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朝秘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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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夢微不擅長這種大海撈針的查找,便將林雪柔的那幾張畫給了淩楓,請專業人士出謀劃策。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就有了新的消息。
    然而並不是關於畫上那個女孩的。右眉角的印跡,加上“茉莉”這個名字,查找起來應該並不困難。更何況現在都是大數據時代,幾乎每一個人的身份信息都記錄在案,可偏偏她就像融入了大海裏的一滴水,不見蹤影。
    淩楓讓馬曉超配合柳夢微在檔案室裏找資料。
    馬曉超一邊嚐試著用各種關鍵詞在係統裏搜索,一邊皺著眉頭一個個的排除。
    “沒有,看起來一個都不符合。”馬曉超揉了揉短的不能再短的頭發,看起來焦躁而無奈。
    “我還試了幾個同音字和諧音字,比如說莫須有的那個‘莫’,美麗的麗,伶俐的俐,倒是找到了幾個人,可相貌特征都不匹配。柳教授,你確定這些信息特征都沒錯嗎?”
    柳夢微也有些不知所措“這裏麵的信息都全嗎?”
    馬曉超想了想後說道“越是近期的數據肯定越完善,如果是幾十年前的檔案,那肯定有很多缺失,畢竟那個時候都還沒有信息化呢。我們國家的戶籍登記製度也不過是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才開始,這麽一項龐大的工作,在實際操作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紕漏,以及一些不法分子在裏麵混水摸魚。”
    真正的突破口並不是看起來顯而易見的印記和名字,而是那張馬車巡遊圖。
    警隊一些本地的老同誌對著那張畫端詳了半天,相互交流了一番,又拍了照,發給自己的一些老友,反複確認後才說道“這是花朝節的花車遊行吧,二十多年前我們這兒還流行過一陣,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也參加過幾次,後來也不知道怎麽漸漸就沒落了。現在我們這裏已經沒有人會舉辦這種節日慶典了。”
    花朝節是流行興盛於明清朝代的一個民間傳統節日,依照不同地區的地方風俗和氣候差異有著不同的慶祝時間和方式。明代馮應京所著《月令廣義》中記載“女夷,主春夏長養之神,即花神也。”花朝節便是賞花、遊春,祭祀花神,曬種祈豐的時節。北方花信遲,節日便晚些,南方花信早,節日便早些,並無固定時日,但一般都在農曆二月,而雲河市的花朝節便根據當地百姓的約定俗成,定在了農曆二月十五。
    可花朝節畢竟不是官方節日,既無統一時間,又無統一方式,因此也隻能在小村小落裏生根發芽,雖然長不成大國氣象的盛世牡丹,卻能像蒲公英一樣隨風傳播,再因地製宜,自由生長。
    就像你能通過同一種方言中細微的發音差異辨認出他具體來自哪個村莊一樣,你也能通過對同一個節日的慶祝方式,風俗習慣知道他生長在哪片土地。
    雲河市隻有一個村子會在花朝節這天套上一匹白馬,拉上一輛板車,在車上擺滿翠竹、鬆枝、萬年青這樣的常綠植物,再用春天的桃花、櫻花、杜鵑、迎春、海棠,還有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香草將這輛車和這匹馬裝點得五彩繽紛,香氣撲麵。如此一番裝扮,還遠遠沒有結束,這輛馬車上還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村人們會在村子裏選一位16歲以下的女孩,成為花朝節的花神侍女,她會坐上這輛香車,在村莊裏繞上三圈。屆時,村民們會向她投擲鮮花,祈求一年風調雨順,喜樂無憂,同時也希望她能將村民的願望傳達給花神。
    結束後,馬車就會在花神廟停下,花神侍女會在花神廟住一晚,期望能在夢中與神相通。
    柳夢微和馬曉超循著線索找到了這個村莊,這個村子在雲河市西南麵,距離市中心有十公裏左右的路程。這裏的村落原本有自己的名字,可隨著城市規劃,時代變遷,人們逐漸不再叫它原來的名字“西寶莊”,而是把它劃歸到更大的範圍裏去,形成了一個統一的行政區。於是,這個村落便像海上的無數座孤島一樣,一點點被海水侵蝕,一點點沉沒到深海裏去了。
    西寶莊就是這個會用花車遊行慶祝花朝節的村子,與其相對的,東寶莊因為村子邊上有一條河,遂因地製宜,采用了花船遊行的形式。
    “後來呢?後來怎麽就沒人再慶祝這個節日了呢?”柳夢微他們找到了一個原來在西寶莊裏生活的老人。
    老人回憶著“現在村子裏哪兒還有年輕人啊,有也不願意過節了,總不能指望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東奔西跑。就算勉強辦起來了,也沒人參加沒人看,那還有個什麽勁兒?而且別說是這種地方上的小節,我看中秋、春節這種大節也越過越沒意思了!”
