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玉京起妖禍 第0043章 兵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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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和夫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大廳中眾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落在了一男一女身上。
來人正是鄭府的主人鄭誠橋和他的夫人鄭盧氏,鄭城橋七尺身軀,穿著一襲錦袍,腰間佩一塊乳白玉佩,相貌堂堂,那對蠶眉下雙目如炬;
而他旁邊的女子則是標準的貴婦模樣,身著紫色七重金絲錦繡綾羅衣,衣領微窄,露出雪白的脖頸,綰成的同心發髻上插著一隻鏨金牡丹簪,耳上是一對金鑲紫英墜子,略施粉黛,風韻猶存。
鄭誠橋娶了盧氏女,在太平坊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崔、盧、鄭等六姓同處一坊,又彼此聯姻,太平坊被六姓經營得已如鐵桶一般,宛若城中之國。
在太平坊,隻要是六姓家族想找一個人,哪怕是一隻新來的螞蟻,隻要他們願意,都能給你找出來,恐怖如斯。
六姓的大本營倒不在玉京城,崔是清河崔,盧是範陽盧,鄭是滎陽鄭,王是琅琊王,李是趙州李,謝是陳州謝。
在大乾官場上,僅僅是六家的門生故吏,便已數不勝數。當然若僅是如此,還撐不起“恐怖”兩字。
在諸聖山上修行的修士,才是六大家族最大的依托和底蘊。
就鄭家而言,便有一位老祖在山上修行,每隔十年,還會給家中來信一封。
鄭開陽見到父母來了,立即撲在鄭氏懷中哭得痛哭流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娘親,您要給孩兒做主啊,他們打我,您瞧瞧。三弟當了將軍,竟然帶著外人到府上行凶,他們剛才打我,也不幫幫我。”
鄭夫人心疼得不得了,急忙安慰道:“哎喲,我的陽兒,別怕,娘在這裏,娘給你做主。”
鄭誠橋皺著眉,看著撲在鄭氏懷中那個不成器的逆子,
對大廳的門客和奴仆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待眾人退下,他冷哼一道:“丟人現眼的家夥,哭個甚!”
鄭夫人立即回懟道:“好你個鄭誠橋,陽兒被欺負,你不給他討個公道就算了,還罵他。陽兒是我的兒子,你怕得罪人,我可不怕。”
鄭誠橋臉色微變,無奈歎息一聲,他上前對典夔拱手道:“典都尉,鄭開陽被拙荊寵溺壞了,您大人大量,別跟一個晚輩見識。”
典夔沒有說話。
“鄭誠橋,你什麽意思?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被打的是我們的陽兒,就算是聖人,也不能無緣無故打我的兒子。”鄭夫人尖聲道。
鄭誠橋轉過身,嗬斥一聲:“夫人,慎言。”
“鄭誠橋,你竟然敢凶我,是不是嫌老娘人老珠黃,比不上你養在府外的那個狐媚小賤人了?”鄭夫人欺身向前,指著鄭誠橋鼻子質問道。
鄭誠橋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我與青兒清清白白,夫人莫要再冤枉為夫了。”
他這不解釋還好,此話一出,鄭夫人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張牙舞爪,在鄭誠橋身上又抓又撓,“老娘給你拚了,鄭誠橋你個王八蛋,我嫁給你二十五年零六個月,九千三百二十個日夜,你從來都沒喊我一聲‘芸兒’,啊,老娘不活了。”
典夔站在商慶身邊,低聲說道:“商老弟,你以後可要擦亮雙眼,千萬別娶一隻母老虎回家,鄭誠橋好歹也是兵部右侍郎,俺萬萬沒想到啊”
商慶愕然。
典夔嘿嘿一笑。
如今的江湖平靜了許多,這位衛乾司的右都尉,可是在玉京城老老實實的當了幾年的吃瓜群眾,看熱鬧完全不嫌事大。
鄭誠橋不敢發作,夫妻兩人的感情其實還是挺好的,對於他夫人的任性刁蠻,早就習慣了。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在山上修行的盧家老祖,特娘的結丹了,範陽府那邊又增加了兩位盧家族人去山上修行的名額。
“夫人,孫神醫還在府上,你先帶陽兒去看看。”鄭誠橋語氣緩和了下來,這裏畢竟有外人,家醜不可外揚,至於自家兒子被打一事,他心中自有計較。
鄭夫人哭哭啼啼中伴隨罵罵咧咧的聲音帶著鄭開陽出了大廳。
大廳中一片狼藉,鄭誠橋將典夔和商慶帶去了旁邊的側廳,他坐在主座,對鄭開封喝道:“封兒,你跪下!”
