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否認

字數:5301   加入書籤

A+A-




    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早晚都瞞不住,而且也早就懷疑十年前梅家的那場浩劫是嚴家所為。
    可聽到真相從梅剛嘴裏說出來,梅雪的心還是再一次血淋淋地碎成一片。
    不過是明德帝為了彌補對臣下的愧疚,可一張立平妻的聖旨,卻讓嚴家生出了狼子野心,進而斷送了幾百口人的性命。
    再後來,梅夫人一屍兩命,喬安憶魂飛湮滅,爹和哥哥姐姐慘死,娘含恨而終。
    梅雪麵色蒼白,緊咬著嘴唇低下頭,交叉著放在腿上的雙手隱隱顫抖,好一陣她才緩過一口氣,抬起頭看著梅剛說:
    “我再給你說一遍,我叫梅雪,父親梅鏡塵,母親韓氏,梅嬤嬤是我的姑母。
    你要找的喬姑娘,十年前就已經和我的父親及哥哥命喪在金沙江畔,我母親也已經去世多年。
    我回京後,會為我的父親和哥哥討一個公道,你若想為梅家鳴冤,可以跟著我一起。
    你與我姑姑有舊,從此以後,我叫你一聲“梅大叔”,而你可以稱呼我“梅姑娘”。
    但你若堅持認為我是喬姑娘,那麽我們今天就分道揚鑣,以後再不相幹。”
    蕭彥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忙去看李瑾之和宋誌傑,卻發現他們俱都神色淡然。
    隻是李瑾之臉上慣有的笑容沒有了,他安靜地側臉看著梅雪,眼底帶著絲絲縷縷的心疼。
    梅剛愣住,良久才給梅雪磕頭,哽咽著叫了一聲“梅姑娘”。
    梅雪站起身,雙手將梅剛扶了起來,她再沒有力氣說什麽話,隻能朝著李瑾之和宋誌傑頷首,然後緩緩地走了出去。
    月色清冷,女孩子離去的背影卻更加寒涼。
    李瑾之站起身,對高遠說:
    “梅姑娘既然稱呼他一聲叔叔,從今往後,你們也要將他當做長輩一樣禮敬,不可有絲毫輕慢。”
    高遠點頭,慌忙跪到地上去攙扶梅剛。
    蕭彥終於回過神,可李瑾之已經轉身往東間臥房走去,明顯不想再多說話。
    他隻得求救似地看向宋誌傑,今晚這變故也太大了,他有點兒消化不了。
    梅雪到底是梅雪,還是喬安憶已經不重要,反正她是個好姑娘,醫術好人品更好,而且她願意跟著照顧表哥的身體,這便最好了。
    可嚴家是怎麽回事?
    竟然這樣猖狂?京城中水深他知道,那些皇親國戚、豪門望族誰家沒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他從未聽說過哪家竟然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
    就是打死家中的一個下人,若無正當理由,也是要遭人詬病的。
    至於在良籍的仆從,若想處置,那更是要拿著犯錯的證據報官府的。
    決定幾百口人的生死,就是明德帝自己,怕是也要掂量掂量。
    嚴家怎麽就敢如此無法無天?
    蕭彥越想越氣,漸漸連眼睛都紅了。
    他一向心思簡單,凡事總把人往好處想,可這會兒,他恨不得去把嚴蘊才和嚴稟修這父子兩個砍上幾刀才解恨。。
    高遠領著梅剛出去了,宋誌傑起身,走到蕭彥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來日方長,公子切勿急躁才是。”
    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梅雪靜坐了好一陣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緩緩掀起右手的袖子,輕輕撫摸著白淨細膩的手臂,冷冷的笑意自嘴角慢慢散開。
    從來到這個異世開始,她就隻是娘的女兒,也隻想做娘的女兒。
    所以娘一離世,她就動手去掉了右小臂上的胎記。
    喬家,除了記憶中時常把喬安憶抱在懷裏的那位老太太,其他的人,隻要想到要和他們任何人有關聯,都能讓她覺得無比惡心。
    翌日,一行人重新登上了王府的大船。
    張嬤嬤和玉容、平安已經在船上等著了。
    梅雪從玉容手裏接過平安,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臉。
    不到三個月,他已經長大了許多,白天不再睡那麽多了,常常睜著一雙大眼睛到處看。
    平安並不能時時刻刻和梅雪在一起,但他最喜歡的人還是梅雪,似乎知道救他的人就是梅雪一樣。
    隻要一到梅雪懷裏,就是奶娘想抱走他,他也會不情願。
