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險惡之地(歡迎訂閱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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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十月歲首,各王侯、列侯……”
    季布氣宇軒昂,聲音洪亮,字正腔圓,看著跪滿一地的吳國君臣,大聲宣讀聖旨。
    “……欽此!”季布一合聖旨,&nbp;由侍衛捧過,交於吳王劉濞手上。
    “謝聖恩!”吳王捧了聖旨起身,臉上掛著寒霜。
    站在侍衛隊列裏的王娡,觀察著眾人的表情。
    吳太子劉駒,臉色蒼白。當他看到季布是宣旨欽差的時候,就感覺自己被捉弄了。
    吳國臣子們都沉默不語。
    袁盎更是表情木然。
    隻有那中大夫應高麵有憤憤之色。
    將軍田祿伯卻是季布的粉絲,欲上前搭訕,&nbp;礙於吳王威嚴,&nbp;隻好隱忍。
    吳王將季布延請至宮殿,&nbp;端坐王位,右手為欽差季布坐席,左手為吳太子坐席。
    吳王宮高大恢宏,雖不及未央宮氣派,裝潢卻更為華麗。
    “欽差大人,人口統計,由國相袁相承辦,季大人督辦,意下如何?”
    吳王知道袁盎與季布關係親密,直接把皮球踢給袁盎。
    其實,&nbp;人口統計不是難題。“重農抑商”主政思想下,&nbp;各諸侯國對人口流動管理都比較嚴,&nbp;唯吳國除外。
    吳國地廣人稀,別國逃來的犯人,一概留下,&nbp;要的就是人口。加之鑄幣煮鹽,&nbp;富商達貴比較多,河運發達,&nbp;人口流動性也大。
    此次人口統計,要求各諸侯國王和有封邑的列侯,都要如實上報,主要針對的是吳地。
    漢政權建立後,很多製度都是承襲秦製,其中的戶貲製度也不例外。
    秦朝使用戶貲製度,有非常詳細的戶籍製度,五戶連坐保證人口不會隨意流動。
    還有,秦朝屬於全員皆兵,而功勳製度會讓有功勳的士卒被記錄,全員徭役,則是可以記錄無功勳的人群,對兵員數量和徭役的數量統計詳細,這也是一個利於官方普查人口的手段。
    戶貲製度的產生,離不開完善的戶籍製度,相較於秦朝,西漢還采用了嚴謹的調查製度。
    “八月初為算賦,故曰算人”,&nbp;每年的八月初定為核對戶口,算賦,&nbp;戶貲的時間。
    “五家為比,故以比名”,在八月初戶口調查時,以五家為一個單位,進行戶貲比較,確定戶貲總額。
    戶貲調查也以三方麵為主一是確定戶主的姓名,年齡,籍貫,職務,爵位;二是不動產和動產各有多少,其中不動產主要指田宅,動產是奴婢,牛馬車等;三是貲值總額。
    編戶齊民,分上中下三等戶,縣級上報郡,郡(太守)上報中央。
    此次將諸侯國納入人口統計,是變相掌控全國的賦稅,逐步將諸侯封國從實質變成形式,將諸侯分封轉為郡縣製。
    袁盎哪會接這燙手山芋?搞不好,兩頭不是人,得罪皇帝,又得罪了吳王,還讓好友季將軍左右不是。
    “人口、戶籍這些小事,都有專職的人。我是負責協助吳王,領百官,管百姓,士大夫各負其責。”袁盎說道。
    “袁相,戶曹,集曹,均是相府轄製呀!”中大夫應高回應,把問題掐回給袁盎。
    “老夫有應對之法,不知可否?”季布見爭執不下,開口建議。
    “各城設關卡,入冬農閑時節,暫禁止人口流動,按郡縣所記為準查驗身份。身份不明者,統一登記造冊上報。”
    這是王娡給出的主意,由季布提出主導。
    郡國並行製下,諸侯的治權完全脫離中央的控製,終究會給漢政權帶來不穩定因素。
    隻有把人和錢,都抓在手裏,才能讓政權穩固。
    說到底,人口是國家的基礎,是生產力發展的第一要素。
    經過秦末漢初的連年征戰,人口銳減。為增加人口,當政者無不用其極。
    “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也就是說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處於生育年齡的女子必須要結婚生子,否則的話就要交納五倍的人頭稅。
    王娡十六歲生女,即是這一政策的受害者。
    誰知道她穿越到公元前,成了一個生娃機器?!十六歲開始,要生……五個娃……哭!
