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尋香出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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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大膽兒以為花四兒又聞到熏香的味道,趕緊用手捂鼻子,可卻聽花四兒道:
    “韓頭兒!你聞,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兒!”
    韓大膽兒當時差點背過氣去,要不是黑漆漆的不好動手,當時就得給花四兒反正二十個大嘴巴子。他心道都這會兒了,不想想怎麽脫困,卻又起了色心,花四兒這小子真是色中餓鬼,花中魔王!
    韓大膽兒轉過頭,正想開口卷他幾句,這時背後卻映來一些微弱光亮。他趕忙轉頭,卻見遠處亮起一團微弱的白光!
    那白光像是一點熒熒燈火,隻是那燈火似乎並不是定在一處,而是慢慢向前移動。
    韓大膽兒聽以前的老前輩說過,前清飛賊有種螢火流光法,之前在小西關抓住撞鬼的小腦袋,就見識過這種用磷粉筆,畫在牆上的玩意兒。但那東西隻能固定在一處。
    後來有些說書先,把它傳神了,說得像個火球,在空中飄飛。要用科學手法比擬,這東西就跟球形閃電賽的。
    但實際上,這螢火流光法,就是用磷粉筆,在牆上畫個圖案,磷燃點低,畫在牆上溫度稍有變化,就會自燃,大半夜,漆黑一片,在牆上出現個冒著火光的圖案,遠遠地看去,就好像飄在半空中賽的。
    眼前這一點火光可不同,外圈瑩瑩發著白光,內心卻是明晃晃的一點橘色光團。韓大膽兒剛開始以為是螢火流光法,但這火光一動,韓大膽兒就覺得不對,猜想那也許那是團磷火,也就是俗稱的鬼火兒。
    剛想到鬼火兒,旁邊的花四兒,已經脫口而出喊道:
    “鬼!鬼火兒!……就是鬼打牆!”
    韓大膽兒喝道:
    “你胡咧咧嘛!鬼火兒,就是磷火兒,跟鬼打牆有嘛關係!這玩意常會出現在荒墳野塚附近。這九道彎兒都是住家,又沒什麽埋死人的地兒,哪來兒的鬼火兒呢?”
    花四兒顫聲道:
    “韓頭兒,您了忘了,這片之前是不少河溝水窪子,都說有好多淹死的水鬼!這鬼火兒……”
    韓大膽兒道:
    “那都瞎鬼!騙小孩兒的玩意兒!你都說了是水鬼!那怎麽會有火!鬼火兒見了水鬼還不都給澆滅了!都是胡說八道!”
    韓大膽兒遇事冷靜,這要放著一般人,在黑暗中困了這麽久,看見一點火光,早就像飛蛾賽的,朝著那火光撲去了。他卻仔細想了想,這才接著一點微光,朝著花四兒招招手,示意跟上去看看。
    花四兒初時不敢,但聽韓大膽兒道:
    “那你在這等著我,我去看看!”
    花四兒一聽韓大膽兒要走,當時心裏更慌了,心想,萬一他跟著火光走了,把自己扔在這兒,回頭再讓陰司的鬼差,給拿到地府去,那更崴泥了!
    剛才韓大膽兒覺得有人放熏香蒙汗藥,可光顧著拽花四兒跑了,花四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隻是跟著韓大膽兒一陣逃竄。
    其實是不是熏香蒙汗藥,韓大膽兒自己也不太確定,他也沒具體聞過熏香蒙汗藥的味道,隻是聽警察所老前輩描述過而已。這會兒想起來,反倒是覺得那香味兒,好像和死人靈堂那股香蠟味道特別像。
    他可沒敢和花四兒說,花四兒膽子其實不大,要和他說的了,指不定他怎麽尋思呢!
    正這工夫,前麵突然出現一點火光,花四兒本就疑神疑鬼的,韓大膽兒說讓他在這等著,他心裏更怕了,一想還不如跟著韓大膽兒更安全,於是伸手拽著韓大膽兒衣服,跟著他一步步朝著那團火光走去。
    倆人跟著火光走到一個直角拐彎的胡同,那火光就在牆邊一人高的地方,順著牆朝著遠處移動。
    這倆人不敢跟得太近,隻是遠遠的跟著,遠處那點火光,離著他們二三十步遠,朦朦朧朧忽明忽暗。他們在一個窄長胡同裏,跟著火光往前,眼神集中在那團光亮上。
    這時韓大膽兒忽然覺得腳下一虛,他反射神經敏銳異常,頓感有異,後足跟忙在地上一戳,將身子重心向後,整個人向後躍出兩步。
    花四兒手裏拽著韓大膽兒衣角。韓大膽兒突然發力,向後急躍,花四兒走在韓大膽兒側後方,手裏衣角忽然被韓大膽兒後躍之力帶脫手。他本來還在朝前走,但被這麽一帶,身子也想斜後方摔出。胳膊肘杵地,疼得他嗷嗷直叫。
    花四兒齜牙咧嘴的道:
    “好麽!韓頭兒,您了這幹嘛呀!踩粑粑還是怎麽的?”
