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幾則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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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姚飛鵬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嗎?怎麽總感覺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釋清楚呢。比如說最後出現在觀察室的被試者,為什麽變成了小帥?原本要參加試驗的女囚又去了哪裏?”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那天同學聚會上我們玩的那個測字遊戲。”
    “怎麽了?”
    “為什麽大家的字都有解答,偏偏我的沒有?”
    “都說了是遊戲了,不必當真。”
    “既然是遊戲,為什麽偏偏就不願意為我解字呢?”
    “……”
    “我寫的字有什麽特別嗎,所有的字都有解答,隻有我的沒有?”
    “你太較真了,我們說回作品吧。”
    “那是一條鱸魚。”
    “你在說什麽?”
    “第一次夢境裏的那條魚……是一條鱸魚。”
    “這……有什麽意義?鱸魚和別的魚有什麽不同?換作鯽魚,鯉魚又能怎麽樣?”
    “是啊,又能怎麽樣?既然能為別人解答,為我解答一下又能怎麽樣?”
    “那你直接去問那位心理學家啊。”
    “她也不肯說,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秘密呢?”
    “就是一個遊戲……你別鑽牛角尖了。”
    “不過是一個遊戲,一本小說,一部電影,虛擬的故事裏裝著虛擬的靈魂,如果參與者的靈魂與作品的靈魂發生碰撞,就會……”
    “會如何?”
    “大概會像我一樣,陷入一種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吧。我好像在我的作品裏投注了過多的靈魂,導致我現在就像一個空殼,好像丟了什麽東西,又沒辦法找回來,不論做什麽,都無法填補空缺。”
    “真是無法理解你們這些作家腦袋裏在想些什麽,難怪有人會陷在虛構作品也出不來,最終導致無可挽回的悲劇。”
    “或許……我的作品也能殺人……”
    “你說什麽?!”
    “會有人因我的作品而死。”
    “別說的那麽嚇人。”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在人生走向毀滅的過程中,一句話,一本書,一個故事,都有可能成為加速這個過程的推動力。薩特說,他人即地獄。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他人的烙印,映刻在手上就能控製他們的雙手,印刻在腳上就能控製他們的雙腳,印刻在大腦裏,就能控製他們的思想。”
    (良久之後)“聽起來真是深奧,不如我們還是說回作品吧。你的作品顯然還沒有完結,缺少一個結尾。”
    “我倒是覺得我的作品太冗長了。”
    “怎麽說?”
    “我理解那個少年的心情,我知道他想要什麽。”
    “他想要什麽?”
    “毀滅,徹徹底底的毀滅。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殺戮,殺死過去的自己,然後以一個重新的人格活在這世上。所以,劇本隻需要前兩個夢境中的故事,殺死代表母親人格的魚和代表父親人格的睽,就能完成他的救贖。”
    (救贖?你開什麽玩笑?)“這可不行。劇本大綱都已經定下來了,現在動這麽大的手術,已經來不及了。既然你不願意為故事寫一個結局,那就算了,留點懸念給讀者和觀眾吧。”
    “隻是做刪減而已……”
    “絕對不可以,沒頭沒尾像什麽樣子?更何況,他並不需要救贖,感謝大作家的關心,可有的時候還是要注意分寸,別太自作多情了。”
    “抱歉,確實是我唐突了,是我以己度人,想要得到救贖的人其實是我自己。”
    ……
    ……
    與陳玉婷
    “我要死了!”
    “怎麽了!”
    “你救救我,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你還能聽到我的聲音了!”
    “你在說什麽呀?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我在意的人全都好像瞎了聾了一樣,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說話?芸,我真的還存在嗎?”
    “當然!要不然我現在和誰在說話?”
    “說不定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和你說話的是我的鬼魂。”
    “你可別嚇我。”
    “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看得見我的人了,要是你也消失了,我可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越說越離譜了。”
    “你說,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會不會隻是個虛像?外麵那些會動的花草樹木和不會動的畜牲禽獸,會不會都隻是一段代碼而已?我身上編寫的程序出現了無法修複的bug,才導致了現在這種局麵。”
    “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太好,不如先去好好睡一覺吧。”
    “不……”
    “要不然我改天陪你出去逛街?”
    “不,這沒有用。”
    “那什麽才有用?”
    “我剛才看見朱濤了。”
    “這有什麽奇怪,他是你男朋友嘛。”
    “他剛才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或許隻是普通朋友。”
    “她現在把衣服脫了。”
    “這……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著觀摩下去嗎?反正他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
    “可惜我沒有那個癖好。等一下我要讓他也看到我,還能聽到我說話,並且願意和我講話,這樣才能證明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虛幻的泡沫。”
    ……
    ……
    與張強
    “哎!真是要瘋了!”
    “怎麽啦?大小姐。”
    “周圍的人全都瘋瘋癲癲,神神叨叨,我哪裏能不瘋?”
    “出什麽事了?不要緊吧?”
    “不要緊,隻是我現在必須找個正常人說說話。”
    “哈哈,沒有比我更正常的正常人啦。”
    “少爺那邊最近怎麽樣?”
    “一切如常,已經拍了幾個片段了,看起來很有幹勁呢!”
    “那就好,他要是能把這件事堅持下來,說不定還真能幹出點名堂來呢。”
    “我看少爺跟著那幾個電影學院導演係的學生,每天都討論地熱火朝天,真的特別認真!”
    “聽你這樣說,我都開始有些期待他的這不處女作了。”
    “少爺說不定以後能成為一位名導或名演員。”
    “嗬嗬,是嗎,聽起來你比他本人還要有信心啊。”
    “呃……樂觀總比悲觀好,您說是吧?”
    “當然。不過剛才被你說的,我也有點好奇了,不如你明天去片場的時候開個直播給我看看現場吧。”
    “行呀,那您大概什麽時候有空呢?”
    “你一到片場就可以開始,我什麽都想看,要不是現在不方便,我肯定親自過去了。不過,你一定要注意隱蔽,別讓少爺發現了,我覺得他肯定不喜歡別人偷看他工作,尤其這個人還是我。”
    “少爺不會那麽小氣的。”
    “哼,看來你們倆相處得不錯嘛,你都快比我還要了解他了。”
    “是我多嘴了。”
    “說這麽見外的話,是不把我當老同學嗎?”
    “哈哈,豈敢豈敢。”
    “好吧,我們明天9點開工。”
    “去片場之前,記得先到這個地址拿一趟電影中要用的道具。哦,這次的道具有些大,你給少爺開的那輛車是肯定裝不下的,家裏還有一輛皮卡,你一定要早點來,別耽誤了現場拍攝。鑰匙問季管家要,我已經和他說好了。”
    “哦,好的,明天我6點就起床出發。”
    “那間工作室的主人明天恐怕沒法給你開門,門口那盆月季花盆的托盤裏有備用鑰匙,你直接開門進去就是了,我也已經和他說好了,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知道了。”
    “好了,有什麽問題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好的。”
    “時間不早了,我也要早點休息了。明天,等著你給我直播一場好戲哦。”
    ……。
    李芸終於放下了手機,可她哪裏睡得著?
    她像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女將軍,剛剛完成了一場多線作戰。戰場上敵情千變萬化,敵人捉摸不透,需要她隨機應變,靈活應對,方能掌控全局,把握走向。此時,正是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之際,恨不得下一秒就到明天早上,觀看那場她謀劃已久的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