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五十六章】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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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府內。
    蕭月懷守在蘇郢的寢屋外,看著仆役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急得渾身冒汗。她在廊下來回踱步,實在憋不住,推開門闖了進去。
    荀翀聽到聲音,從簾帳後走出,跪在公主麵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請公主止步。”
    蕭月懷有些惱:“你這是做什麽?人好歹是我救回來的,我看一眼都不行麽?”
    荀翀眉頭緊皺,神情冷漠:“公主。陸家三郎也受了傷。他那裏更需要你關心。我們將軍自有神佛護佑,不會有事的。請公主安心。”
    他話語充滿譏諷、帶著利劍,刺得蕭月懷啞口無言。
    半晌,她怒道:“荀翀!你放肆!本公主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得著你管了?”
    荀翀仍然寸步不讓。
    蕭月懷惡狠狠地盯著他,氣得胸口發悶。她衝著外麵喊道:“阿祿!叫人來把他拖下去!”
    等候在外的阿祿得到命令,立刻要去尋人,卻聽見屋內傳來一聲氣若遊絲的呼喚:“公主...息怒。荀翀不敬,臣替他...受罰。”
    蕭月懷當即抬首望過去。蘇郢側躺在榻上,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三兩步奔過去,撲在榻邊握住郎君的手:“你省點力氣吧。傷口滲了這麽多血。你真是不要命了。”
    蘇郢還能笑,隻是笑得很難看。
    他啞著嗓子道:“臣讓公主憂心了。這些傷...無礙,比不得沙場征戰、刀劍無眼。”
    說罷,他低聲訓斥荀翀:“荀翀。公主做什麽事需要你置喙麽?過來請罪。”
    荀翀仍在簾帳外跪著,聽到蘇郢的命令,不情不願地挪了過來,在蕭月懷麵前磕頭:“屬下衝撞了公主,請公主懲治。”
    蕭月懷一陣無語,擺擺手道:“罷了。你也是護主心切。”
    她知道荀翀為什麽生氣。若是換了她,恐怕也會惱恨。
    誰叫她當著宮裏所有人的麵,跑去關心了陸平笙,看都沒看蘇郢一眼。直到他們二人都被抬了出去,她才敢悄悄地坐著車輿回到將軍府。
    荀翀跪在一旁不語。
    蕭月懷也沒有心思理他。
    醫官燒灼過銀針,便預備縫合傷口。
    蘇郢肩頭的傷口已經全部掙裂,猩紅地冒著血,看上去十分驚心。
    醫官彎下身體,用針穿過蘇郢傷口附近的皮肉,一股股細小的血色竄了出來。郎君握住公主的手突然緊了緊,指節處泛著白色。
    後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鬆開了她的手,眼神透著些心疼,仿佛是怕捏痛了她。
    蕭月懷愣了一下,重新找回去牽住他道:“你若疼得受不了,就抓我的手。沒事的。”
    再怎麽說,他肩膀的傷也是為了救她而導致的。她沒辦法做到不關心。
    她隻看得清他的目光,從心疼變成了欣喜,轉而又有些失落。他沒再抽回自己的手,但也沒有再掐她的掌心。
    如果可以,蕭月懷真想揭下他的麵具,看看他此刻究竟是什麽神情。
    她能感覺得到,蘇郢很疼。
    但他愣是一聲也沒喊出來。醫官來回抽線,血肉被反複牽扯著,她快要看不下去了,低下頭,五官皺成了一團。
    蕭月懷心裏十分感歎。世上竟真有這樣鐵骨的郎君,如此疼痛,他就這麽硬生生地扛著,甚至還有閑心擔憂會不會把她的手掐疼了。
    一炷香後,醫官終於將他肩上的傷口縫合完畢,血仍然在流。
    烙鐵和火爐被人送了進來。
    那熾熱滾燙的鐵塊貼著蘇郢的傷口按下去時,大麵積的焦味撲了過來,蕭月懷被嗆出了眼淚。蘇郢仍然一聲不吭,但能發現他抓著床板的另一隻手,已青筋暴起。
    金瘡藥灑上,肩頭的傷終於好看了些。可受了杖刑的地方,卻仍是血肉模糊。
    他傷得太不湊巧。
    箭傷令他不能趴著,臀傷令他不能平睡著。左右都不是,隻能靠著一塊玉枕撐著腰部。
    醫官要為他清理刑杖打下的傷。
    荀翀卻突然攔住:“辛苦大人了。大將軍受杖刑的地方,由我來處理吧。”
    蕭月懷不解道:“你這是做甚?難道你的醫術比醫官還要好?”
    蘇郢竟也附和道:“殿下。臣往日在軍營時,犯了錯受了杖罰,都是荀翀幫我的。他有經驗,實在不必勞煩醫官。”
    他吊著一口氣,艱難地解釋。
    蕭月懷覺得奇怪,可看他好像真的不願醫官來治,便隻好作罷,皺著眉頭答應道:“好罷,那我便帶醫官出去了。”
    “荀翀。務必照顧好大將軍。”
    她起身離開,醫官也跟著出了房間。
    阿祿見她這麽快便出來了,滿腹疑惑道:“公主...大將軍的傷這麽快便處理好了?”
    蕭月懷搖搖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醫官,說道:“有勞醫官了。你先下去吧。若有需要,我自會傳召你。”
    她將醫官支走,才跟阿祿說道:“大將軍似乎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準確的是...瞞著荀翀以外的所有人。”
    阿祿一懵,小臉皺起來:“公主...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蕭月懷摸了摸下巴,向屋裏瞥了一眼,簾帳遮著,她什麽也瞧不見。她也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隻憑著一種感覺——蘇郢身上絕對有一個驚天大秘密。
    她去了冠鶴軒。
    過了很久,荀翀才來稟報。蘇郢已喝了湯藥,安穩入睡。
    她總算鬆了口氣。
    天色漸晚。揖峰居好不容易靜下來,入了夜又開始陷入奔忙之中。
    蕭月懷聽到動靜,派阿祿前去探了探情況,得知蘇郢高燒不退,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去。
    蘇郢肩膀上的箭傷反複掙裂撕開,受了感染,情況十分危急。蕭月懷又將醫官捉了回來,同荀翀一道守在屋內,心提到了嗓子眼。
    醫官一番診斷,迅速寫下藥方囑咐道:“請殿下速去購置這些藥材。大將軍傷口發膿,病灶正在侵入肺腑,若不能降下體溫,恐怕凶多吉少。”
    蕭月懷接過方子,立刻領著阿祿親自前往藥鋪。
    她怎麽也沒想過,事情能至此地步。她大概料到,金殿之上一定是陸平笙說了些什麽,才讓父皇非賞蘇郢這頓板子不可。雖是做給群臣看的戲碼,但倘若真的令蘇郢病危,恐怕邊疆對大周虎視眈眈的宵小們又要生出野心了。
    這個陸平笙,真是害人精!
    她暗自咒罵,同時又默默在心裏祈求:蘇郢,你絕對不能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