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龍門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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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龍門客棧

    是夜。

    寧休拿來衣物,一邊穿著衣裳一邊道:“這世上多得是男人偷窺女人的下流,可少有女人偷窺男人,這叫做什麽?我倒是好奇,你在門口站這麽久也不進來。”

    “嘎吱!”

    他這一說話,本來空無一人的屋裏,忽然多了個人,麵頰泛著酡紅,紅唇微啟,吐著酒氣,頭發紛亂,目泛水霧,嬌豔欲滴,像是淋過微雨的牡丹,跌跌撞撞的從外麵摔了進來。

    她像是喝醉了一樣,醉眼迷離,醉的身子都軟了,骨頭都酥了,又像是走錯了屋子,做錯事的孩子,躲躲閃閃的目光真叫人想要一把抓住她,攬在懷裏,哄弄一番。

    她怔怔望著寧休,驀的癡癡笑了起來,爾後臉上露出三分薄怨,七分羞怯的神情,囁喏道:“我還以為你不想讓我進來!”

    她似想要走過來,可迎著寧休平淡的眼神,卻又遲疑不前,畏畏縮縮,接著,眼中的霧氣慢慢化作委屈,莫大的委屈,泫然欲泣。

    這女人就是隻野貓,此刻卻換了小女人模樣,確實會更加吸引男人的興趣。

    寧休注意到對方手上還捧著一疊幹淨整潔的衣衫,是男子的衣衫,雖然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但貴在幹淨。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四目相對,默然無言,燈火繾綣。

    “大俠救了我一命,小女子無以為報,故而準備了套幹淨衣裳,還望大俠能收下。”嬌龍開口道。

    見寧休不為所動,她繼續道:

    “這是給公子你準備好的換洗的新衣衫。”

    嬌龍將手中那疊整潔的衣衫放在桌上,聲音輕柔,燭火將她那張俏臉照得通紅,像一顆將要熟透的紅蘋果。

    “我看大俠應該是富貴人家出身,出來闖蕩江湖也沒有帶下人,要是不嫌棄的話,今晚就由我來伺候大俠沐浴更衣,這樣來我心中也能好過些。”

    玉嬌龍的聲音輕柔悅耳,講法也十分委婉,可所要表達的意思卻已經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怕是都能夠聽得懂。

    寧休並非什麽聖人,更加談不上坐懷不亂,不用懷疑,隻要是男人被坐多了總是會亂的。

    見他沒有拒絕,嬌龍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緩步走向床邊。

    走到寧休麵前時,她微微抬起右手,輕解腰束,身上衣衫悄然滑落在地。明明是來伺候別人更衣,她自己卻先褪去了衣裳。

    她如水的眼睛,她魅人心魄的笑容,她飽滿高挺的胸膛,她修長的大腿……她身上每一分每一寸肌膚,她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說著同樣的話。

    上我!

    這是男女之間最原始的語言。

    除非對方不是男人,不然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說吧,你有何求?”寧休見過的美人實在太多,尤其是見過趙朝辭後,往後見過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差了一截,不及她。

    他雖然不禁欲,但也不是色中餓鬼,見誰都有非分之想,非上不可。

    況且以寧休如今的實力和身份,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又怎麽可能會是那種j蟲上腦的人。

    “我隻想報恩。”

    寧休聞言微微一笑,反問道:“你自己信嗎?”

    軟玉在懷,寧休卻沒有越舉,淡淡道:“美人確實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卻並非無往不利,無堅不摧。我這個人不喜歡別人說謊,這樣會讓我不開心,我不開心就不會答應別人的要求,還會殺人,明白?”

    半響,嬌龍抿著的唇輕啟,“你從馬賊手裏救了我,還讓我活了下去,你說我是你的人,難道我這樣還做錯了嗎?”

    此言一出,寧休倒是暗自後悔自己的無心之言誤了有心之人,於是道:

    “你身上那黑色項鏈於我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用它來換你的命,其實是我賺了。現在你要用身體來換我做什麽,就是另一樁交易,一碼歸一碼。”

    “所以說吧,你要做什麽?”寧休上下打量著她,雖然語氣依舊平淡,但見識過寧休殺人時的無情冷酷,嬌龍卻不覺得寧休還有多少耐心。

    “我想請你殺了另外一幫馬賊。”

    寧休挑眉道:“雖然那一幫馬賊實力不如飛龍,但聽這裏人說也有兩三百人,你一個人能換兩三百個馬賊的人頭嗎?”