    韓大膽兒站定身形,見遠處那點火光依然定住,伸手捂住花四兒嘴,不讓他說話,低聲道:
    “你伸手在地上摸摸!”
    花四兒伸手揉著胳膊肘,心裏有氣,心想,摸嘛?你怕踩一腳粑粑,還讓我拿手摸,回再摸一手粑粑!
    韓大膽兒見借著微光,見花四兒揉著胳膊也不動手,就自己伸手往前方地上摸了摸,然後說道:
    “你摸摸,這是個大坑!”
    花四兒聞言,也感到奇怪,試探著伸出手超前方地麵摸索,果然在前方一兩步遠,摸到地麵上有個大坑。俯下身子把胳膊伸下去,竟然摸不到底,估計這大坑可不淺。這大坑兩邊緊靠著胡同兩麵牆壁,黑漆漆的也看不出多寬。
    韓大膽兒拽著花四兒往後退,尋著原路往回走,邊走邊低聲道:
    “剛才咱倆全被那點火光吸引了注意力,眼神都在那團光上,四周漆黑,完全注意不到地下有個碩大的陷坑!這要是掉進去,漆黑一片,就算輕功再好,也不易爬出來!”
    花四兒也捏了一把冷汗,心道,以前來這片胡同,雖然也是容易迷路,但沒見過那塊兒有大坑的!難不成,是胡同裏要修路挖的大坑?
    韓大膽兒這時候道:
    “太損了!這胡同絕對是有人作怪,利用人害怕黑暗的心裏,借著一點火光,把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這胡同又窄,視覺所見有限,很容易被火光引著,掉到事先挖好的陷坑裏!”
    花四兒這時候也開始覺得,這壓根不是什麽鬼打牆,而是有人弄出來的邪招兒!可要說設置點陷阱埋伏,倒是有可能,但在胡同裏人為搞出個“鬼打牆”,誰又能有這種本事呢?
    韓大膽兒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但又實在找不到出路,正躊躇之際,忽聽身邊花四兒又道:
    “韓頭兒!你聞見了麽?”
    韓大膽兒什麽異味兒也沒聞見,就隨口問道:
    “聞見嘛?”
    花四兒道:
    “有女的!”
    韓大膽兒道:
    “你他媽沒玩了哈!”
    花四兒道:
    “韓頭兒!我沒打岔!這附近肯定有妓院!”
    韓大膽兒當時一愣,卻聽花四兒道:
    “韓頭兒!你跟我走!我有法兒出去!”
    韓大膽兒半信半疑,跟著花四兒摸索著前行,一邊走一邊問花四兒怎麽回事兒,花四兒這才把自己這門“絕技”和韓大膽兒和盤托出!
    花四兒早年家裏也是書香門第,早年祖上還做過京官,但是隨著大清國衰微,民國之後世道巨變,家裏日月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花四兒小時候也正經讀過書,早些年家裏給他定過一門親事,後來到了適婚之年,花四兒家裏上門提親,女方嫌他家道中落,想要退婚。但倆家早就合過龍鳳大帖,女方家裏想要退婚也沒這麽容易。
    加上花四兒未過門的媳婦,從小和花四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倆人早就芳心互許。所以女方家裏隻能勉強答應了成婚的日子。
    誰知在結婚前十天,女方家裏卻把姑娘,許給了一個南方的有錢富商。這富商原配死了幾年,見女孩兒生得貌美,便給了女方一大筆聘禮,娶女孩兒做了繼室。
    舊社會女人沒地位,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憑女孩兒如何哭鬧抵抗,最後還是被富商帶回了南方。等花四兒知道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花四兒家告到衙門口,最後女方家裏也隻賠了點聘禮錢,這事兒就拉倒了。花四兒父母連氣帶病,沒幾年也都無常了。
    後來幾經打聽,花四兒才知道,自己未婚妻,嫁給富商之後,終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麵,沒多得了場急病也撒手人寰了。花四兒父母雙亡,未婚妻子被逼加給別人,最後也一命歸西,連發打擊,他就此一病不起。
    全靠門口鄰居照顧,這才從鬼門關撿了一條命。但病好之後開始性情大變,變得好色貪花,成天在街麵兒瞎混。
    花四兒這小子長得白白淨淨,有副人樣子。而且讀過書,有點文墨,很得有些個女人青睞。他不但眠娼宿妓,還最愛搞瞎巴睡有夫之婦,這些女人不光和他睡覺,還經常塞錢養活著這小白臉兒。
    後來總在街麵兒混,又認識了齉鼻兒,倆人經常合夥兒在街上坑人,訛人,成了名副其實的無哩悠子,臭狗爛兒!