鄭開封不情不願的跪在他身前,低著頭,眼中滿是委屈。
“封兒,可還記得為父對你說的,兄友弟恭,團結一致,是鄭家立足於世的根本,你要跟你大哥好好學學。”鄭誠橋上演了一場育兒表演。
鄭開封臉上不忿,挺直了脖頸,問道:“父親,庶出就真的要低人一等嗎?”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頂撞疼愛自己的父親。
鄭誠橋抬起手掌,最終還是沒有落下,眼中帶有愧疚,深深地歎息一聲,“封兒,起來吧,是為父虧欠你太多。”
坐在一旁的典夔看得意猶未盡,這等瓜,他很喜歡。
不一會,鄭府的丫鬟捧上了茶。
“典都尉,下官治家不嚴,讓你見笑了。”鄭誠橋自稱下官,主動放低了姿態。
從官職上來說,鄭誠橋位居兵部右侍郎,從三品。而典夔雖是聖人近衛首領,但隻是從四品。不過若論起權力來,典夔隱隱壓他一籌。
“鄭侍郎,給你介紹一下,他叫商慶,是本次案件的負責人,俺典夔是個粗人,就直說了,我們此次是為了昨夜逃逸的賊女而來,”典夔見吃瓜不成,直接進入主題。
鄭誠橋聞言驚詫,不由得打量著商慶兩眼。商姓,在玉京城極其稀少,眼前的少年與當年那位確實是有幾分相似。
鄭誠橋作為兵部右侍郎,已是大乾最上層那一撮擁有實權的官員,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內幕,比如說五年前商道中事件。
商慶不認得這位兵部右侍郎,卻見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意味。商慶十五歲加入捉妖司,當年外出執行過兩次任務,次年便發生了那場驚變,從此在家閉門不出,就連司裏每月發放俸祿,他都沒怎麽去領過。他對玉京城的官員還真不認識幾位。
“典都尉,昨夜金吾衛的蔡將軍已經進坊裏搜了一遍,並沒有發現賊女的蹤跡。”鄭誠橋開始發難,他蠶眉微微豎立,說道:
“下官昨夜在城牆上見過都尉大人的神威,今日都尉大人登門造訪,莫不是認為賊女藏身在鄭府?”
“鄭侍郎,賊女有沒有藏身在鄭府俺不知道,但昨夜她確實是在平安坊內消失的,而且還是在你鄭家的渡口上的岸。”典夔隻是淡淡地說道,言語中似乎有一種敲打的味道。
昨夜金吾衛追蹤至平安坊,在鄭家的渡口發現了一隻被遺棄的小船。蔡將軍進鄭府詢問,沒有收獲,後來他又去了另外五家府上,全都很篤定地說沒看見,無一例外。
金吾衛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闖進六家府內搜查,若不是案件涉及到聖人,恐怕就連金吾衛的蔡將軍都不能輕易進府。
鄭誠橋無視典夔的敲打,說道:“昨夜下官一回家,便立即召集闔府上下,並告訴他們,若是有人能提供賊女的線索,下官便獎勵他百兩銀子。然而至今都沒人上報一絲信息。至於賊女為何要在鄭家的渡口上岸,這個就隻能等都尉大人將她捉拿歸案,還我鄭府清白了。”
鄭誠橋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典夔。
典夔向商慶投去求助的眼神,商慶略微思索,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鄭侍郎,你昨夜是幾時從承天門出發?又是幾時回到府上的呢?”
“亥初兩刻離開城樓,亥正一刻回府。”這位兵部右侍郎脫口而出。
按照祭月大典的正常流程來看,戌初三刻放燈“飛龍在天”,寓意龍躍寰宇;戌正舉行祭月大典,祭告月神,為民祈福。
昨夜的戰鬥約莫是戌正三刻左右結束,鄭誠橋耗時三刻鍾,從承天門回到太平坊,也能說得過去。
按理說,他昨夜應該留在兵部衙門的,又為何會提前回家呢?而且還把時間記得如此清楚!
商慶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再次開口說道:“我和典都尉剛才從葫蘆廟順渠而下,用時兩刻鍾。顧白門應該是安排得有人提前接應,乘船的速度比商慶那塊木門也會快些,不過最少也不會低於一刻鍾。也就是說,她在平安坊上岸的時間大概在亥初一刻左右。”
鄭誠橋點點頭。
商慶繼續說道:“金吾衛是在子初才進入太平坊,一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足夠顧白門藏匿好。”
商慶站起身來,朝鄭誠橋鄭重抱拳道:“鄭大人,聽聞在太平坊內,隻要崔、盧、鄭、李、王、謝想要尋人,就沒有辦不到的。我們此次前來,正是希望能得到鄭侍郎的幫助。”
鄭誠橋抬了一下眼皮,問道:“你為何如此篤定本官就一定要幫你呢?”
如今的六姓中,在大乾朝堂之上,就數鄭誠橋的官階最高,實權最大。
商慶和典夔商議一番後,決定先從鄭家下手,這或許也是樞密院秦柱國派鄭開封來協助他們的深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