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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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吹拂,青燈古刹,鍾山寺。
    長孫熹一路走進空蕩的後院,進了那間西廂房。迎麵扶上來一個人,鬥篷迎風落下,露出陰沉的臉龐——歌弈剡。
    長孫熹胡亂抓了壺水,仰頭就喝了幾大口,喘勻了氣說:“該死的蘇衍,又被她逃過一劫!以後若還想鏟除她,可就難了。”
    歌弈剡冷笑道:“區區一個束幽堂教書先生,能礙著你什麽,至於你這麽瘋了一樣去殺她?”
    “哼!蘇衍…蘇衍!”她麵露狠厲,“若不是她,我怎麽會被調去樂升堂,表哥又怎麽會被她迷惑了心,長孫越那死丫頭更不可能跟我頂嘴!都是她的錯,她的出現,壞了我的一切!”
    歌弈剡露出不屑的表情:“容帝狩獵的事還沒跟你算賬,那日差點被你害死!”
    “明明是你自己沒用,莽撞行事還來怪我?我可是為你獻了不少計策,你沒把握好罷了。”
    歌弈剡一步步逼近她,一掌砸過去,長孫熹躲閃不及,摔在門上。掌風擦過臉頰,將門砸出了個窟窿。
    “你何必遷怒於我,咱們合作不是第一次了,急什麽!”長孫熹迅速調息,故作鎮定。
    “那樣好的機會,可惜又要等幾年!你倒是說說,我還能如何出手?難道在書院殺了左卿?還是你想說,利用那個蘇衍,牽製他,讓他為我魚肉?”
    長孫熹那張臉漸漸扭曲:“未嚐不是個好辦法。”
    王府。
    “王爺,為何不出麵阻止王妃?”蘇溟替榻上的老者捏著膝蓋,政親王常年征戰,落下了腿疾,總時不時犯病,這讓他疼痛難忍,卻也無藥可醫。
    夜色沉沉,王府沉浸在一片寧靜中,但是歌政的眸子卻如江海翻湧,久久難以平息。
    “蘇溟,這個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王妃與我結發夫妻,更是兩家交好的重要因素,蘇衍雖是我的女兒,但在外人眼裏,她不過就是個出身不好的人,我若出麵,不僅傷了王妃的心,更是寒了長孫家的心,我即使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去保護她。”
    蘇溟仍舊想不通:“可她…”
    “阿衍與你有十年交情,情同父女,你應該了解她,她很聰明。”
    可即使再聰明,若碰上精心策劃的布局,她也難以脫身,若非這次王妃隻是想警告,恐怕就……
    政親王看透了他的所想,慈祥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緩緩起身,“放心,王妃雖然跋扈,但卻不會惹出是非。”
    蘇溟點了點頭,下一刻又是滿麵愁容:“我們王妃誤會阿衍和言真,隻怕日後還會刁難。”
    政親王的笑容頓時暗沉下去,和女兒分別九載,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了,他卻不能保護她,歸根結底,是自己無能。
    蘇溟不忍心看王爺自責,急切地說:“王爺,您做的夠多了,日後阿衍知道,定是懂你的。”
    夜寒風驟,燈籠在屋簷下蕩來蕩去,微光閃爍,幾近熄滅。
    蘇溟望著屋簷,腦海裏頓現毓後立在高高的扶桑長階上,素淨麵龐,一身華服,睥睨天下,可是那雙睥睨天下的眼睛卻漸漸流出血淚來,天空暴雨,血水淹沒扶桑殿……
    轉日仍有細雪飄揚,書院銀裝素裹,下人們忙著掃雪,學生們忙著打雪仗。西樓收到硯生的信條,立即起身拜訪了禪靜院,才進門就見左卿低頭看著書案。他好奇地問道:“大清早的叫我來,難不成是來看你發呆的?”
    左卿將一張紙拿了起來給他看,“你覺得是什麽?”
    西樓湊近端詳了一番,摸了摸下巴,回答:“京都輿圖?”
    左卿指著畫中央的一個黑點,“這是京都中最繁榮的街,盡頭就是雲來閣,另一邊是鬧市,窮人、無戶籍外來之人,以及那些犯了事,被驅趕的家仆都擠在這處。”
    西樓的食指點住左上角一個奇怪的圖案,問道:“那這又是什麽?”
    左卿沒有回答,而是古裏古怪的說:“你不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西樓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暗市!你是有辦法對付談岑了?”
    左卿收起了輿圖,“要對付他,首先需要查一個人。”
    西樓急忙問:“誰?”
    “就是你之前提醒我的,長孫熹。”左卿緩緩道來,“我派人跟蹤過她,發現她去過暗市賣丫鬟,我查了一下那個丫鬟,又發現長孫熹每月都會喬裝打扮,同幾名男子一齊去京都各大煙花之地飲酒,每次都是那個丫鬟跟著,長孫熹將她賣了,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西樓對那丫鬟的事並不好奇,好奇的是長孫熹和男子一起去逛青樓的事,覺得實在蹊蹺,便將自己的猜測告之:“阿衍也常去雲來閣,但隻是去散心喝酒的,並未有男子人作陪,我看,這長孫熹去青樓喝酒是假,同那幾個男子廝混是真!”
    左卿點頭道:“自然是了。”
    西樓心中不安:“你是想要”
    左卿淡薄的嘴唇一揚,“最近若水太安靜了,街頭巷尾的人連喝酒都沒了下酒菜。”說著轉身打開了窗戶,一陣冷風吹進,他反射性的屏住呼吸,很久,才適應窗口的冷空氣。
    西樓一走,左卿撩開桌麵上的輿圖,下麵壓著一張畫像,畫中的女子手握一柄短劍,臉上揚著燦爛輕鬆的笑容,像株向日葵一般在畫裏熠熠生輝。左卿呆呆的看著,心裏不知是歡喜多一點還是悲傷多一點。
    風拂綠屏,旃檀嫋嫋。左卿立於寒風中,微微笑著,許久,隻剩下冰冷麵目。
    硯生開門進入,瞥了眼案上的畫像,眼神又落到門口那些水漬,心中隱隱作痛。
    “大人,是要動手嗎?”
    左卿問他:“之前讓你查長孫熹動向,查的如何?”
    “最近是去的雲來閣,不過快近年關了,想必她應該不會再去了。”
    左卿厭惡地皺了皺眉,“未必,你先去通知徐娘,一旦兩人私下見麵,立即報官。”
    硯生有些驚訝,“那個不太好吧。”
    “他們不做壞事,我也抓不住把柄,你說是吧?”
    硯生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