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看破不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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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香案前,兩人各自上前敬了一炷香,便跪下來行瘦瘦高高的廟祝站在一旁,等著兩人的隨
    “東皇大帝在上,信男曹明拜於駕前……”曹明跪在蒲團上念念有詞,而允初雖也跪了一跪,卻是在四處張
    的確如曹明方才所說,殿內沒有什麽裝飾,至於建築結構,允初毫無了解,看不出有如何精
    遞過一串香火錢,轉頭看著在香案前虔誠叩拜,連磕了十幾個響頭的曹明,趙允初等他站起身後,便問道:“太一天帝難道兼著文曲星君的職司?曹兄拜得如此虔心?”
    “見廟拜上一拜,求個心安,也不指望真的能管”曹明也許是不想跟趙允初討論這個話題,帶著趙允初往偏院走,又道,“真要說起香火旺盛,入京貢生都去上香禮拜的,卻是城南的二聖”
    “二聖廟?”趙允初隻聽過二郎神,二聖他可是從沒聽說過,“不知供得是哪二聖?”
    “子路,子”
    “子路?子夏?”趙允初聽著一愣,“是聖人門下七十二賢人中的子路和子夏?”
    “正是子路、子夏兩位賢”
    “他們不在文廟裏供著,怎麽分出來立廟?春秋時還沒科舉吧?連九品中正都不知在哪裏,兩位賢人怎麽保佑貢生中進士?”趙允初想不明白,疑問一連串地問出
    “誰說不是!”曹明好像已經忘記了方才自己在東皇太一前叩的十幾個響頭,搖著腦袋說得痛心疾首,“身為聖教弟子,卻拜那些土石木偶!‘敬鬼神而遠之’,‘不語怪力亂神’,聖人之教全都忘了個幹土石無知,豈能幹係掄才大典?”
    這位應該是沒少拜過二聖廟,也沒少捐香火錢,但每次都不靈驗,一肚子氣便發作在子路和子夏身幾日下來,趙允初已經看透了曹明的脾性,但戳穿了便沒意思
    看破不說破,還有朋友
    他也笑著道:“若說起拜神求個心安,秦州也是一漢將軍李廣之廟,曹兄應該是知曉隻要是進山行獵的獵戶,有事無事都會拜一下飛將飛將神射,石頭都能射進可出行遠遊,卻決不能拜”
    “那是!防著迷路失道想想李廣,他一輩子迷了多少次路!但凡隻要他能識路,又怎會‘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趙允初會意的點了點
    “京城之外,還有個梓潼廟!”曹明轉又說起貢生拜神求進士的話題,“廟就在利州路上,自金州出蜀的道路據說也是極靈驗,蜀地出來的貢生沒有一個不拜”
    趙允初忽然發現,雖然曹明無甚才學,而且又喜歡胡吹大言,但肚子確實有
    四方傳聞,朝野典故,比他都門看來他這三十年來,在東京常來常往,又是混跡在士子之中,讀書的時間多半用在包打聽上
    出了主殿,轉過廊道,曹明帶著趙允初去看那幾株據說是唐初名相褚遂良種下的老隻是梅院中早早地便給人占了下,七八個年歲不一的士子,正坐於雪上梅下,烤著火盆,喝著熱酒,在熱火朝天地吟詩作對,行著酒趙允初看看那些士子,又瞥了曹明一眼,想不到這裏也有不把即將開始的省試放在心上的人
    好風雅的儒生大冷天的坐在屋外聚會喝酒,除了吟詩作對、兼做扯淡,也不會有其他正趙允初並沒興趣上前湊個熱鬧,便順著廊道繼續徐步向
    庭院中的士子對庭院旁、廊道中,來來往往的遊人習以為常,趙允初和曹明的經過並沒有打斷他們的談
    趙允初腳步不停,十來丈長的廊道轉眼走盡,從側門進了偏轉過身,向偏殿內裏走去,庭院中的聲音漸漸聽不到曹明也跟了上來,他其實還想再聽著,但趙允初走了,他也自知不便單獨留
    雖然本身從不承認,但他心中實則對進士已然絕望,要不然也不會領著趙允初東逛西遊,就隻在太一像磕個頭求個心
    趙允初走在偏殿中,迎麵過來一其人修長挺拔,相貌亦是出奇的英俊,風流倜儻,舉世無那人與趙允初擦肩而過,見趙允初看著他,便微笑著輕輕點頭,又很自然地走了過
    “真是難得的風流人物!”趙允初讚了一
    “趙官人亦自不輸”曹明拍著馬
    趙允初搖搖頭,笑道:“自家事自己清”
    英俊青年從趙允初進偏殿的小門出去,走上廊道,坐在院中賞梅觀雪飲酒賦詩的幾個士子一下鼓噪起
    趙允初並不知道,與他擦肩而過的這人,乃是蔡京的父親是蔡蔡準這個人是進士出身,官至侍郎,為官頗為清廉,曾與蘇東坡同遊過西
    蔡準有二子蔡京與蔡卞,兩人最後都是北宋末期的知名人物,蔡京曾先後四次任宰相,時間長達十七年,蔡卞也曾掌管樞密院,兄弟兩人都是書法
    但是兩人還是不同的,蔡京在這個人在任宰相期間貪婪自用,壞法敗國,奢侈過製,而蔡卞這個人雖然在北宋後期的黨爭中也是爭勇鬥狠,但是作為王安石的女婿,始終對王安石的新法支持,也比較剛
    蔡準此時在西太一宮中的偏殿轉著圈,視線在牆壁上流不出意料,偏殿中有著跟李廣廟一樣的題詩白壁,用石灰粉刷得雪白,都是讓來此遊玩的騷人墨客留下墨寶所
    不過太一宮與李廣廟有別的地方,是這幾片牆上不僅墨跡斑斕,詩詞數以千計,將整麵牆的下半部都遮了去,還有好幾處被一塊塊青紗給籠罩上,不知是因為什麽緣
    曹明看見趙允初盯著一幅幅青紗,笑著解釋道:“能被青紗罩上的詩詞,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便是由高官顯宦寫以青紗籠之,以表尊崇之”他環視著殿中的四麵牆,突又感歎起時光的流逝,“比起前次來時,好像被罩起的又多了許”
    “原來如此!”趙允初點點頭,走上前去,揭開離他最近的一塊青隨即便“咦”了一聲,立定不
    青紗之後,既非五言七言的絕句律詩,亦非可容傳唱的長短句,而是兩首少見的六字如斜風細雨,雖然不合近體,但自有一番神韻藏於其
    “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月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見江”
    揚州三十六陂的名氣可大得很,趙允初都聽說再看看偏殿外的魚池,池畔枯柳、池中殘荷,若在夏日來此一遊,必有江南風景再現眼難怪此詩的作者由此心生感他追憶起江南風景如信手拈來,想必在江南的時間肯定不
    白居易有多首《憶江南》,趙允初也是耳熟能他隻覺得眼前的這首“白首想見江南”,詞句樸實,別無華飾,但詩情詩感,卻並不遜於白居易的“風景舊曾諳作者對江南風情的追憶沉凝在字裏行讓他一讀之下,不勝心向往
    “難怪能用青紗罩上,這等水準,無論唐宋都是頂尖”
    趙允初嘖嘖讚了半天,又吟起旁邊的另一首,同樣的六言絕句,同樣的字體,當時出自同樣的一人,“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今日重來白首,欲尋陳跡都”
    吟念之聲在殿中回響,一股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悲涼頓時湧上心頭,趙允初即便再不知詩,但最基本的好壞還能作出評
    好詩!都能上初高中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