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一的時候，張子羽大腿上的傷基本已經好了，隻有左肩因為鼠毒，還略有腫脹，但已經不影響左手的正常活動了。
    所以，周一他沒有再請假，吃了早飯來公司上班了。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不見陽光。一大早，太陽被鉛色雲層擋住了，天色陰陰的，又有涼風在不安地吹拂，看起來是要下暴雨了。
    但，江州八月的陰天，其實很難說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打了卡，走在車間裏，張子羽竟平生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打量車間，軋機、鋼卷、吊車、叉車，以及車間裏的操作工人，都有一種生疏感。
    不知道是因為四天沒上班；還是因為……
    他如今半隻腳踏進修仙世界，白天過著凡人的生活、晚上卻在修仙者的世界曆經生死。兩種生活有了落差。
    他忽然對電視裏那些臥底、特工、間諜，這種過著雙麵生活的人，有了一絲感同身受。
    正在張子羽感慨的時候，迎麵走來了一個車間員工，是精軋車間的員工，以前打過許多交道，是個不錯的人。
    他走到兩人麵前，站定了，沒讓開路，攔住了他們。
    張子羽不解，向這位員工看去，見這位員工臉色有異，開口問道“兄弟有事嗎？”
    他沒回答，隻是盯著他，提醒道“張工，小心點。”
    “？”張子羽一頭霧水，“什麽小心點？”
    這位員工欲言又止，最後看了看他，隻說了三個字“管理部。”
    說完，他就快速離開了。
    “管理部？”張子羽皺眉，“管理部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些員工身上產生的生疏感，不是因為他的主觀感覺；而是他們確實對他有了生疏感。
    他抬頭環視一圈，發現所有員工都沒有看他，就算有偷偷看他的，見他看過去，也都快速移開了視線。
    沒有與他視線相觸的，當他陌生人、當他不存在，所以生疏。
    管理部……
    所以，他沒來上班的這幾天，公司，或者說管理部發生了什麽事？
    他又看向靈詩劍，他有這位大佬坐鎮，呂佳麗也敢出手？忘記了呂毅的慘狀了？
    “看我幹什麽？”靈詩劍疑惑道，“我這幾天也沒來上班。”
    “我想知道呂佳麗憑什麽。”張子羽說道。
    “我怎麽知道？”靈詩劍納悶，“你都不知道……”
    好吧，問她也是白問。
    張子羽搖頭，繼續向精軋車間的辦公室走去。
    各個車間之間，都是相互連通的，方便叉車、員工之間往來，有專門的叉車通道和員工通道。
    當張子羽走到與冷軋車間連通的叉車通道時，發現前麵又有人在等他們。而且是熟人，周強。
    走近了，周強出聲問道“領導，傷已經好了嗎？”
    張子羽笑著回道“沒有大礙了！”
    周強伸出大拇指，讚道“不虧是修行……”
    他說著，意識到靈詩劍這個凡人女子在旁，連忙刹住了車，換言道，“領導身體真不錯。”
    “你家裏呢？下水道還漏嗎？”張子羽問道。
    “沒有了！”周強get了張子羽的暗語，回道，“領導技術相當不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不過房子味道很重，還是沒法住人，我這兩天在聯係人做維修。”
    “味道確實大。而且天花板、牆壁、地板都要重新裝修。”張子羽笑著寒暄。
    “嗬嗬，過兩天就好了。”周強笑一聲，又拘謹道，“就是，那個領導，這次裝修又要花一大筆錢，你那個……費用，我可能、一時半會兒沒法給你。得這個月發了工資，才能給你一點。”
    “這沒事，家裏裝修重要。我不著急錢用，後麵慢慢給就是了。”張子羽道。
