站在原地,他上房看看出路,一會兒下來再帶他出去!
    花四兒自己一個人在這,說不怕那是瞎話兒!之前伸手不見五指,全靠有韓大膽兒在身邊壯膽兒,而且自己經常和有爺們兒的小媳婦搞瞎巴,人家爺們兒突然回家,他不是躲床下,就是藏躺櫃,一呆就是一宿,漆黑一片早習慣了。
    可萬一韓大膽兒自己找到出路,把他扔下走了,那可就崴泥了!不過和韓大膽兒接觸這麽些日子,他也了解韓大膽兒,是個熱血漢子,急公好義,又為人正直,絕幹不出扔下他不管的事兒,所以雖然擔心,還是壯起膽子,在原地等著。
    韓大膽兒伸開雙臂,伸手摸了摸兩邊牆,感覺這胡同寬窄不夠自己平伸雙臂,這寬窄正好兩邊借力。於是就使出輕身功夫,雙足左右踏牆,向斜上借力,身子提氣上躍,雙手扶牆,在兩側向上導手,穩定身體,不幾下就攀上了胡同牆頭。他翻上牆頭兒,站直身子四下觀望。
    這裏雖然稍有天光,但這片屋舍林立,房脊聯排,連綿很遠。站在牆頭根本看不到路。他隻能摸索到房山,順勢爬上屋頂,再往四周觀瞧。
    誰知他們倆現在,身處九道彎兒這片胡同中心。這裏地勢最低,周圍房舍雖然都和這裏的房舍一樣高矮,但因為周邊地勢越來越高,所以房屋也顯得比自己立足之處高出許多,別說找尋周圍遠處燈光做個標記指印,就連遠處的燈光,都被四周成片高大的屋脊遮擋,根本看不到外麵。
    如果這時自己冒然從屋脊上竄蹦而走,倒也不是不能出去,隻不過要費一番功夫,而且四下漆黑,光線微弱,如果一腳踏空,隨時可能從屋脊上掉下去,摔成重傷,所以非到萬不得已,實在不宜輕易嚐試!
    韓大膽兒站在牆頭兒,想跳到這家院子裏,院子裏卻一片漆黑,還有兩顆棗樹阻擋,看不清下麵什麽狀況。他隻能原路返回,順著牆頭兒回到花四兒等待的地方。
    他雙腳一踩到地,就伸手去摸花四兒,可花四兒站的地方卻摸了空。這時,他腿上一緊,好像有東西蹭到他小腿,他下意識的抬腳便踢,卻聽花四兒一聲怪叫!韓大膽兒急忙收腳,這才沒一腳要了這小子的命。
    韓大膽兒怒道:
    “你他媽怎麽坐在這!”
    花四兒捂著肩膀道:
    “不坐著我還能躺著麽?韓頭兒!咱是真碰上鬼打牆了,我實在盯不住了!隻能坐著歇會兒!”
    韓大膽兒道:
    “哪兒來的鬼打牆!……對了!我下來,你怎麽不出聲!”
    花四兒有氣無力到:
    “我不伸手碰著您了麽!”
    韓大膽兒道:
    “不說話,光上手,我知道是誰?我要不收著勁兒,剛才就一腳踢死你了!”說著韓大膽兒也覺得有點累了,於是也坐了下來。
    反正也找不到路,倆人隻能坐在原地,等天亮了!
    這時候,花四兒突然道:
    “韓頭兒!你聞見了麽?怎麽這麽香?”
    韓大膽兒這時也聞到一股異香,忽然驚覺,這怕是熏香迷糊藥,就趕緊讓花四兒捂住口鼻,自己也掏出手絹捂住口鼻。這時候千萬不能打嚏吩,這種熏香迷糊藥,一打嚏吩立馬就暈。
    倆人捂住口鼻,韓大膽兒抓住花四兒慌不擇路,一邊摸索一邊往外奔逃。跑了半天終於不再有那股香味兒了,這才緩緩停下腳步。
    花四兒晃晃暈乎乎的腦袋,韓大膽兒趕緊深吸兩口氣,保持清醒,卻聽身邊花四兒道:
    “韓頭兒!……你聞……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