    “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強很強,那些馬賊隻是烏合之眾,你能殺他們……而且你敢殺飛龍那幫馬賊,為什麽不能連那群畜牲一起殺了?”

    寧休挑起她的下巴打量著,這女人肯定不是窮苦百姓家的女兒,很有可能是被馬賊抓來的某個大戶人家小姐,家人被殺,自己受辱,所以她才會如此恨那些馬匪,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報仇。

    她身上有些功夫,看門路應該是天山派的傳承,遊龍掌是沒得跑。

    種種結合起來,饒是寧休也對她的身份有些好奇。

    若她是天山派的弟子,以天山派的勢力,一幫子二流馬賊怎麽敢劫走天山派弟子。

    所以她有可能是偷學的天山派的武功,若是她知曉自己與天山派祖師有幾麵之緣,又不知道她會有何想法。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幫你?”

    嬌龍壯著膽子,鼓起勇氣道:“大哥,你是個好人!”

    在她眼中,自己戴著的那個黑疙瘩除了堅不可摧外沒有任何特點,一文不值,在寧休救出她的時候,她以為寧休是貪圖美色,可現在看來,寧休並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圖什麽?

    以寧休的打扮行事,她覺得這是一個從中原富庶之地而來的俠客,古道熱腸,否則也沒有辦法解釋這些。

    寧休看著她,雖在笑,語氣卻沒什麽笑意。“這世道,命最短的就是好人,我可不想命短!況且我手上的人命可不少,算哪門子好人。”

    這是個吃人的世道,沒有什麽絕對的好壞,能活著就已經不錯了,能過上好日子的終究隻是少部分人。

    他的行事多是為了利己,可不算正兒八經的好人。

    寧休的話帶著幾分拒絕,讓嬌龍像是被點燃了心中某個易燃的點,她猛然從寧休懷中起身起來,“從我一家被馬賊殺死,成為他們擄走的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時,我就在想,我什麽時候會死,我等了好久,可我不能死。你知道嗎,每次他們碰我,我都要逼著自己笑,因為不這樣我根本活不下去,可我已經快瘋了,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活著和死了沒區別。”

    她眼角滾落一滴淚,沿著顴骨到下巴,掉落在地上,顫抖著用手捂住臉。

    寧休眼中沒有絲毫欲念,將人輕輕擁在懷裏,對他來說這個擁抱隻是給這個堅強又脆弱的女人的,並非男女之間的情愛或是肉體的欲望。

    “也許在幾百或者幾千年後,這世上能出現一個朝代,它沒有皇帝,沒有馬賊,那裏男女平等,大家同樣受到法律的保護,沒有動蕩,百姓生活安定……”

    寧休描繪的世界太過美好,這是她所無法想象的,“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世界。”

    有的,那樣的世界真實存在著。

    ……

    夕陽西下。

    天邊的紅日漸落。

    火燒似的餘暉自木窗的縫隙間鑽入,照亮了客棧裏的情形,冷清、慘淡。

    冷清極了。

    風韻十足的老板娘坐在最中間的桌子旁,搭著腿,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漠,嘴裏唉聲歎氣的發著咒罵:“唉,真是造了孽了,這都幾天了,連他媽個鬼影都沒了,那些狗雜種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再這樣下去,都他媽得去喝西北風!”

    這婀娜多姿,嫵媚潑辣,又鋒芒畢露的女人叫金鑲玉,龍門客棧老板娘,依靠掌控出關密道和邊關將領,經營黑店謀取利益。

    金鑲玉混跡邊關,左手使柳葉鏢,右手使柳葉刀,混跡邊關,黑白通吃。

    最近快入冬了,加之宋蒙戰火已經快燒到了漠北,邊關局勢緊張,官兵忙於守衛邊關,很少來此喝酒吃肉。

    況且,寧休殺了飛龍那夥馬賊,沿路又宰了許多不長眼的家夥,客人一少,龍門客棧生意能好就怪了。

    “你這地兒風水不好,背東朝西的,一入此門,一路歸西!”

    隻聽得“噠噠噠”的馬蹄聲伴著嘹亮悠遠的男人聲音傳來,驚得金鑲玉和昏昏欲睡的廚子猛然起身。

    “誰他媽在亂扯?!”