    周強鬆了一口氣，連連道“領導人真好，人真好！”
    “哪有……”張子羽搖頭。
    就在這時，周強忽然話風一轉，臉色變得嚴肅，沉聲說道“領導，你千萬要小心管理部！”
    “哦？”這是第二次提醒了，張子羽連忙問道，“為什麽？”
    “領導你是不是跟一個叫呂毅的人有仇？”
    張子羽點頭“有點小摩擦。”
    小摩擦，指呂毅製造意外，意圖謀殺他；然後靈詩劍反手就砍了呂毅的腿。
    “然後他們呂家，在公司是一股很大的勢力，對不對？”
    “確實。”
    “那就沒錯了。”周強說道，“管理部的呂佳麗，據說是呂毅的姑姑，她上周放了狠話，說是要幫呂毅報仇。要將你趕出公司、要你付出代價。”
    張子羽低頭，右手食中二指在額頭上摩擦了幾下，回道“我知道了。”
    “領導你千萬要放在心上！”周強臨走前再次提醒。
    別了周強，張子羽問靈詩劍“怎麽樣？這麽近的距離，能不能察覺他身上的異常？”
    靈詩劍搖頭“他身上沒有法力波動。”
    “其他的呢？”
    “沒有殺意。”
    “沒了？”
    “其他的我也看不出來。”
    “你應該修煉個瞳術，就是小說裏那種，能一眼看穿人的境界，靈魂，印記什麽的瞳術。”
    “瞳術？”靈詩劍搖頭，“瞳術不比劍法簡單，我練劍尚且覺得時間不夠用，哪有精力去練瞳術？”
    “那你有沒有修煉瞳術的功法？後麵我修煉一門。”張子羽說道，“信息才是戰鬥的第一要素。”
    “我怎麽會懂瞳術功法？”靈詩劍道，“或許宗門裏麵有，但你不是蜀山門人，我不好光明正大叫人把功法帶出來。”
    “可惜！”張子羽歎道。
    “就是……”靈詩劍質疑道，“他有沒有可能，就是個普通人呢？你看，他剛剛還好心提醒你。”
    “好心提醒一次就不能是敵人了？普通人不會是敵人？”張子羽反問，“他來提醒，隻能說明他所求甚大。他起步就是要你的命，或者其與你的命同等價值的東西。”
    靈詩劍多少感覺張子羽有些不可理解，說道“你太心疑了！”
    見她這個警惕性，張子羽心裏多少有疑問，到底她是修仙者，還是他是修仙者？她說過，她在修仙界時，經常出門執行任務。難道她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沒有遇到過老陰逼？
    他將心比心，如果他會剪紙成人這門法術……就這麽說吧，從今往後，江湖隻見紙人不見人。
    但他不好多說，因為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定周強就是紙人、或者紙人師。
    兩人沉默著繼續走，沒有人在攔路，他們徑直走到了精軋辦公室。
    推開門，辦公室裏來了不少同事，這時正在做上班前的準備，見門開，看過來，看到是他，眼神頓時變得複雜了。
    張子羽人緣不差，但管理部放話要弄他，他們著實有心無力。幫不上忙，隻好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走到自己位置上，旁邊位置有人，卻是付傑難得的沒有下車間，也在位置上玩手機。
    見他來了，付傑抬起頭，看著他，表情嚴肅，沉聲道“呂佳麗又要找你麻煩了。”
    張子羽頓時明白，付傑是專門等他的。
    這是第三次提醒。
    “已經有所耳聞了。”張子羽好奇，“她這次的招式是什麽？”
    付傑問道“你這一批‘手撕鋼’的效果不好？”
    “還行吧？”張子羽回道，“雖然軋的效果確實不好，兩卷軋成了三四十卷。”
    “但是……”他笑道，“第一次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何況我得到了各種數據，總結了失敗的經驗，配方、工藝都已經心裏有數了。下次再軋，效果肯定就不一樣了。”
    付傑搖頭“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再有一兩次就能弄出成熟的工藝。
