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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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舞姬人群退下,大殿門緩緩開啟,進一女子,席地的藍裙。此人手中持長劍,劍的冷光在那抹藍色中顯得格外刺眼眩目。淩厲的氣勢壓迫而來,不見刀光,勝似刀光!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在她身上,直到看清她的真容,都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這不是政親王的幺女麽?”
“怎的比武還未開始,主人公就露麵了?”
“許是容國民風彪悍,女子也彪悍吧!”
蘇衍晃了晃頭,總算清醒了些,對於他們所說的這位主人公,卻始終看不清真切。
西樓的聲音傳來:“小公主得了病,一直無法痊愈,驅邪的方士說,小公主必須得關在閨房,門窗上貼滿符咒,至於幾時能好他也說不準,陛下隻能另選代替者。左卿同幾位大臣再三商議,都覺得政親王的幺女佛柃最為符合。”他微笑著說完整句話,好像在說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人。
蘇衍不可置信地盯著他,驚詫、憤怒、不解一瞬間混在一起。
言真跳了起來:“誰比武招親?!”
“將軍沒聽清嗎?是佛柃。”西樓再次重複。
紅影閃過,他已經被按在桌上。
“為什麽選擇了佛柃?”
“自然是陛下。陛下已下了旨,封佛柃為承陽郡主,由她代替襲歡公主,誰都不能違抗。”
一道白光飛刺而來,將言真震開。寒光凜凜的長劍已經抵在桌上的人的頸項上,劍身上倒映著一張精致卻充滿憎恨的臉。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此乃陛下之意,我等為人臣子,又有幾條命去違抗。”
佛柃劍猛地一下加勁,血腥之味飄散開,劍下之人仍舊巋然不動。
她冷笑:“是啊,誰能違抗陛下旨意,可是,你不該參與。”
眾賓客嘩然。
他挑開劍,走近幾步:“非你我能左右之命運,不要做傻事。”
她低聲發笑,聽者動容。
蘇衍想上前去問個清楚,卻被言真攔住。
“西樓,我成全你,但是,”她收起劍,反手擲向遠處的橫梁上,“我不會原諒你!”
“佛柃!”蘇衍想追上去,言真一手抓住她,硬生生扯了回來。
“放下也好,成為仇人更好,便不會再傷心。”言真苦澀的笑了起來,“這十年來,你可知佛柃是靠什麽在看似有親人卻舉目無親的若水中生存下去的?是那個執念,可是到頭來,執念傷人。”
“我一直不知道,她竟過得這麽苦!”蘇衍頹站著。眼前的殿門大開,外頭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就像佛柃的十年,沒有光,沒有希望!
她痛苦地躬下了背,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想蹲下去,卻被一股力量拽了起來,又被按在憑幾上。
“你給老子記住,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該說對不起的,是他!”言真盯著西樓,一雙眼睛充滿了恨意。
“大將軍若要問責,日後我定會登門道歉。”西樓拱了拱手,十分謙卑有禮。
“日後不必,你現在就給我跪下,一路跪行到王府,看看我父親能不能原諒你!”
“這裏是避暑山莊,長老們就在附近。”西樓有些震驚他會說出這樣狂妄的話。
言真自然是畏懼那三位長老。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咒罵:“明知道打不過我,你這是想搬救兵了?”說著,擼起袖子就要去找兵器。
蘇衍急忙攔住他:“大殿之上,諸國公子都在,你好歹忍著點!”
“你就算真喜歡他,也不該如此護著,佛柃可是你……是金蘭之交,你不能如此有失偏頗!”
“好好好!果然是出好戲。”突如其來一陣鼓掌聲,打斷原有的僵局。此人是趙國世子晁詹,一身赤袍,鑲金腰帶,玉官束發,玉麵堂堂。他一邊鼓掌一邊過來,不嫌事大的說:“原來燕國質子在容國過得如此滋潤呐,看來過去幾年的傳言都是假的,今日一見,本公子發現還不如這個質子來的舒服!”
眾人附和,更是不嫌事大。
“兒女私情本是常理,掌司大人與政親王幺女的那段過往實在讓人惋惜,不過此事早已告一段落,掌司大人也已另得良人,佛柃也將在比武招親上從諸位之中選擇一位夫婿,諸位何必拿此事當作玩笑來談。”左卿終於出麵控製局麵,隻聽得他低緩卻極有分量的聲音一點一點而來,“總歸你們其中一人是要迎娶她為妻的,總不能讓未來夫人在他國世子公子麵前失了顏麵,也讓自己失了顏麵。”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那位趙國世子哈哈大笑,道:“掌事大人說的是,咱們這不是酒喝多了昏了腦袋,罷罷罷,本世子在此向剛剛振袖怒去的歌大小姐以及這位燕國二公子賠禮道歉,望海涵。”說著對西樓揖了揖。
西樓對這位趙國世子的品行和為人極為清楚,今日他能輕易地對自己道歉,不過是礙著墨斐的權勢罷了。奈何自己人微言輕,沒有資本反抗,隻能對他拱了拱手,道:“世子言重了。”
晁詹得意地挑起眉,方要再挑釁幾句,言真冷哼一聲,站出來道:“真是好笑,你們倒是自己演上戲了,佛柃都還沒答應參加比武呢,你們樂個什麽?”
