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生處處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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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衍起得早,呆坐了一會兒,轉身拿出壓在枕下許久的香囊,手指勾勒著裏頭炎玉戒的輪廓,心裏突然升起了絲絲不安。
這玩意兒在自己這兒放得越久越不踏實,倒不如趁早還回去,以免夜長夢多。可是,該怎麽還回去呢?長孫祠堂守衛眾多,長孫家也是人多眼雜,若貿然前往,被發現了,豈不是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捏著腰間的香囊,蘇衍踱步在湖邊,思來想去,還得麻煩長孫越了。
這正打著小主意,卻見長孫越正疾步朝自己走來。蘇衍立即揚聲招呼她,正高興踏破鐵鞋無覓處,長孫越卻似乎並未聽見,這疑惑還在腦子裏轉了隻一轉,她便恍然大悟。
好家夥,冤家路窄,黴運當頭,這不是長孫熹!
正當萌生退意,卻聽見前頭的人已經過來,不懷好意地說“這不是蘇先生麽?”她順著蘇衍過來的方向瞟了眼,“先生不授課卻在此處閑走,剛從表哥那兒回來?”
方才蘇衍想得入神,不知不覺走到了醉雲堂外。一想到她對言真的情意和對自己的敵意,瞬間覺得頭都快炸了,“為師我不過是路過,路過而已,為師是打算去瑾先生那處,哈哈。”
長孫熹那雙淩厲的眼似乎要劈出兩道劍將酒壺粉碎了,卻仍舊笑得迷離,“瑾先生?”她冷哼一聲,“看不出蘇先生還真是廣結人緣,這偌大的書院竟都成了你的朋友,想起上回若不是表哥,你哪能那麽輕易撇清嫌疑!”
蘇衍哪能聽不出這言中警告之意,“是啊,言大將軍可是容國戰神,更是長孫家族和歌家的榮耀,說來也是緣分,那日在若水街上遇見他,大將軍似乎是將我誤認作舊友,二話不說與我把酒暢談,撮土為香,結交了!說起來言真與我那早逝的弟弟還真有一分相像。”
“不可能!表哥身份尊貴,怎會結交你這樣的人?你定是在撒謊,撒謊也不怕天打雷劈!”
蘇衍也不藏著掖著了,對她警告“我看你年幼,又看在你我師徒的份兒不願把話說重了,但今日我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叫你一聲先生你還真當自己是先生了。”長孫熹陰陽怪氣地說,“不過是給掌事大人麵子罷了,若是在外,我怕是連正眼都不願瞧你!”
“是嗎?”
長孫熹見她還杠上了,更加窩火“我一直想不通你憑什麽就能被掌事大人賞識,你有什麽,你會什麽?難道就因為你能說會道,會收買人心?可笑至極,你…”她的臉驟然間變色,突然衝過去撞開蘇衍,似乎撿了什麽東西,等直起身的時候,她手中多了一枚炎玉戒,蘇衍這才發現香囊不知什麽時候破了個洞。
長孫熹反複確認這是多年前長孫祠堂被竊的炎玉戒後質問她“你怎會有這枚炎玉戒?你偷來的?”
蘇衍哪能受這種窩囊氣,當即要搶回來,你來我往間也不知怎的,長孫熹一個沒站穩被推開老遠,蘇衍這次是下了全力,那一摔定是傷到了骨頭。長孫熹卻高傲地揚了揚嘴角,舉著手裏被她奪走的炎玉戒,“你居然敢偷長孫家的珍寶,你可知下場是什麽?!”
蘇衍箭步上去抓住她,卻沒想長孫熹早就吃準了她會這麽做,反手一扣將蘇衍壓在身下,混亂之時,一道映著陰暗的臉的劍影閃過,蘇衍反應迅速,當即掙脫開。
長孫熹全然不顧胸前劇痛,像是在看笑話一樣看著她,手中的短劍仍在滴血,“掌事大人竟然容得下你這種盜竊之人,簡直貽笑大方。”
蘇衍急忙解釋“這是言真贈予我的,你可以去問他,他知道前因後果!”
