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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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小英還未離家時,她的大哥獨孤明月從外地帶回來一個女孩。
    她似乎是個啞巴,自從她來到獨孤府上數月都未曾有人聽過她講過話,但獨孤小英看到女孩的第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孩並不是不會說話,而是已沒有了生趣。
    獨孤明月告訴小英,這是他路過亂葬崗撿到的女孩,當時女孩衣不遮體的身子上正壓著三個鄉下的野漢,而她沒有任何抵抗,任憑那些男人的手在她的身體四處遊離,她隻是目光渙散看著天空,仿佛失去了靈魂的一具空殼。
    一副空殼嗎?獨孤小英看著遠離人群獨自坐在牆角的女孩,她清晨去練練時女孩就坐在這裏,現已日落黃昏她仍坐在這裏,小英走去廚房端來一份剩飯和一壺水放在女孩麵前,問道:“你在這裏坐了快一整天,不會覺得餓嗎?”
    女孩看著眼前的剩飯,伸手抓起一個饅頭大口的啃著,她吃的很急,不一會便吃的幹幹淨淨,隨後又仰起頭看著天空,眼神依然沒有任何光彩。
    這不是小英第一次跟她搭話,小英同樣也沒能讓她開口。
    隔日清晨,獨孤小英打開房門,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院裏的花香混合濕泥土的香氣令她感到十分愉悅,拿起梨花走出房門準備去練劍,在路過大院的時候,小英止住了腳步,瞪大了眼睛看著蹲坐在牆角的女孩。
    這個女孩在這裏待了一整夜?
    獨孤小英飛快跑到女孩身邊,摸了摸女孩的衣服果然淋的濕透,小英急的大罵:“你是傻子麽?下雨了都不知道回房裏待著?”
    女孩看著小英,依然是空洞一般的眼睛,小英也不廢話直接將她扛起就往自己房裏跑,丟到床上脫下女孩的衣服拿上被褥將女孩捂的嚴嚴實實,又急忙燒了幾桶熱水,當小英滿頭大汗的拎著水桶跑回房間,女孩竟光著身子站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天上的雲彩。
    小英大驚,一個箭步將女孩抱起丟到浴桶,將溫熱的熱水迎頭澆在女孩身上,女孩打了個哆嗦舒服的輕哼一聲,小英先讓她泡著自己又急忙溜去廚房拿了些點心過來,不由分說捏開女孩的嘴就往裏塞,一邊罵道:“你難道是個傻子麽?無論經曆過什麽都不該這樣折磨自己。”
    “為什麽這麽對我?”
    女孩的聲音輕如蟬翼,正在為她擦拭身體的小英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幻聽,驚訝問道:“剛才是你在說話?你說的什麽?”
    “你為什麽這麽對我?”女孩看著獨孤小英輕輕問道,眼中略微亮起些神采。
    獨孤小英有些欣喜,用毛巾輕擦女孩的長發,道:“沒有為什麽,既然到了這裏就意味著你是獨孤家的客人,是每一個獨孤子弟的朋友。”
    “朋友?”
    “對,朋友。”獨孤小英將女孩身上的水珠擦拭的幹幹淨淨,拿出自己的新衣服給她換上,笑道:“無論你遭受過怎樣的苦難,那些隻會成為過去,在這裏沒有人會欺負你,你可以做想做的事,過全新的人生。”
    “全新的人生……”女孩不停的重複這句話,突然伸出手摸向小英的臉,小英雖有些不解但也不躲避,任由眼前的女孩輕撫自己的臉龐。
    她的眼睛逐漸煥發了神采,流下了眼淚。
    自此女孩便留在小英身邊,二人吃住都在一起,隻是小英若不說話,女孩便不會開口,隻會抬著頭楞楞的看著天空,直到有一天,小英給女孩看了自己的佩劍,那是一把漂亮的梨花。
    “我想習武。”
    獨孤小英抓住女孩的手,略使暗勁捏了捏女孩便露出痛苦之色,將手放開說道:“你的根基太差,學武會非常難。”
    “我一定要學。”
    “為什麽一定要學?”
    “我有想要保護的人。”
    少女的目光十分堅定。獨孤小英想不明白,這個柔弱的女孩竟會有保護他人的想法,她不忍拒絕,低下頭思索一會兒,拍了拍女孩的頭笑道:“保護他人不一定非要會武功,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由她來教你。”
    獨孤家以劍法立足於世,但並不是所有獨孤兒女都要學劍,獨孤小英帶她所見的人,是她的六姐獨孤文若。
    “你叫什麽名字?”