    “但是，呂佳麗利用呂總的關係，從總公司那邊調來了一個專門做手撕鋼的高級工程師！”
    他問張子羽，“陳文敏，你聽說過嗎？”
    這個名字一出，張子羽沉默了，他怎麽可能沒有聽說過？
    張賽從總公司傳來的手撕鋼資料，作者署名一欄，有陳文敏；總公司那邊做手撕鋼研發的時候，那個團隊裏，有陳文敏。
    這樣的人，在業內都是有相當重的分量。
    而為了對付他這樣一個無名小卒，呂佳麗居然把這樣一尊大佬調了過來。
    然後……
    動用的是呂總的關係。
    呂總，也就是呂良宏，呂佳麗的父親，呂毅的爺爺，蜀山外門弟子，蜀山鋼鐵的老板。
    也就是說，這次呂佳麗出手，是呂良宏默許的。
    但是，要對付他，得先處理靈詩劍，而呂良宏是知道靈詩劍的身份的。
    難道他已經收到了紫雲劍仙不準靈詩劍再出手的消息？或者，他有了對付靈詩劍的方法？
    他擰緊眉頭，問付傑“除了陳文敏，總公司還有沒有其他人過來。”
    付傑想了想，回道“是還有一個，但我隻知道陳文敏，另一個人我就不認識了。”
    兩個人，張子羽心裏有數了，陳文敏是針對他的，另外那個，就是針對靈詩劍的，是個修士。
    看這個樣子，呂佳麗是準備充分，勢在必得，一定要他付出代價了。
    付傑歎了一口氣，歉意道“子羽啊，對不起。我也隻能提前跟你說說，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具體，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哈哈哈！”張子羽笑了幾聲，輕拍付傑的背，“付工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我謝你也來不及呢！”
    他又玩笑道，“等我去了隔壁星峰鋁業，一定給你謀個好位置。”
    付傑搖搖頭，沒有說話。
    給張子羽提了醒，付傑便轉身出了辦公室。周一上午要開早會，他需要在開早會之前，去車間看一圈，做安全檢查、任務分配。
    “現在怎麽辦？”靈詩劍出聲問道。
    張子羽看她一眼，坐到付傑的位置上，笑道“連呂毅、呂佳麗這種不被你看在眼裏的凡人，都暗中潛伏，精心謀劃，一旦覺察到機會，就會像瘋狗一樣撲上來。
    “那你說，枇杷樹背後的紙人師，一介魔修，被你砍了那麽珍貴一棵枇杷樹，他會不會在暗中伺機報複？”
    靈詩劍皺眉“我不是跟你說這個！”
    “今天最多是被辭退，其實對我們沒什麽損失，我至少能拿十五萬被強行辭退的補償。然後我帶著手撕鋼的經驗，轉背加入星峰，說不定工資還能漲一漲。”張子羽繼續道，“若是被紙人師布局得手，要的就是我們的命。”
    靈詩劍不說話，氣呼呼地盯著他看。
    知道她已經被說得有點生氣了，張子羽不再說這事，而是正經分析起馬上要麵對的危機
    “首先，我對陳文敏，沒有一絲勝算。陳文敏這種咖位跑來分公司，對我純粹是降維打擊，給他一個產品研發的經理都稍顯不夠，何況隻是一個鋼箔車間的負責人。
    “但是！殺雞焉能用牛刀？大炮哪能拿來打蚊子？我什麽價位？陳文敏什麽價位？所以我敢肯定，陳文敏不會在分公司這邊待太久。張總不放心，呂佳麗沒有那麽多錢。
    “其次，你對那個修士，這裏麵的道道我就不是很懂了。但是，有一點，隻要你在蜀山的地位不是太低，他們就不敢為難我們。”
    張子羽這麽一說，靈詩劍就放心了。
    如果拚打架，她是見心境劍修，凡間能比她強的，還真的不多；如果拚地位，她可是紫雲劍仙的親傳弟子，地位比她高的，在修仙界都沒有那麽多。
    “所以，這一局，其實還好。”張子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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