    想到這裏,不由得歎口氣。抬眼看到劉駒正盯著她,王娡忙把視線轉到劉濞身上。
    劉濞方臉濃眉,鬆弛的眼袋,似乎包裹了太多的雄心和不甘,使得眼角下垂,變成三角眼。狡黠的眼珠黑少白多,讓他雖威武莊嚴,卻少了霸氣,而多了奸詐之色。
    “欽差大人,別國可是如此法行事?”劉濞問道。
    “理當如此。隻是本欽差,還未巡到他國……”
    “哼!欽差大人遠道,專門來我吳地,督辦人口統計之事?”劉濞冷笑。
    “奉聖命前來傳旨。接下來本欽差要到各諸侯國,傳聖旨徹查人口!”季布不亢不卑回答。
    “我吳國已接旨,承辦此事需假以時日。請欽差大人回京複命,吳地正在遵旨辦事。”
    劉濞你個老梆子,是下逐客令嗎?氣氛馬上緊張起來。
    “本欽差奉聖命督辦,望吳王遵旨,指派具體官員對接。”季布也冷臉。
    “袁相即本王指派之人,欽差大人可要換他人?”
    袁盎馬上和稀泥“大王,季將軍,天已近午。稍事休息可否?”
    “季將軍,容在下和大王商議後答複。”袁盎又對著季布拱手。
    季布正要爭執,看王娡使個眼色,就壓下火。
    “欽差大人,父王安排了接風宴。請到落霞苑休息用膳。”吳太子劉駒上前,對著季布禮讓。
    和郅都一起跟隨季布,由吳太子帶著,一行人到落霞苑。
    雖是十月歲首,吳地氣候溫潤。落霞苑內奇花異草,芳香撲鼻,讓王娡不由嘖歎,吳王真會享受。
    穿廊過堂,進到一處臨水樓閣,室內案幾,已擺上菜肴。
    室外亭台,有宮女歌舞。
    “雲誰之思?美孟薑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季布落座,郅都和王娡侍立左右。
    劉駒看著沉然默然的王娡,表情複雜,欲言又止,最終歎口氣,轉身出去迎了吳王諸人進來。
    絲竹亂耳,歌舞助興,酒肉滿案,氣氛尷尬而微妙。推杯換盞間,喧鬧的是行酒令。
    “我有一酒令,剪刀、石頭、布,諸位可願試試?”劉駒喊道,認真地看王娡一眼,“這位美少年,能否做監酒官?”
    劉駒的話,讓大家的目光轉到王娡身上。
    “真是俊美!”
    “美哉少年!”
    “甲胄在身,多有不便……”不待王娡推脫,劉駒前來拉住她,霎時讓郅都和季布變了臉色。
    “隻是監酒,有甲胄也無妨。”劉濞瞥了一眼,“坐!”
    王娡隻好坐到劉濞下手側的案子邊。
    “剪刀、石頭、布!”
    “剪刀、石頭、布!”
    能想象出來,一群大老爺們兒,口水四濺,揮拳亮掌的壯觀景象嗎?可惜了室外的歌舞宮女們,搔首弄姿,也沒人看一眼!
    王娡呆坐著,看大家酒興大發。季布偷看她的眼色,不敢放開酒量。
    和劉濞近在咫尺。王娡無數遍幻想著,從腰間取出來她熬製的斷腸草,神不知,鬼不覺下到劉濞的飯菜裏……可,她穿著厚重的鎧甲,毒藥藏於腰帶裏,取藥的動作
    過於明顯……百密一疏,誰會想到,和劉濞能有這麽近的距離?
    “監酒官!”有人喊了一聲,把王娡嚇了一跳,“有人賴酒!”
    田祿伯指著季布笑喊“季布一諾,千金難買!難道季大俠還賴酒不成?”
    季布案上,一個碩大的青銅酒樽,滿滿的一樽酒。
    讓他喝?不讓他喝?
    王娡這個監酒官,監到了不敢讓喝不願讓喝的人身上。
    季老頭兒呀!你比不了剪刀手,就不要和人行酒令嘛!
    讓你喝?老季你可得控製住你自己,別酒後舞刀弄劍……
    “季將軍,請喝吧!”王娡硬著頭皮說。
    “慢!”袁盎前來,空樽勻去一半,與季布相視一笑,“酒逢故人,分酒為敬!”
    王娡暗笑,袁盎老油條,給你加一分!
