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留府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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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中丞、厲尚書,二位來了?”
華景看見止步堂前的周、厲二人,便朝二人打起招呼。
袁安平循聲望來,忽然麵色陰沉,沉聲道:
“你二人可知錯?!”
周、厲二人頓時醒悟,原來袁安平確是已知二人投入太子門下之事。
而最有可能的告密者,便是正在偷偷拿走幾枚棋子的華景。
“衝!袁太傅,該您落子了。”
華景笑著說道。
衝?華景根本無此可能。
袁安平滿腹疑惑的轉頭看來,險些驚掉下巴。
棋盤之上,自己一方竟然莫名其妙的被華景一分為二。
“怎麽可能?!”
袁安平不可置信的驚呼。
“下官棋藝精進,一切皆有可能也。”
華景撚須得意,還朝周、厲二人擠擠眼,那意思就是:
二位識趣點兒,莫要揭穿老夫,否則老夫給你們下點毒,保證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周、厲二人有點哭笑不得,也根本沒有心情去揭穿華景。
二人躬身入堂,跪在袁安平腳下。
厲維鈞直言:
“袁師,您老德高望重,卻於京中局勢置若罔聞。
學生沒您這份耐性,也沒您這份雅興,硬抗不行,迂回便是。”
他確是個性死板,竟然暗諷袁安平還有閑心下棋。
其實,他是有怨氣,怨袁安平太過沉得住氣。
“老夫下棋怎麽了?總比某二人變節要好吧!”
被華景莫名其妙扭轉了棋局,心有不忿的袁安平,遂把氣撒在了厲維鈞身上。
師徒二人大眼瞪小眼,頂上牛了。
“袁師容稟,學生二人並未變節,隻是......”
周剛峰欲道明計策,卻被袁安平打斷道:
“是想借請老夫出麵勸進之機,拖延太子,是吧?”
拜訪臨川王後,二人被太子手下盯梢的事,袁安平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二人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不便直接過府相商。
投效太子並代為相請於他,不過是想“名正言順”,免去太子的猜疑。
平心而論,二人初心純良。
呃?
周、厲二人再看向袁安平,眼神變了。
什麽叫洞若觀火?眼前便是啊。
“老夫裝病,不就是想拖延太子麽?
你二人倒好,急著來出身在曹營心在漢,往日的淡定呢?
謀國也要謀身,在其位方能謀其政,你們操切了。”
袁安平點破迷津,他是又愛又氣。
周、厲二人既有才華,又為人正直,是他很看重的兩名弟子。
當然,梁帝是要排除在外的。
他理解二人一片忠君之心,卻是氣惱二人曆練多年,臨大事還是如此沉不住氣。
待太子之亂平息,二人何以自處?現在的職位肯定是坐不下去了。
縱使梁帝有心偏袒,也不能無視朝野聲討。
更為重要的是,二人空出來的職位,必然引來各派勢力爭搶,梁帝少不得又要頭痛一番。
“您老也不說一聲,學生哪知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啊?”
厲維鈞聽出了袁安平的語重心長,一根筋的他還是忍不住嘟囔道。
京中局勢變幻迫在眉睫,再不有所作為便一切皆休,何況他和周剛峰也不是沒有靜觀其變過。
所以,他不能接受操切一說。
“維鈞兄,錯在你我,袁師自有考量。”
周剛峰忙打圓場,阻止了厲維鈞可能的抬杠。
若把袁安平氣出個三長兩短,他倆可是交代不了的。
而且座師教訓弟子,話說得重點兒,也沒什麽。
所謂責之深,愛之切嘛。
袁安平也來勁兒了,非要治服厲維鈞這個一根筋不可。
他拿出國子祭酒的學術權威派頭,說道:
“京城兵權,陛下可有明旨交代?”
“沒有。”
“可能不交代麽?”
“好像也不能。”
厲維鈞語氣軟了,這個問題他是吃不準的,畢竟梁帝沒有透過風。
“老夫明確的告訴你們,陛下不糊塗,必有交代!”