    花四兒大病痊愈之後,得了種奇特的異能,他嗅覺變得十分古怪,怎麽說古怪呢?因為他不是嗅覺敏銳,能分辨氣味兒,而是能聞見別人聞不見的“女人味兒”!
    我說的這女人味兒,可不是書裏說的女兒香或者女人香,而是花四兒能憑著氣味兒,找到那些不正經的娘們兒!甭管是妓女,還是蕩婦,一找一個準兒,百試百靈!
    方圓半裏之內,隻要是被他尋氣味兒找到的娘們兒,甭管外表多正經,都能讓他想法兒勾搭上!
    這氣味兒,一般人根本聞不見,或者說除了他根本沒人聞得見。要用現在科學講,花四兒大病之後,也許是能聞見“費洛蒙”這種東西,而且還能從其中分辨出人的性情,您說奇不奇怪!
    花四兒這時候帶著韓大膽兒,摸索著在胡同裏左繞右拐,倆人在胡同饒了許久,竟然真的走到了胡同口。胡同外街上路燈明亮,倆人在黑暗中呆久了,眼前都為之一花,稍稍緩了緩眼神,這才看清,已經站在了九道彎兒這片胡同後身的馬路上。
    花四兒指著胡同口,一個緊閉大門的小院兒道:
    “我聞見的味兒,就是這傳出來的,這家準是暗娼!”
    韓大膽兒有點不可置信,瞪著花四兒道:
    “真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這個能耐?”
    花四兒道:
    “嗨!別無他用,這是頭回,正經事兒派上用場!”
    韓大膽兒雖然驚奇花四兒的能耐,但覺得有這種能耐也未必是什麽好事兒,光用這種本事勾引大姑娘小媳婦,說不定哪天,就得因為這本事兒,讓人要了他的小命!
    此時韓大膽兒轉身再看這片胡同,眼前胡同一片漆黑死寂,好似籠在陰霾之中,他深知,此處定有帶人作祟,如若不除,必成禍患。
    雖然齉鼻兒很可能就是深陷其中,且呆的越久就越危險,但現在夜深人靜,光憑自己,進了胡同全身而退都尚不能保,更別提救人了。隻能先回去,等天光大亮,再帶人查抄此地。
    到時候,可以先到胡同口這家暗娼走訪,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於是讓花四兒先回家,有什麽事兒明天一早再說。花四兒回了家走了自不必說。
    且說韓大膽兒,回到家和小舅舅朱天飛講了在九道彎兒遭遇。朱天飛躍躍欲試,非要去夜探九道彎兒,韓大膽兒爹媽死說活說,才摁住他!
    二老怕他半夜偷偷溜出去,就算他藝高人膽大,但情況未明,生怕他遭遇不測,所以讓韓大膽兒和他同屋住看著他,這才放心地回屋兒睡了。
    第二天一早,朱天飛要跟韓大膽兒一起去再闖九道彎兒,可韓大膽兒擔心,家裏沒人照看,萬一麵具人上門,可就麻煩了。所以一再囑咐,讓朱天飛在家,說那麵具人,這兩天很有可能上門尋仇,所以讓他務必打起精神。
    朱天飛雖然是呆不住的性格,但那晚交手之後,也深知這麵具人的厲害,所以不敢大意,說天要是白天查抄九道彎兒無果,晚上就讓韓大膽兒看家,換他去闖闖!韓大膽兒敷衍的先答應下來,心裏卻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破了九道彎兒陣,救出齉鼻兒和其他失蹤者,抓住元凶正犯。
    韓大膽兒騎車回偵緝科調集人手,剛到總廳大門口,卻見,門口站這個人正在等他。
    這人身材清瘦,長發齊肩,眉目如畫,姿容俏麗,麵無笑意,卻似有寒霜,正是梅若鴻!
    梅若鴻見到韓大膽兒來了,便朝他緩緩走來,步伐輕盈,似帶清風,在他麵前站定。韓大膽兒未及說話,梅若鴻便從大衣兜中掏出一物,托在掌中,遞到韓大膽兒眼前。
    韓大膽兒見此物甚為奇特,卻不是那天在醫院,交給她的烏木方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