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鼓樂嗩呐響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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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鼓樂嗩呐響夜空
一
府上所有親人目送花轎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穩穩當當出了莊。鼓樂嗩呐一路高奏鳴唱,唱響夜空。
親人目送穩穩當當出了村莊的花轎那是轎夫在做相,因為轎夫他們承諾了太太的囑托,親手接了太太的賞賜。這名義是賞賜,實則是收買轎夫的心,是用錢買安穩、買平安。是告知轎夫要守規矩,不要耍花招,不要洋相百出;要走平穩路,不要耍笑小姐,免得小姐在轎子裏被晃得東倒西歪暈暈乎乎不舒服。這些轎夫遵從夫人的囑托應聲照辦,待等他們紅包進了自己的腰包心卻鼓了膿包變了味道、變了樣。他們的心已不是自己承諾的心,花轎才離開村莊鼓樂隊的全體人員便把所有對太太的承諾拋之腦後。而此時,他們隻想自己開心,隻想自己以此取樂;隻想迫不及待地隨心所欲。一個壞小子走在花轎前列,他回頭假意咳嗽一聲後又做個鬼臉、使個眼色,而後獰笑。這鬼臉、這眼色、這獰笑,月光統統清清楚楚地集成投在所有轎夫眼中,轎夫看在眼裏,喜在心中。還有這一聲直充耳中的咳嗽更是暗號,轎夫明白,他們立即像喝醉酒晃晃悠悠。一會兒靠南走,一會兒靠北走;一會兒躬身,一會兒用雙手高高舉起花轎杆;一會兒又把花轎杆落在頭頂雙手把扶,一會兒又猛地把花轎杆落在肩上,各種動作花樣百出。奏鼓樂、吹嗩呐伴著轎夫抬花轎一路的戲弄表演及花樣頻頻的動作人人皆笑得不亦樂乎。樂隊人邊吹奏邊笑顏,吹奏的曲子也早已跑了調,因而他們也不得不放棄吹奏放聲大笑。
二
小姐坐在花轎裏頓感不適。時而被顛簸而起,時而又重重落在座椅;時而左邊歪倒,時而右邊傾斜;自己被轎夫捉弄得五髒難安。她暈得不停地張嘴幹嘔,有時甚至嘔出異物。近兩天,小姐基本沒怎麽進食,腹內僅有的食物早已被嘔盡。自己想,如此這樣,自己到不了婆家就要一命嗚呼。她想喊,她想叫,她想製止轎夫如此耍笑。但想到“新人坐轎要默默不語,否則會不吉利。還有,自己上了花轎,就是新娘了,新娘是三天之內不分大小,誰都可以耍笑自己,誰都可以和自己開玩笑盡情地胡鬧搞笑。轎夫他們認準了這個理,以此大做文章,並盡情地發揮,自己真是實屬無奈?”她想著,自己別無選擇,隻有忍:忍耐顛簸、忍耐轎夫耍笑,並任其轎夫們所為。她想到這兒,聽著充耳的鼓樂嗩呐,還有轎夫發自內心的高亢歌聲:
我們抬花轎,樂得不得了。
喜酒喝得高,醉意可不饒。
步子走得歪,新娘可別怪。
新娘倘若怪,我們就撂台。
“台”音未落,花轎卻被抬花轎人齊刷刷撂下,他們如接受指令瞬間全體蹲下。而後又自解地說“我們怎能不抬?拿了東家的錢,吃了東家的飯,我們不能虧心幹呀?還得要抬!”“抬”字出口,花轎側歪而動。轎夫手舉轎杆,蹲在那挪著碎步前行。如此舉動,奏樂人看在眼裏笑得前仰後合。轎夫看奏樂人笑得前仰後合,更加洋洋得意、更加洋相頻出。
