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戀戀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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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得你先贏了再”
    “喂~,怎麽你覺得我贏不了你嗎?這幾年的勝率,還不是我比你高一”
    “你比錯了吧,吳要比也得比我們倆下棋誰贏得多一些”
    “那分明也是我贏得”
    “不對,我贏得”
    “你算錯你都老糊塗”
    “你才老糊塗你別忘了你自己輸了棋還要賴賬的那好多次!”
    “誰輸棋賴賬了?!”
    “在我家都好多次都說好了你輸一盤棋就請我去你們家吃一頓小明做的飯,結果你反悔了多少次了?”
    “啊,那些你還好意思算啊?明明是你那家隻黑心的貓故意給我搗亂!”
    “一隻貓能搗什麽亂?而且夜夜是很乖巧的貓,你不要輸了棋就胡亂栽”
    “誰胡亂栽贓了?你要是占了優勢它倒是很乖,我稍稍占點上風,它就跑來貼著我的腳掌心又是蹭又是撓的——明知道我怕癢!”
    “噗——”吳風扭過頭去,憋足了勁兒還是沒忍住,哈哈地笑出聲
    “有那麽好笑嗎?”吳風噔地一下站起來,剛起立了一半便又撲通一聲坐“哎呀呀呀?”他誇張地嚷著,“腿麻了腿麻了!”
    “慢點兒,吳風!”
    吳風扶了他一把,“我們倆加起來都有一百歲了,老胳膊老腿了,別還以為自己能像年輕人一”
    “你服老我還不服”吳風一邊揉著腿一邊哼哼,“就算我到一百歲了也能在棋盤前跪半天!也能把名人頭銜給贏過來!”
    “別以為我會同情你腿麻跪不住就把頭銜讓給”吳風笑
    “誰要你讓了!你看我明天怎麽贏你!然後你就要請我吃一個月拉麵!”
    “我很期待你要是輸了我就去你家蹭一個月的”
    “你輸定了!”
    “走著瞧,‘差半目名人’的吳風先生~!”
    “吳風你這家夥!”
    “哈哈”
    “......”
    吳風光,和吳風亮齊名為霓虹圍棋新時代的璀璨雙星,從少年時代便既是好友又是勁吳風亮根基堅實,入段早,十五歲便是三段,二十歲升了九
    吳風光十二歲開始接觸圍棋,十五歲入段,比吳風亮晚了一年,也就是在二十一歲那年升到了九二十多歲的兩人在各大棋賽中鋒芒畢
    吳風亮在二十四歲那年挑戰當時的本因坊倉田厚後取稱號為本因坊厚道)成功,成為了霓虹圍棋史上最年輕的本因坊;同年他又贏得了棋聖、小棋聖、十段和王座的頭銜
    次年,吳風亮成功衛冕了所有已得頭銜,又勢如破竹地一舉贏得天元桂冠和霓虹圍棋最高榮譽的名人頭銜,收獲了霓虹圍棋七大頭銜的大滿
    吳風光一路追趕,勢頭同樣迅猛的令人望而生
    二十六歲那年,他仿佛突然爆發,在本因坊、在棋聖、小棋聖、十段、王座和天元等賽事中均穩勝吳風亮,獲得了除名人之外的六大桂
    本因坊名號在次年被倉田厚贏走,兩年之後又被吳風光重新奪回,此後連續衛冕了十二年之久,直至他四十歲那年被自己的長子吳風瀧治擊
    本因坊頭銜長達十二年的連霸直接賦予了吳風光名譽本因坊的稱號;而就在前後不差幾年的同時,吳風亮在名人戰中達成了十年連霸,也獲得了名譽名人的頭
    在其它各項賽事中,吳風亮和吳風光可以說是不分伯仲,平分秋色,兩人輪番占領了幾大頭銜賽十多年之久,開創了令霓虹乃至國際圍棋界津津樂道的光亮雙輝的時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棋風獨到又隱約帶有秀策之風的吳風光,竟然陰錯陽差地一次次與名人頭銜失之交
    二十六歲,名人挑戰賽決賽,2:4負於吳風名
    二十七歲,名人挑戰賽決賽,3:4負於吳風名
    二十八歲,名人挑戰賽決賽,3:4負於吳風名
    二十九歲,名人戰循環賽失
    三十歲,名人挑戰賽,1:4負於吳風名
    三十一歲,名人戰循環賽失
    三十二歲,名人挑戰賽,3:4負於吳風名
    三十三歲,名人挑戰賽,3:4負於吳風名
    三十四歲,名人戰循環賽失
    ......