“表哥?”
“不然你以為我哪有那本事去你家偷東西,你說話先過下腦子!”
長孫熹將炎玉戒保管起來,怕蘇衍過來搶,立即揚起匕首與她對峙。“九年前這枚炎玉戒消失在祠堂,長輩都說是盜賊竊走,表哥遠在軍營,他如何回來,就算回來,他又為何要竊取長孫家的東西?對他來說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我看就是你!那個盜賊與你脫不了幹係!”說完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蘇衍還想去追,可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眼前,這事言真不能承認,自己更不能暴露身份。
想來,也隻能另找說辭了。
長孫熹平日裏對自己冷嘲熱諷,設計玩弄不過是小把戲,全然不放在心上,但今日之舉讓她猛然間覺醒,此人心狠手辣,多留一日在書院都是禍害!
可是…長孫家家大業大,自己人微言輕,怕是永遠不能敵對之,以後可得小心翼翼,謹慎行事。
清平堂隱在竹林深處,林內迷霧繚繞,依稀見得有曲廊水橋,幾處亭台寥落,幾個身著淺色輕裝的學子在竹林裏的小路上悠閑溜達。穿過回廊,踏過水橋,就好像撥開雲霧,終見那青瓦竹牆的樓閣錯落有致,建在在水橋盡頭。
水潭邊有塊竹青石,上麵篆刻著一行清瘦的字體莫問去處,皆在道中。
蘇衍一手拎著碎了口子的酒壺,一手拖著桂花糕,停駐在青石前,衣衫淩亂,好一個淒慘了得!
她踏上羊腸小道,卻見清平堂的塵笙憂心忡忡的的樣子,在竹林外轉了不知幾個圈子,一問才知,這佛柃最近不知道受了什麽打擊,上課沒精打采,下課就搬張竹榻放在最僻靜的地方,躺在上頭仰天出神,一躺就是半天,每次都是不吃不喝,也不願搭理人。塵笙搖頭道“這是病,心病!”
蘇衍覺得她這樣著實不好,一來於事無補,二來還會日漸消瘦,間接影響身心健康。當然,她還是很在意佛柃一天比一天瘦,她倒是瘦得如風如柳了,自己卻忍不住要割肉了。
是以,蘇衍下定決心要好好去勸慰勸慰她,一來是挽救她的身體和心靈,二來則是拯救自己那隨時可能被她逼得要忍痛割掉的肉。
繞至堂後,塵笙低聲說“歌先生最近愈發病重,怕是相思病呢!之前言大將軍都為她請來了太醫,還是偷偷請的,太醫說心結過深,還需係鈴人。想來定是那位萬朝房掌司無疑了。”
蘇衍的心猛地一墜,感情這姑娘又看不開啦!
這遭還沒擔憂完,又擔憂起佛柃身邊的下人來。此塵笙也算是佛柃身邊唯一的人了,雖則自己與佛柃一處住著,但往來卻並未頻繁,書院中人都一致認為她倆關係平平,既如此,她也該將自己當作尋常外人一般,有些話便不能隨便透露,就好比相思病這碼事,更是要好好隱瞞,不管真假,自家主子名譽為上!可此刻她卻不經主子允許私向外人透露主子的事,不知是真聰明,能看明白自己是真心待佛柃的,才會對自己說這番話,還是太愚蠢,總是親信外人。
此時她又道“奴婢知道蘇先生對我家先生好,蘇先生也不是有心計之人,今日這番話奴婢大膽說了出來,就是拿準了蘇先生不會對外宣揚。奴婢跟了我家先生多年,早就超越主仆之情,奴婢一心為先生好,可奈何先生一心沉溺情傷,這半年來始終不能好,還望蘇先生能去勸勸,讓她想開些,正所謂天下何處無芳草,她那麽厲害,別說掌司了,就是當今堯王也是相配的。”
蘇衍欣慰的笑笑,“一切都交給我吧。”支開了她,提著裙角湊到她身邊,也學她仰望天際,笑嗬嗬的對她說,“晴空萬裏,是個出去踏青的好天氣呀!”