“誰啊?”
厲維鈞來了精神,問道。
一旁的周剛峰,也聚精會神的聽著,接下來的內容太重要了。
隻要知道掌控京城兵權的是誰,便可製約太子了。
“老夫知道,但不說!”
袁安平眸中噙著笑意,就問厲維鈞服不服。
至此,周、厲二人都明白了,確如袁安平所言,是他們操切了。
梁帝沒有交代他們,顯然是不需要他們操心,自會有人應變。
相對的,他們的操切投效太子,也確實給自己惹了麻煩,亂後確難善了。
“斷!袁太傅,這盤棋下官怕是要贏了,您老的棋藝退步嘍。”
華景嗬嗬笑道。
治服了厲維鈞,正在得意中的袁安平,忽然被澆了一盤冷水。
他轉眸一看,自己一方已是四分五裂,難逃各個擊破,輸定了。
他布滿皺紋的老臉,被氣得七竅生煙,手抖須顫,簡直要瘋。
“你!”
“君子風度,輸了要認,不服再來嘛。”
華景公然叫囂,一副老頑童的樣子。
袁安平知道肯定是華景動了手腳,但沒有抓住現行,他也隻能生悶氣了。
耍賴的勾當,他真心幹不出來。
最終,他多半會選擇認輸,隻是暫時有點氣不過。
“華太醫,您偷了袁師的棋子,本官看見了。”
厲維鈞當場揭發。
他已覺出自己方才的唐突,是想彌補袁安平受傷的心靈。
可惜,被他揭發的華景,不幹了。
“厲尚書,話可不能亂說,你敢保證以後就不請老夫瞧病麽?”
華景也拿出了學術範兒,赤裸裸的威脅道。
當今之南梁,論醫術,華景乃當之無愧的醫道宗師,無出其右者。
若遇疑難雜症,世人多是請之不得,絕非不請。
厲維鈞一下就被問懵了,暗道疏忽。
袁安平卻是瞬間看到了希望,他鼓勵道:
“維鈞啊,你是刑部尚書,辦案是你的專長,老夫相信你的能力。
來,現場破案,看這個老潑皮怎麽抵賴。”
華景笑吟吟的看著,厲維鈞尷尬了,他底氣缺缺的說道:
“袁師,家母近日臥榻不起,京中名醫皆束手無策,或許華太醫......”
他恰好有求於華景。
“這世上就沒有老夫治不好的病,厲尚書,老夫也相信你的辦案能力,你必須還老夫一個公道。”
華景笑眯眯的看著厲維鈞,在逼南梁刑部尚書做假供,還是當著當朝太傅的麵。
不得不說,他是真會玩,玩得也夠大的。
“依梁律,做假供與嫌犯同罪,你可要想好了!”
學著華景的語氣,袁安平也威脅起來。
隻是下棋耍賴如何定罪,梁律裏好像沒有相關條目。
厲維鈞如坐針氈,他是哪邊也得罪不起的。
一直沒說話的周剛峰,見二老鬥得不亦樂乎,他試探著建議道:
“袁師、華太醫,案子不妨讓維鈞兄慢慢查,暫定不分勝負。
您二位不如再來一盤,以續雅興?”
能不能解圍,他的心裏也是沒底的。
然而,剛剛還幾乎彼此怒視的二老,竟然友好起來。
“再來一盤?”
“袁太傅,請先落子。”
急於抽身的厲維鈞,乘機說道:
“袁師,此案疑點重重,學生先行回府再作籌謀。”
按理說,隨著他的離去,案子自然是不了了之,些許不愉快也就掀篇了。
袁安平卻是意外回道:
“案子破不了,你二人休想離府。”
如此,周、厲二人一入袁府,便杳無音信。
《梁書·武帝紀》載曰:
太傅袁公安平,邀禦史中丞周公剛峰,刑部尚書厲公維鈞留府小住,以敘師生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