    叮叮叮……

    金鑲玉還沒看見人,一個裝著銅板,碎銀金葉子的包裹已經扔了過來,叮叮當當響了一陣。

    見來了客人,兩人都來了精神。

    “喲!兩位貴客,請進請進。”金鑲玉看著那一袋子錢不知是喜還是怒,是笑還是氣,又像是鬆了一口氣,纖手一伸,已把錢袋收緊,掂量掂量後笑眯著雙眼。

    來者是一匹白馬,一男一女。

    男人穿著身外黑白底的長袍,帶著鬥笠,雙腳一落,穩如青鬆,一步一生根,下盤有力,背負長刀的刀鞘材質非凡,一看就是實力不弱而且頗有身份之人。

    至於那個女人,一看就是漠北的女人,乖乖跟著男人,顯然是附庸。

    這兩人不是寧休和嬌龍兩人又是誰。

    漠北之地有個客棧很出名,叫——龍門客棧,在這魚龍混雜的漠北,無論是戍兵還是強盜馬匪,多年以來已經習慣了龍門客棧的存在,三教九流的人在這裏來來往往,無論是打探消息還是找人,龍門客棧都是不二的選擇。

    寧休要找漠北三雄,騎著馬在茫茫大漠盲無目地找肯定不現實,自然需要來消息最靈通的龍門客棧問問。

    廚子黑子殷勤的招呼道:“二位是要住店還是要吃飯啊?”

    “要一間上房,不要米肉要羊肉,酒要幹淨,不要加汁水。”

    坐上破破爛爛,隨意掃過滿是刀劍痕跡的木桌,寧休朝廚子說了一句。

    “好勒~”

    金鑲玉瞧著寧休那身後的寶刀,眼神一亮,已迫不及待的過去探底細了,她順手接過端來的米酒,笑道:“八方風雨,比不上我們龍門山的雨!”

    “龍門山有雨,雪原虎下山!”寧休知道金鑲玉是在對黑話,探自己知不知道龍門客棧的規矩。

    他當時殺了不少馬賊,但也留了幾個活口問關於漠北之地的一些消息,其中就有關龍門的事情,這句話自然難不倒他。

    金鑲玉聞言玩味一笑,寧休這打扮顯然不是關中漠北的人,卻知道她龍門客棧的黑話,加上寧休剛才扔過來的錢財,她估摸著這人是來找她辦事的。

    而且這件事肯定不小。

    寧休撣撣玉嬌龍身上的風塵,覺得這樣看起來好多了,這才道,

    “當家的有興趣做一筆生意嗎,報酬就是剛才那袋子錢。”

    聞言,金鑲玉將曼妙身姿橫在桌上,嬌媚地看著寧休,這漠北之地的女人皮膚大多又黑又糙,這金鑲玉和玉嬌龍卻是個例外,保養得很好,嬌豔動人。

    “不知道客官要做什麽大生意?”金鑲玉看著寧休,忽的笑道,“少俠年輕力壯,待會兒又要吃羊肉,火氣肯定大,要不要借我這陰風吹一吹?”

    “去你媽的,這是老娘的男人。”

    眼見兩個女人劍拔弩張,寧休倒也沒有在意,端起那還飄著米粒的酒水一飲。

    入口很酸,酒味很淡,估計是金鑲玉自己釀的酒,很差勁。

    不過在這苦地方惡地方,有口水都不錯了,對於那些馬匪強盜,恐怕隻要有點酒味,給碗馬尿都喝得下去。

    “我要找漠北三雄,不是漠北雙熊,我要他們的位置。”

    漠北雙熊是黑熊白熊兩兄弟,專幹盜賊強盜生計,漠北三雄,則是一夥馬匪的三個頭領。

    這漠北之地多是流竄來的罪犯和被刺配的配軍,實力參差不齊,有的是先天級別的禁軍教頭,有的則是弱不禁風的小白臉,不過這破地方環境太差,高手都分散在天山或者靠近城鎮的邊緣地帶那些人煙濃些的地,唯獨龍門客棧這邊的中心區域沒幾個高手。

    飛龍算一個,初入先天手下帶著上百好手,連戍邊的官兵也不放在眼裏。

    漠北三雄也算,這三兄弟雖然沒有一個先天,但各懷絕技,三人聯手加上數百馬賊,實力亦不可小覷。

    “好,這生意做得。”金鑲玉黑白兩道都有熟人,加上漠北三雄在這邊已經混了十多年,還建立了一個總部,她自然曉得。

    雖然那個“黃病童子”苗吉慶經常光顧自己的客棧,出手也很闊綽,但這跟自己掙錢有什麽關係嗎?

    沒有關係!

    誰會跟錢過不去?

    於是乎,金鑲玉轉手就把自己客棧的大主顧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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