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各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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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嬌與李夫人走後,筵席就變成了家宴。崔相公夫婦坐在上首,崔元藻和柳蘭茵坐在下首,各據左右。
“楊娘子節哀,聽聞你阿爺的噩耗,朝廷也非常震驚,好在如今昭義鎮已是強弩之末,想必不久之後,朝廷就能獲勝,也能安慰你阿爺阿娘的在天之靈。”
崔鄲看著下首這個明豔的娘子,內心是糾結的。
他一開始並不讚同弟弟為阿藻定的親事,楊蓴此人,是個能吏,但頗為趨炎附勢,並非良配。
然,他還沒提出反對意見,弟弟就已經故去,他也不好再違背弟弟遺願了。
楊蓴噩耗傳來時,他內心一度還鬆了口氣,阿藻可與其他五姓家族聯姻了,於他接掌宗主之位也有好處。
奈何他還沒有所行動,郭家的女兒卻又跳了出來。
阿藻這邊也是不省心,不願參與俗務,一心修道。
沒想到的是,楊娘子居然沒死,而據靈聰所說,阿藻居然還頗為喜歡她?
倘若她能讓阿藻歇了修道的心思,再觀其言行舉止,若是合適,讓她嫁與阿藻也不是不可以。
想至此,崔鄲露出善意的笑容。
看著崔相公的笑臉,蘭茵卻渾身不自在。
蘭茵有意告訴崔相公,楊家眾人絕不是死於昭義鎮叛軍之手,卻又害怕崔相公深入調查,暴露自己的身份,內心糾結。
蘭茵隻能在心裏默默向楊娘子懺悔,“等我忙完了自己的事,一定為你們討回公道。”
想至此,蘭茵用絹帕掩著眼角,隻道:“多謝崔相公。兒自小體弱,送去道館學了些粗淺功夫,得以從叛軍手中脫逃,可憐阿爺阿娘慘死,還望朝廷能為他們雪恥。”
說完蘭茵真的泣涕漣漣,她想起了自己慘死的阿爺阿娘,誰能來為他們伸冤?
崔元藻皺著眉看向蘭茵,她是真的為楊蓴傷心還是演技太好?
難道他想錯了,她真的和楊家有關?
“蓉娘,快收收眼淚,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到了這裏呀,往後都是好日子了。”柔姨從懷裏掏出絹帕,為蘭茵拭淚。
蘭茵漸漸平靜下來,可到底整張臉都哭花了。
“哎,可憐的孩子。”柔姨歎了口氣,對著上首的崔夫人道:“我帶著楊娘子去更衣。”
崔夫人點了點頭。
等蘭茵走遠,崔鄲忍不道:“這娘子如此柔弱,能擔負起宗婦之責?”
崔元藻聽了伯父此話,差點把茶水嗆出來,連連咳嗽,這能叫柔弱?
崔夫人瞥了一眼崔元藻,好笑道:“你呀,論起朝堂爭鬥,我是不及你。論起看各家娘子,你可不及我。”
“哦?夫人有何高見?”崔鄲為夫人斟了一杯茶。
“這娘子可不是軟弱的人。該柔時柔,該強時強。你可沒看見,她在那郭娘子身上可沒少招呼。”崔夫人說著話就笑出聲來了。
崔鄲皺著眉道,“這不是得罪郭家嗎?”
“你是老糊塗了嗎?還想著和郭家聯姻呢?慢說郭嬌娘子那脾氣,就是郭家深陷皇權鬥爭這一點,我就看不上他們。”
“夫人息怒。我也是隨口一說。”崔鄲訕訕道。
“你隨口一說?要不是突然冒出個楊娘子,你怕違背了阿杳的遺願,我看你早就同意了。”
“這不是李德裕勢大,我想著郭家主動來談,或許也是個機會。再說,我是肯定會聽夫人的意見的。如今看,這郭娘子品性不端,斷斷不可考慮的。”崔鄲賭咒發誓道。
“別說楊娘子推搡了郭娘子幾下,就是撓花了她的臉,也沒什麽好怕的。我們這樣的人家,若在自家後院還被人欺負,還不能恣意妄為一下,要你們在外朝爭鬥幹什麽?什麽黨派之爭,哪有阿藻的幸福重要?”崔夫人說到此處,忍不住拭起淚來。
“夫人說得都對,可郭娘子有一點也沒說錯啊,這娘子一直跟在阿藻左右也不是個辦法,是不是該通知弘農楊氏的族親,暫時把楊娘子接走?以免流言蜚語啊!”崔鄲忙亂地為夫人拭淚。
這怎麽可以?阿藻好不容易動心,正是要加把火的時候,若是走了,以阿藻的性子,可能婚姻大事真就涼了。
“這娘子剛遭逢劫難,身邊正要有人開解,冷不丁地你把她扔去不熟悉的人家,不是讓她遭罪嗎?何況她還要配合阿藻辦案,若你覺得她哪裏不好,我也好多教教她。”崔夫人拭著淚,偷偷向崔元藻遞眼色。
崔元藻從小到大已經看慣了兩老的相處模式,最後總是大伯娘大獲全勝,感激地望了一眼大伯娘,悄悄溜之大吉。
——
崔元藻剛剛走出榮暉堂,就見柔姨帶著蘭茵往這邊過來,便迎了上去。
“剛沒時間問您,近來身體可好?”
“好著呢,你不用為我操心,倒是自己,可別在一味修道,那道有什麽好修的?”柔姨溫柔地看著崔元藻,嗔怪道。
蘭茵在一旁看得好奇,她原以為柔姨是崔夫人的仆婦,如今看來卻又不像,這柔姨到底是誰呢?
“哦,對了。剛走在路上碰到庫房的管事,說是相公有一樣東西要給你,我就給你帶來了。”柔姨遞給崔元藻一個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子。
“謝謝柔姨。”崔元藻沒打開,直接收在了袖中。
柔姨又轉身拉住蘭茵的手,囑咐道:“阿藻以後就交給你了,要提醒他按時就餐,多食點葷腥。”
蘭茵看著柔姨霧氣朦朧的雙目,怔了怔,想起自己的阿娘,若她還活著,想必也會如此叮嚀自己吧?蘭茵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就進去了。你們也回去吧!”
柔姨的背影漸漸陷在海棠的濃豔裏,“我阿爺活著時,她最喜歡緋紅色,如今卻再也不穿那種顏色了。”
“她是你阿爺的侍妾?”蘭茵喃喃道。
“嗯,阿爺故去後,她不願走,大伯娘就安排她照顧我了。”
這簡直是錐心的對比,親娘嫁作他人婦,姨娘卻守著他,蘭茵同情地看向崔元藻。
崔元藻撇過頭去,不看蘭茵,盯著手中的紫檀木盒子道:“好了,陸仟案的關鍵物證已經在我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