    “袁相,本王指派你來承辦人口統計之事,可要與欽差大人辦好。”劉濞的三角眼裏,閃著陰險的光。
    “臣,明白!”袁盎應聲。
    這恐怕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辦事過程。
    王娡難掩心中失望,和郅都遞了個眼色。
    宴席收場。
    回到驛館,季布三人商議無果。
    “袁相來訪!”驛丞通報。
    “季將軍,看袁相之意,怎麽也不配合?”郅都皺眉。
    “且看他來訪有什麽說辭吧!”王娡說著,躲了起來。
    “季兄!”袁盎進來,就和季布開門見山,“貴人呢?在下要見一見!”
    “什麽貴人?”季布打哈哈。
    “就是今日監酒的美少年!”
    季布瞠目結舌“你,你什麽意思?”
    “我怕對貴人不利,要見麵商議!”袁盎急了!
    “袁相可是要見我?”王娡隻得現身。
    袁盎一躬到底“貴人,請速離廣陵!”
    王娡一驚“袁相何意?”
    “在下已然看出貴人氣質華貴,遠非平常之人。那吳王閱人無數,隻怕也已察覺。”袁盎急切地說。
    “此次人口統計,聖上派欽差,又辭色嚴厲。那吳王早就不服氣,這樣咄咄,不是逼他反嗎?”
    “哼!他不是遲早要反嗎?”王娡冷笑,“難道等他坐大,難以挾製,再讓他反?”
    “吳王不足為慮。天下亡命徒,投奔而來,都是些流寇,沒有什麽真本領!”
    “袁相,尺布鬥粟之後,你踩著點進京,向帝王進言,厚待諸侯劉氏兄弟。帝王應允,換來的是什麽?諸侯們尾大不掉!尤其這吳王劉濞,有裂土分疆之心!”
    “既然袁相認為,吳王不足為慮,為何日日飲酒買醉,丟了剛直不阿美名,視吳相之位為火塘,怕引火上身呢?”
    王娡輕聲質問,唬得袁盎仆身下跪“小人知錯!但求貴人離開這險惡之地,從長計議!”
    “既然是險惡之地,袁相留得,我也留得。他劉濞有反心,姑且之法,能壓製他不反嗎?”
    “貴人!”袁盎哭泣,“盎身為吳相,職位在此。雖險惡,職責所在。貴人千金,沒必要以身犯險……”
    王娡沉默,讓季布攙起袁盎。
    “袁相,我知你心意了。既然你我都知,此為險惡之地。那吳王也是作惡到頭,沒必要再留了!”
    送走袁盎,季布憂心忡忡地勸王娡“娘娘,您還是速速回京吧。季布在此督辦人口統計之事,定不負皇上所托。”
    “季將軍,劉濞若起殺心,我也走不脫;若無殺心,我一走,這次功敗垂成,他氣焰更囂張!”
    “娘娘,郅都陪您回京吧!姚翁說,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真不能拿劉濞的命和您相提並論……”
    正說著,驛丞來報“吳太子到!”
    劉駒翩然而至,對著王娡拱手“王兄,運福樓之約,可否今日同去?”
    郅都挺身擋在王娡前麵“今日宴席已見。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
    劉駒臉漲得通紅“我與王公子之約,由他安排,你不要插言!”
    王娡沉吟了一下,“走吧!”
    “王公子!”郅都跺腳,“我陪您去!”
    運福樓離運河碼頭不遠,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樓前一片水域,似是瘦西湖的前身。
    已是江南的十月,水邊蘆葦翩翩,荷葉猶有綠蓋。
    王娡站在窗口前,看著樓前柳樹絲絛拂動,遠處水天如洗,不敢轉身看那個哭泣的結拜兄弟。
    “能不能辭官,留下來?我日日想念與王兄相處的時光……”劉駒說著哭泣,“也許你在朝廷比在吳國有前途。可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在這裏過得更好!”
    好?你爹一個野心勃勃的梟雄,怎麽培養出你這樣單純的孩子?
    你爹要造反,我要搞死你爹。你我之間沒有友誼,沒有溫情,你居然為一個要毀掉你奢靡生活的人哭泣?
    “太子殿下,您已十六歲,是否已有姬妾?”王娡沉吟一下,“小人有家室,拖家帶口,不方便遷徙……”
    “你究竟什麽身份?為什麽不能留下?既然不能留,你速速離開!我,我父王他們商量……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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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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