    偏偏這些棋局中,吳風光數次以半目之差失利而未能贏得戰局,因而被戲稱“差半目名人等到兩人三十五歲
    年輕一代的棋手開始崛起,吳風亮的名人頭銜被後起之秀奪走,而吳風光每年都去參戰,卻總是仿佛和命運之線錯之分厘般的與名人頭銜無
    但對於吳風來說,最難以接受的大概還不是“差半目”永遠拿不到“名人”,而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從吳風亮的手裏把這一桂冠贏
    而當兩人都步入四十八歲的那年,在圍棋界中已經完完全全稱得上是“老年人”的時候,吳風亮竟又挑戰名人賽成功,將這一久違的殊榮重新握在手
    次年,名人挑戰賽決賽,吳風光對吳風亮,四十九歲對四十九歲,3:4,吳風光最後一局再次以半目之差告
    再次年,名人挑戰賽決賽,吳風光對吳風亮,半百對半百,前六局進行到了3:最後的一番棋,定於11月13日14日兩日,在神奈川鶴卷溫泉的陣屋舉
    天色晚了,兩人在廊前互道晚安——雖然道的是相當不客氣的晚吳風光推開自己的房門,忽然停住腳,轉頭衝吳風亮正要離開的背影喊了一聲:“吳風!”
    吳風亮回過
    當天的月亮又黃又大,從庭院照在吳風光的頭他的頭發還像年輕時那樣中分,靠近額頭的一小部分頭發還像年輕時那樣做了挑
    不過為了表現得穩重一些,不再染成金黃色,而是棕褐但此時,那顏色卻被月光染得金黃
    “吳風,”吳風光站在門前,昂著頭,一臉認真地說,“明天我一定會贏你的!”
    吳風微微笑著,沒有說
    “吳風,你還記得我和你做過的約定嗎?”
    “嗯,一直記”
    “吳風,我明天一定會打敗你,把名人頭銜贏過來!你等著!”
    “嗯,我一直等”
    【“如果是你的話……沒錯,大概總有一天會告訴你”】
    【“果然有謎團啊?說啊!”】
    【“是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是很久以後的將來啦~笨蛋!”】
    【“吳風,等我從你手上把名人頭銜贏來以後,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
    七年前的十一月二十日,霓虹下了場雨夾
    吳風亮從地鐵口裏出來的時候,先是抬頭望了望一片陰霾的天,然後蹲下身子將兩支褲腳都卷起兩折,接著撐開手裏的長柄雨傘,開始沿著路邊朝前方某個目的地走
    繞過拐角報刊亭的時候,他停住腳步瞅了一
    摻雜在一堆娛樂畫報之中有那麽幾份圍棋雜誌,封麵上不約而同大字印著諸如“本因坊秀光名人戰決賽第七番半目險勝”、“吳風光終圓名人夢”之類的頭
    他微微笑了笑,從兜裏掏出零錢,買了其中一他把雨傘支在脖子和右肩之間,一邊走著,一邊把雜誌翻到名人戰報道那幾
    行道上沒有什麽人,他也就大著膽子一邊走一邊他翻過了朝日新聞社記者的觀戰報道和專訪欄目,直接跳到棋譜那一頁,也不用看手數地,把那一局的情景在腦中又默默地過了一
    吳風執黑,第一手右上角小目;吳風執白,第二首占左上角星位;黑棋錯小目;白棋沒有去占剩下那一角,反而搶先在右下方掛
    之後的數十手中,白棋屢屢大膽脫先,局部尚未安定,便獨辟蹊徑,以咄咄逼人的氣勢朝著各路進不一會
    在棋盤的右半側,黑棋依靠穩健紮實的防守占據了實地,而白棋則構築起一片氣勢恢宏的厚實外這一階段,兩人落子速度都很尤其是白棋,從第一手接連至