    “嚴卿。”
    “小嚴卿你要聽好,我這位姐姐脾氣性格清冷喜靜,你切莫說太多話。”獨孤小英拉著嚴卿來到一座院子,小英在門外囑咐幾句,隨即一拍腦袋笑罵:“我這話說的貌似多餘了,你本來就不好說話。”
    小英輕敲一聲房門,屋裏傳來一個嬌氣的女聲:“進。”
    小英輕推房門,這間屋子很大裏麵卻異常空曠,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綠衣女人,小英輕聲道:“六姐,我帶了個妹妹過來,想讓她跟你學習。”
    獨孤文若看著小英身邊的嚴卿好一會兒,才對獨孤小英問道:“你想讓我教她什麽?”
    “你能教她的,都教於她。”
    “貪心。”獨孤文若微笑,起身走到嚴卿身邊,伸手捏著嚴卿的小臉輕聲問道:“醫術,魅術,毒藥,暗器,機關,你想學哪一樣?”
    嚴卿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看著眼前清秀的女人,她明明不瘸,卻為何要坐在輪椅上?獨孤小英在一邊插話道:“這妹妹比較怕生,不愛說話……”
    “我在問她。”
    獨孤小英急忙閉住了嘴,她可不想令這位姐姐不悅,獨孤文若見嚴卿始終不肯說話,捏著嚴卿的手靈巧翻轉,像是憑空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閃電般塞進嚴卿的口中,食指輕微一點她的脖頸那顆藥丸就被嚴卿咽了下去。
    她的行動飛快就連獨孤小英都未能阻止,小英驚的聲音不自覺重了幾分:“六姐給她吃了什麽?”
    “出去等著。”
    小英還想再問,獨孤文若轉頭看向她眯起眼微笑:“出去等著。”
    小英沒敢再說話,轉身走出房間不忘把門關上,她坐在門前的石凳上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可她又不敢違抗這位姐姐的話,幹脆就在這等,直等到晌午時分房門才被推開,走出來的是獨孤文若。
    獨孤小英“蹭”的起身上前正欲問話,獨孤文若搶先說道:“人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獨孤小英偏過頭看向屋裏,嚴卿正靜靜的躺在那張大床上,不禁問道:“她睡著了?”
    “她死了。”
    “什麽?!”獨孤小英大驚失色,飛身跳進屋裏,床上的嚴卿果然麵色蒼白已沒了呼吸,小英急的大喊:“六姐你這是做什麽!”
    “半炷香後她會活過來。”
    獨孤文若始終麵露微笑,但這笑容看在小英眼裏卻格外的滲人,小英已經開始有些後悔把嚴卿帶來了。
    “你可以走了。”
    自此嚴卿就跟著獨孤文若住在一起,獨孤小英經常帶著好吃的去找嚴卿,而嚴卿也不像剛來時那般木訥,能與她坐在一起聊一些話,就在這段時日小英注意到嚴卿人變得越來越蒼白,可她的手卻隱約有些青紫色。
    “六姐在教你用毒?”獨孤小英摸著嚴卿的手問道。
    嚴卿點了點頭,又抬頭看向天空,獨孤小英也跟著向天上看了看,除了雲彩以外並無其他東西,她好奇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喜歡看天上?”
    “他每天出門時都會告訴我,我想他的時候就抬頭看著天,天黑之前他一定會回來。”嚴卿平靜的說道。
    “他回來了嗎?”
    “每次都回來了,隻有最後一次他丟下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你現在做的一切也是為了他?”
    “是,我想去尋他,親口告訴他我很想他。”
    小英心疼的抱住嚴卿,道:“你一定會找到他,他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嚴卿依然看著天空,淚水泛紅了眼眶。
    這是八年前發生的事,在隨後的幾年獨孤小英經曆了許多,三年前她離開家闖蕩江湖,後因一些變故自願來到這家青樓隱姓埋名做了最低賤的丫環,在她離家時嚴卿正隨著獨孤文若閉關,二人也未作告別。
    直到今天,當嚴挺說出他的名字,這段塵封的往事才被重新揭開。
    聽完獨孤小英的講述,嚴挺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波濤洶湧,現在他隻想立刻奔到獨孤府上與妹妹相認,而獨孤小英接下來的話給他澆了一盆冷水:“你現在與她相見,對於她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嚴挺瞬間冷靜下來,小英說的沒錯,現在的自己正處於風暴的旋渦中,這時去尋嚴卿定會被他牽連其中,隻要他的敵人一天不死,他就絕不能與嚴卿相見。
    朝思暮想的人卻無法與其相見,這種痛苦是任何男人都無法承受的。
    嚴挺拿起酒壺猛灌幾口,將酒重重摔向一邊,腦海中無數數不清的情緒令他感到窒息,伸出僅剩的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獨孤小英急忙握住嚴挺的手說道:“你現在如何懲罰自己都是沒有用的,你應該盡快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帶你去見她。”
    小英的臉龐仍畫著醜陋的妝,卻讓此時的嚴挺看的格外心動,同時他也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死,為了他在意的人,他一定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