    九兒從外麵進來,摸了摸鼻子,窺著梅雪的臉色說:
    “姑娘,聽說沈大人的傷出了點兒意外。”
    梅雪沒說話,讓玉容把平安抱走,然後才抬眼看向九兒。
    九兒忙湊近她低聲說:
    “剛才奴婢看見陳醫令了,好像是說沈大人上船的時候堅持不肯躺著讓人抬,結果背上的傷口又撕裂了。
    陳醫令過來取藥,似乎很是發愁的樣子。”
    梅雪皺眉,想了想還是起身出了門。
    在二樓的樓梯口,梅雪看到陳醫令正從李瑾之的房間裏走出來。
    看到梅雪,陳醫令忙上前說:
    “梅姑娘,大公子剛賞了不少珍貴的藥材,讓下官好好醫治沈大人。”
    看著陳醫令愁眉不展的樣子,梅雪大概就猜到沈清揚都幹了些什麽,她點了點頭,對陳醫令說:
    “我也沒什麽事情,正好跟前輩去看看沈大人的傷。”
    陳醫令就笑了,忙引著梅雪往外走。
    早有軍士搭好舢板,熱情迎接梅雪和陳醫令去了後麵的船上。
    李瑾之和宋誌傑相對而坐在窗前,看著梅雪上了後麵的船,宋誌傑看向李瑾之,含笑說:
    “有些事,公子若有心,當早做決斷才是。”
    李瑾之搖頭,依然含笑看著窗外說:
    “梅姑娘不是輕率之人,至少在梅家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她不會做任何決定。”
    宋誌傑楞了一下,隨即也就笑了起來:
    “公子所言有理,是我心急想岔了。”
    沈清揚趴在床上假寐,裸著上半身,疤痕交錯的背上,有幾處包裹傷口的白紗上浸出了血跡。
    梅雪在床前坐下,冷眼看著沈清揚。
    沈清揚睜開眼,看見梅雪,眼睛瞬間一亮。又看見陳醫令和軍士端了托盤和熱水進門,他便又瞬間冷了臉,把頭扭向床裏麵去了。
    梅雪擺手示意陳醫令和伺候的軍士出去,她自己親自動手給沈清揚換了背上的傷藥。
    兩個人都一聲不吭,等梅雪忙完起身準備離開,沈清揚忽然扭頭看向她問:
    “你是不是決定選李瑾之了?”
    梅雪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轉身看著沈清揚問:
    “這就是你肆意糟踐自己的身體、枉費我和陳醫令心血的原因?”
    沈清揚這些天瘦了不少,麵色明顯憔悴,此刻咬牙盯著梅雪說:
    “李瑾之能為你做的,我都可以做,我甚至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他還要掙紮著如何在京中安身立命,而我毫無後顧之憂,無論是嚴家,還是鐵蘭翔那個混蛋,我都能替你收拾了。”
    梅雪簡直就要被氣笑了,哼了一聲看著沈清揚說:
    “首先,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誰共度一生這件事,這對我來說太奢侈,也為時過早。
    而且,以後我無論選了誰,都不會是因為他能為我做什麽,而隻會是因為我喜歡這個人。
    不為他的能力和地位,更不怕和他一起受盡這世間的苦楚。
    我從不指望別人為我做什麽事,更不會想著依靠某個男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所追求的,是誌同道合,是以禮相待,是互相幫助,更是共事時的互相尊重。”
    梅雪說著,往床邊走近了兩步,直視著沈清揚的眼睛說:
    “你剛才的話,讓我覺得很屈辱,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羞辱我。
    另外,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對李瑾之是有好感,但離你所說的選擇還很遠,至少現在,我更希望能和他成為朋友。
    因為他知道如何體諒別人,因為他對任何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並不因為自己受過的傷害而詰難任何無辜的人。
    我今天就明白地告訴你,即使我將來不選李瑾之,我也不會選你,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所思所想都差距太大。
    所以,沈大人再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心思。
    若你覺得對於女人來說,就隻有得到和得不到兩說,那我不介意我們從今天起就形同陌路。”
    梅雪說完,冷冷地瞥了一眼沈清揚紅白交錯的麵孔,徑直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