    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看上去似是一早就將此布局構思了然於心至此,雙方共下了三十手,耗時一小時五十二分對於名人戰這種每方八小時的兩日製賽製來
    不到兩個小時就下出了三十手,可算相當上午剩下的那一個多鍾頭裏,兩人下得慢了些,隻下了十手之後,便封盤
    半個小時的午飯時間,吳風吃的是一大碗看著都可怕的豚骨拉他脫下西裝的外套,把領帶往下扯了扯,解開最上端的扣
    拿折扇給自己扇了扇,一麵嚷著太熱了一麵捧起麵碗吃得嗖嗖直吳風隻是象征性地嚼了一小塊三明治,喝了兩口茶,腦中依舊是棋局的形
    他和吳風,對於彼此的棋路可以說是相當熟
    除了長達三十餘年的賽場爭鋒,還有日常頻繁的棋藝切
    他深深知道吳風三大武器的威脅力:一是極其強大的運算能力——他看起來並不是長考型選手,但是他的計算速度比起別人要快得多強得
    以至於他短時間內的思考從效率上來講已經比別人的“長考”要長得多;二是他天馬行空、不受拘束的思維——他原是半路子出
    沒受過正規訓練,從他入段起就悖離常理,奇招怪手層出不窮,往往是一看蠢得要命的壞招,十餘手或甚至數十手後陡然顯現出埋伏的陷阱,令對手大呼上
    他在後來的數年中雖然惡補過各大流派和常規定式,但在棋盤上卻依舊標新立異,恣意妄為,又不成章法,令人格外捉摸不
    三是他超乎常人的積極、大膽、豪放的戰鬥意願——他好攻殺,常常迫不及待地挑起戰鬥;這種過於積極而有時顯得莽撞的棋風,搭配上他的計算力和難以預測的怪
    往往能施與對手極大的壓迫當天上午的那三十多手其中,吳風的幾大優勢已經露出利刃,直接向著吳風逼吳風數次偏離常規的脫先掛
    將尚未成型的局部棄之不理,又有幾手鋒芒畢露的犀利進攻,好似有數把利刃,接連不斷地刺向棋盤各處,想要將白棋衝斷分割開關於行棋時
    吳風向負責讀秒的棋手詢問了一下,上午的對局中,吳風所花費的時間是一小時十八分鍾,而吳風則用掉了一小時四十二分鍾,幾乎相差了半小時的時
    吳風隱隱感到,吳風在這一局中的攻擊欲望似乎比之前幾局還要強了好幾分,似乎帶著十二分的迫切心情,想要迅速完成這一戰並宣告勝
    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下午的對局又開始
    兩人在棋盤下方和左側展開激烈的攻防戰,兩大塊棋卷入了廝
    在一個決定是冒險肉搏還是保守退讓的關鍵時刻,吳風罕見地進行了一個長達五十二分鍾的長考——在他的圍棋生涯的曆史中的最長記錄僅僅是三十三分
    而此刻他卻不吝花費長達一小時的時誰也不知道,吳風也難以估測,在這近一個鍾點的時間內,吳風的腦中究竟計算了多少種可能的變化,又分析了多少種應對之
    但在這次令人意外的長考之後,吳風出人意料地退而選擇安穩;五六步之後,他又下出了看起來並不太聰明的一吳風感到這裏頭定有文
    但吳風的奇特思路卻並不容易猜左邊戰火剛稍消停,右邊烽煙又戰火綿綿不絕,眼看就要燒到中原,這一天封盤的時間到
    吳風似戀戀不舍的哼了一聲“要封盤啦”,左肘支在憑肘上,托著腮思考了幾分鍾,便笨手笨腳地從坐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把封盤的一手寫在棋譜上,交給了幹
    轉身對著似乎仍在沉思中的吳風喊了一聲:“喂~,吳風,晚上想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