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君作守鬆鶴 【第八十九章】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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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讓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蘇郢望向蕭長祁,盼著從他嘴裏聽到拒絕女娘的話。
誰知,那郎君卻點頭答應道:“好。我允你前往。”
此話一出,蘇郢立刻變了臉色,挺起身軀、雙手握拳,倚在案邊略顯激動地說道:“殿下怎可答應公主胡鬧?”
蕭月懷眉頭一緊,瀲灩水眸輕抬,透出一絲反感:“大將軍。你是在質疑兄長的決斷?還是單純覺得本公主隻是個繡花枕頭,事事都需要你保護?”
她的眉眼間沾染不悅之色,神情愈發的暗沉。
這透著薄寒的語調,叫人心間一凜。
蘇郢明知已經惹怒了公主,卻仍挺直身軀不肯退縮:“不論公主怎樣說,這件事臣絕不會答應。”
他反應激烈。蕭月懷卻異常平靜,甚至端起案前的茶盞,拂袖遮麵微抿了一口。
見她如此冷靜自持,蕭長祁頗為詫異,還未等他說上幾句話,便聽自家妹妹淡淡地說道:“蘇郢,我知你想要護我周全。”
“可我不是那籠中被豢養的金絲雀,若有可能,我想做那翱翔於九天的鷹。你一而再地阻撓我,無非是覺得憑我一個小女娘,無法與未知的危險抗衡。”
“但你錯了,我若懼怕危險,沒有信心與那前路荊棘作鬥爭,今日就不會站在這裏。”
“蘇郢,我最後一次勸你,別做我的擋路石。”
她的話越到後麵越冷,冷到蕭長祁都有點發怵。
蘇郢與之對視,久久不能回神。此刻他的內心,震驚多於焦急。
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想法從腦海中升起。
對麵許久沒有傳來聲音,蕭月懷心裏泛起了嘀咕,於是掀起眼簾朝蘇郢看去,隻見他呆愣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蕭月懷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低頭輕咳了一聲,將話題重新引回了正事上。
“兄長既然同意我去,不妨與我詳細說一說你們的安排,也好讓我有個準備。”
蕭長祁仔仔細細地盯著自家妹妹瞧了一遍,眸色裏透著欣賞,眼角眉梢夾帶著喜悅:真不愧是他的親妹妹,如此穩重有手段,竟能將蘇郢這樣的人拿捏得毫無反抗之力。
蕭長祁微微屈著身子,靠近了一些,將他與蘇郢、呂魚共商的布謀全盤說與了女娘聽,並叮囑道:“陸平笙是個人精,但凡出現紕漏,他會馬上察覺。此子心狠手辣,情急之下不知會做出什麽,唯臣擔心的也不無道理。”
“我雖允你去,但免不了要再增派些暗衛護你周全,此事你不可推脫。”
蕭月懷抱拳作揖,笑嘻嘻道:“這個自然,兄長之令,豈敢違之?”
兩盞茶的功夫,外麵的天已全部黑了下來,茶樓燈火通明,那懸於空中的千金台上響起悠揚琴聲。穿著紗裙雀羽的妖姬,在那搖曳的燭光下翩翩起舞,周圍雲霧繚繞,如夢如幻好似仙境。
蕭月懷屏息閉目,快速從梅花廊下離開,片刻也不願停留。
蘇郢在她身後默默跟隨,腳步也隨之加快。
兩人出了茶樓行至馬車旁,一左一右地站著,四目相對。
氣氛有些微妙。
蘇郢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惹得蕭月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頗為不忿:“怎麽著?大將軍是想與我吵一架麽?從方才起就不說話...還這麽直勾勾盯著我看?我臉上是有什麽髒東西嗎?”
語氣略微不善。
蘇郢收斂了目光,試探著問道:“公主似乎很害怕這座茶樓?”
蕭月懷一怔,莫名地心虛道:“你....胡說什麽?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害怕了?”
蘇郢沉寂一瞬,垂目輕言:“是臣無禮了。”
蕭月懷閉上眼深呼一口氣,遂即看向身旁的郎君,眸子裏充滿無奈。她特地向他靠近了一些,蘇郢卻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一股無名火瞬間從腹腔內竄起。
蕭月懷愈發的逼近他。直到蘇郢的腰磕上了車輿的長板,擦到傷口處,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她才停了腳步。
郎君的雙手撐住板子,身體向後微微傾斜,一雙長腿屈著,生怕碰到公主惹她不快。明明是個人高馬大的將軍,卻被小嬌娘逼入死角無路可逃,甚至還有些汗流浹背。
他舌頭打結,說話磕巴起來:“公、公主,您這是...這是要作甚?”
蕭月懷美目微瞪,仰著頭看他,質問道:“蘇大將軍?你如此驚慌失措,是認真的嗎?本公主真有這麽差勁?差勁到...你要對我避之不及?”
蘇郢緊張地咽了咽喉嚨,半天憋出一句:“不是的。”
隨後便噤了聲。
蕭月懷又氣又無語,歎了口氣後坦白道:“蘇郢。那夜瑾梧河岸邊,我承認是我把你踹進河裏的。可....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你。事後知曉,心底亦是忐忑愧疚,故而回了將軍府後想刻意討好你,才打聽了你的喜好,親自備了一桌菜。”
“本來我以為你不知道我是推你下河的元凶。親自去書房請你時,無意間聽見你與荀翀的對話,才知你根本就是知情的。”
“你既知情,就該說出來。你若心中對我有怨,也該大大方方講出來,總是這般暗中與我計較是什麽意思?”
“推你下河,害得你險些喪命之事,確實是我的錯。可當時我誤以為你是幕後真凶派來的殺手,才會那麽做...”
“你辛辛苦苦奪來的證據...也是我帶走的。其實這件事,我該謝謝你的。若不是你,秦家的案子不會有轉機。”
“你的病況、你的那些傷,是我私心所致。你若真的不痛快,罵我幾句...甚至打我幾下也行。或者...或者我將實情告知父皇,在他麵前請罰,這樣你總能消氣了吧?可否請你莫要再因為這件事而故意疏遠我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被她鎖在狹窄空間內的郎君卻遲遲沒有動靜,引得她疑惑抬頭。
蘇郢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幽深的眸子裏有一股情愫在湧動,似是歡喜似是悲傷。
“公主...”
良久,郎君開口:“當時雖是黑夜,可我臉上戴著麵具。您不是沒見過我的這副梅紋銀麵,怎麽還會認不出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