    節日,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觸角,它是從已經消逝的時光和曆史裏射出來的弧光,照耀過古人,也照耀著今人。
    “而且,我們村最後一次舉辦花朝節的那年,發生了一件事。後來,大家就全都不願意再過這個節日了。”老人說出了決定這個節日生死的關鍵性因素。柳夢微精神一震,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似乎接近了核心。
    二十年前,那座神聖的花神廟裏發生了一起命案,被選中成為花神侍女的女孩死在其中。
    “我就說你老糊塗了你還不信!”坐在一旁一直聽他們說話的老太太突然打斷他們,手裏的活計也一直沒停,一副精幹而敏捷的樣子,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顛三倒四,明明是她殺了人,怎麽變成她被人殺了?”
    兩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柳、馬二人嘴巴張得一個比一個大。沒想到,他們順著這幅畫,找到這個村莊,順藤摸瓜,竟然翻出了一件二十年前的舊案。
    即使是剛剛就發生在眼前的事,記憶都有可能發生偏差。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記憶洪流裏的噪聲、雜音潛移默化地侵蝕著初始的旋律,能將一首圓舞曲變成奏鳴曲,也能將一首豪放詞變成婉約曲。要是想通過最近的那個版本還原全貌,恐怕會謬以千裏。
    柳夢微聽著他們二人的爭論,也不打算再問其中細節,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件事對她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因為,既然涉及到了命案,即使已經過了二十年,警局的檔案室裏大概率還是保存著當年的資料。那些寫在紙上的東西落筆成印,以前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
    “所以,你們村子後麵就不再也過花朝節了?”
    老太太說道“花神廟都見血了,誰還會去那種地方?是祈福還是祈禍呀!”
    “那花神廟呢?”柳夢微追問道。
    “花神廟?”老太太望向老頭,像是在和他確認信息“拆了吧?沒人願意再去了,慢慢就荒廢了。拆了也好,死過人的地方拆了好,全埋到土裏去!”
    “對,拆了。”老人也點著頭“再後來搞開發,造房子,修路造橋,全都沒了。你要是讓我再去找當初那個地方,我可能也找不到了。就連這裏,我們住了幾十年的地方,也大變樣了。全都變了,這人世間哪有不變的東西。”
    老太太輕哼了一聲“明明就是你老年癡呆,記不住事兒了。”
    老頭也不甘示弱“記住那麽多有什麽用,我記得兒子女兒的每件事,記得家門開在哪邊,就已經足夠了。哪像你們這幫碎嘴子,家家戶戶的熱鬧都要聽上一耳朵,還要記下來,再講給別人聽。”
    “那個花神廟在哪個方位?”柳夢微問道。。
    “就是我們村東邊,大概十幾裏地的樣子吧。”老頭給了一個模糊的答案。老太太又幫他補充“對,門口還有一棵大鬆樹,聽說是建花神廟的那年一起種下的,要是還在,到現在估計有一百來年了。”
    “早就不在了,要是在,我倒是還能認得那個地方。屋子塌了可以重建,要是樹也砍了,那就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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