娶親人對轎夫的洋相頻出也看在眼裏,以致捧腹大笑。而與他們捧腹大笑相反的是花轎內的小姐,她緊皺眉頭,滿麵愁容,滿麵痛楚,自己強忍顛簸和被捉弄的淒苦在花轎內以頑強的毅力堅持忍耐。可自己的頭不聽使喚,被轎夫顛得不停地晃動。五髒六腑也頗具英雄本色:它們不停地造反,不停地爭鬥。轎夫的不按章理,五髒的不守規矩,使得新娘頭暈腦脹、難以抑製。“啊!”又吐了一口,是綠色的水,苦苦的。難道這就是膽汁?難道這就是自己吐出的膽汁?她自問。開始自己嘔吐是異物,隨後是清水,現在是綠色的水,我還能活嗎?如此這樣被捉弄,我還能堅持多久?坐花轎?坐花轎?都說有錢人家的小姐結婚坐花轎好。既風光,又氣派。人人豔羨。豔羨什麽?坐花轎好什麽?風光什麽?氣派什麽?這一路如同和死神打交道。如此受折磨,如此痛苦不堪,哪有貧寒女子結婚好?她們家境好的坐馬車,家境次之騎個小毛驢,特殊貧寒的女子自己夾個包裹去婆家,那是多麽舒服?多麽自在?那樣的結婚方式沒有戲弄,沒有耍笑,沒有顛簸,可自己沒有那份福分呀。自己想著,嗩呐聲聲,天上稀疏的星星亮晶晶,這亮晶晶的星星和月亮匯明,它們俯瞰人間,俯瞰花轎,俯瞰這人間之美好。更是以自己閃閃發光的身軀照得路明,以此為新娘賀喜,為新娘一路送明。
三
真好,真熱鬧。
天上的星星在叫好,地麵的蟲鳥在叫好,看小姐坐花轎的人們在叫好。唯獨小姐,唯獨小姐大唱反調。她認為是痛苦,是折磨,是生死之隔。但這又無法擺脫。自己從沒聽人說過坐花轎的滋味,若聽人說過,若知道坐花轎如此痛苦不堪,打死自己也不會坐花轎呀?自己想著。轉念一想,如若不坐花轎那還了得?坐花轎那是家裏的體麵,是女兒的風光,爸爸媽媽怎能讓自己女兒坐車、坐毛驢或步攆到婆家?那該是多麽寒酸?多麽有失體麵?可這有失體麵在自己看來是再好不過了。如若爸爸媽媽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坐花轎遭受如此之痛苦、如此之折磨定會支持女兒的選擇。此時,一切晚矣,聽天由命吧!活著是自己命大,死了是婆家的不幸。。
“唉,”大喜事,自己為什麽有如此之想法?為什麽在自己腦海蹦出個“死”字來?真是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她想著,鼓樂嗩呐吹奏得更興。路邊的樹林飛鳥“砉”得飛出樹林,燕雀也叫著逃向了遠方。它們不知為何如此唱響,不知為何深夜鑼鼓喧天,驚得萬物不安。驚得野兔倏地跳出安樂窩,一路狂奔逃向遠方。一瘸一拐的狐狸也早已受驚跑出樹林,尋覓安閑之處,瞪著它那驚恐的眼睛,看這人間奇特的景象。一路,轎夫他們興致不衰,鼓樂奏得更急,嗩呐吹得更響。轎夫得勝越戰越勇,他們不知疲憊,不知勞累,高歌猛進。唱著、耍著、走著花樣步子,真是樂此不疲,洋相盡出。他們盡管自樂、卻不知坐花轎的淒苦和新娘是如何忍耐度過分分秒秒。新娘苦苦期盼早些到婆家,早些下花轎,早些有人把自己背進洞房。自己好享受那沒有顛簸,沒有戲弄的靜坐。
盼呀,盼呀,好容易盼來了驚喜,清脆悅耳的鞭炮聲充入耳中。如晝的夜空把花轎映得通紅。花轎也趨於平穩,她舉目揚眉,“呀,”轎子裏火紅。透過花轎帷幔,直覺燈火輝煌,更有人語充入耳中:“到啦,到啦,花轎到啦!”話音未落,鞭炮響徹夜空。花轎在陣陣鞭炮聲中停下,而後緩緩落地,不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