晁詹仔細端詳他:“這位能出現在此,身份怕是也不低,隻不過本世子在若水留了小半年,朝堂之上也好,書院也罷,怎的沒見過你?”
“你是瞎了嗎?居然連本將軍都未見過?哦!也對,你這等身份怎會有機會見到我,是吧左卿?”
左卿幹咳兩聲,移開了視線。
晁詹氣得跳腳:“你是哪根蔥!敢如此對本世子說話!鄯紀,快將此人拿下,本世子要去陛下那兒評理!”
“你還敢去陛下那兒?你就不怕陛下將你扣下問罪?”
他幾乎要瘋了,“鄯紀你還等什麽?此人囂張氣焰實在可惡,諸位既然都在場就為小弟做個人證,到時候陛下不會不分黑白!”
話音方落,有隱隱交談聲,人群中散發出恐懼,都不約而同地退後一步。
晁詹一時懵了,這些人如此怕那黃口小兒,難不成…此人有大來頭?
蘇衍急中生智,對眾人行了禮,方道:“諸位世子公子,在下七善書院束幽堂先生蘇衍,在此有禮了。”
蘇衍容貌雖不及瑾雲城的美得不可方物,也不及佛柃的清冷獨特,但那股傲氣和江湖氣,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晁詹仔細打量著她,突然驚呼:“你就是那個在斷雲軒出言不遜的女人?!”
“世子好眼力,那日我與世子的確有過一麵之緣。”
他覺得好笑,“你這是想與本世子做對?”
言真忍無可忍,掌心已運足了七分內力,正準備出手,突然感覺到手上有一股暖意包圍。他低頭,蘇衍的雙手緊緊握著他。
“為了佛柃,一定要忍耐!”
蘇衍堅定的眼神,讓他頓時沒了脾氣。
安撫好言真,又給長孫越使了個顏色,她立即跑過來擋在言真身前:“我一定攔住他!”說著朝身後的言真傻笑了下,言真對她翻了個白眼。剛剛還對她有些好感,現在一點都不剩了。
蘇衍繼續對晁詹道:“世子或許不知,您的父王曾經也在書院下榻,雖然那時我不在,但掌事大人卻親自招待過,他說趙王是一位風趣優雅,言談親和的大王,對下屬以及仆人都十分開恩,賞賜不在話下,一旦下人做錯了什麽,大王也不曾下罰過,想來大王如此仁慈,世子也是一位心胸豁達,待人以寬的真君子,未來的趙王非您莫屬。”
晁詹不屑地揚著嘴角,這種話他早聽膩了,如今從她嘴裏聽到,更覺得膩。
“馬屁本世子是聽得多了,像你這般毫無誠意的馬屁,本世子怎麽覺得渾身別扭呢?”
言真朝天哀歎一聲。看來隻能自己出手方能化解了。
他推開長孫越,運足內力,頓時異風四起,熱浪翻滾。
眾人驚呼,趕緊退避。
晁詹卻似乎並不驚恐,不慌不忙地命令仆人去召喚侍衛。
蘇衍一邊拖住言真,一邊大叫:“這位是政親王之子,大名鼎鼎的大將軍,想必世子有所耳聞吧?!”
晁詹驚恐地張了張嘴唇,腳一軟,跪了下去。
情況越來越亂,左卿再次站出來做和事佬:“今日隻是個誤會,各位遠赴若水想必身心皆疲,切莫因為一些小事而動氣,實在不值得。”
晁詹也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也不敢再糾纏。勉強笑了下,扶著膝蓋重新站起來,卻仍舊死要麵子:“我是賣避暑山莊的長老一個麵子,不過本世子可不是好惹的,下次膽敢再進犯,管你什麽將軍元帥,本世子照樣提你去見陛下!”
言真雙手環於胸前,蔑視一切的眼神打量著他,“你倒是試試。”
晁詹的肩膀猛地一顫,逃命似的衝出了大殿。
然而,此事卻並未結束。容帝的旨意萬不可能撤回,佛柃也根本不可能逃過這場被代替的陰謀,如今看來,唯一的出路隻能是在比武招親大會上找了。
想到這兒,蘇衍心裏十分難受,無意間看到西樓,更加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