佛柃好像一開始就發現她似的,輕薄的唇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外麵和裏麵無甚差別,在哪兒都是一樣。”
“你這樣待下去實在不好,你看你,一點精神氣兒都沒有!”
“休息要什麽精神?”
“你又不是得病了,要什麽休息?倒不如跟我去街上走走,我請客啊!”
佛柃敷衍地笑了笑,“我從小出生在若水,倒是你,你來若水的機會不多,你應該去逛逛。”
“我倒是想去,沒人陪我啊!”
佛柃好奇地看著她,“西樓呢?”
蘇衍嚇得摔到地上,急忙又爬起來,“我可沒搶西樓!我和他清清白白…”
“我與西樓不過是朋友,何來搶一說?一定是塵笙那丫頭多事,最近她都認為我在相思,我隻是管理清平堂有些心身乏累罷了。”
“哦。”蘇衍鬆了口氣,“誒?咱們要不出去散散心?”
佛柃哪有什麽心思散心,雖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是無趣得很。這會兒一股腦兒躺了下去,無精打采道“實在沒心思。既然西樓不陪你去,左卿也可以相陪。”
“你別亂說!我和他沒奸情哦,我和誰都沒奸情!”最後不忘補充。
佛柃“哦”了一聲。蘇衍擔心她不相信,緊追著問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可告訴你,左卿這類型不是我的良人,我可不喜歡他,他也從來看不上我,你別瞎想了。”
佛柃頗為驚訝,原來她這麽不喜歡左卿,或許自己真的想多了。也對,按照左卿性格怎麽可能喜歡蘇衍,他若想在書院坐穩掌事之位必須依靠有勢力的女人,就好像父親和大娘。可是……如果不是為了愛,又怎麽會救她,還帶來了若水?
佛柃偷偷看了她一眼,蘇衍以為別人什麽都不知道,其實,不知道的隻有她自己罷了。
“左卿的心都在書院上,若想坐穩掌事一職,必會拉攏有權有勢之人,即使無權無勢,最起碼也有一身過人才能,他既然將你帶來這裏,處處為你著想,在我看來原因隻有兩個,第一他喜歡你,第二,你對於他有著難以忽視的作用,除了這兩點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蘇衍心裏咯噔一下,但隨即又明朗。自己的身份除了言真還能有誰知?左卿必不會為此利用。那麽左卿一直照顧自己,難道真的還有其它的感情?可是左卿對她忽近忽遠的態度實在讓人琢磨不透,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她糾結地想了半天,卻始終想不明白。
佛柃細微的聲音響起,“左卿喜歡你,他從未如此關心過一個人。”
蘇衍有些絕望“你誤會了,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蘇衍雖然極力辯解,但佛柃看得出她的難過,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承認這份情感,但慶幸的是左卿沒有利用她。
“喂,你在這兒發什麽呆?”
蘇衍回頭,居然是硯生。
“呦!今兒吹什麽風?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硯生嬉笑道,“東南風啊!嘿嘿,我也是閑職一身輕,平時沒什麽事,想去哪兒溜達就去哪兒溜達,這不是言大將軍擔心歌先生心情不佳,差我去城外一半仙那兒抓些提神解乏的藥來給她。”
蘇衍一把搶過去,“歌先生已經走了,我看還是給我吃吧,我也覺得最近有些四肢乏力。”
硯生嫌棄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麵的奪回去,“這可是我自掏腰包的,你拿錢來我才給!”
蘇衍不屑一顧,“不就幾個銀子的事…”她突然靈光一閃,“對了!若水城肯定有好幾家賭坊,最近一直呆在這個鬼地方,手都癢了,不如你帶我去逛逛?”
硯生嚇得兩眼發暈,連忙閃開幾步,“戒嚴了先生,你自己去就算了還拉上我?咱們也算是朋友,就算有時候爭個口角,也還沒到毀人前程的地步呀!”
“得得得,你小子就是膽小如鼠之輩,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看來你有辦法溜出去?”
蘇衍挑起眉梢,得意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什麽東風?”
她搓了搓手,興奮難掩,等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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