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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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學者衝他和巴瘋子喊:“沙往下傾瀉,肯定有其他大的空間,裏麵的情況也許並沒有我們想得複雜,說不定有可以躲藏的岩塊,有布紮木在,馬川不會有事的!”
天色已經暗了不少。陳陳怔怔地望著天,不想說話。他心裏暗罵,不會有事不會有事個毛,布紮木可是你的好戰友,馬川還這麽崇拜你,現在情況不清不楚,他們九死一生,你個臭老頭還有心思安慰自己。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沒事,可怎麽出來?硬生生爬出來?這又不是流沙有人可以幫忙。一想到流沙,陳陳一個激靈地跳起來,風沙還沒散去,他憑著感覺找到了原先洞的位置,使勁開始挖。
隻要不是流沙,肯定能往下挖,隻要能挖,他們的生存幾率就能更高一點。原先洞周邊的所處位置,像被四方的巨大鐵錘捶塌了一個坑,不和四周的沙地齊平,倒和挖出來的殉葬坑有點相似。
陳陳沒挖多久,思姑娘也過來幫忙了,她的眼睛有點紅,好像哭過。他心裏歎了一口氣,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扮得再像一個男的,心底始終還是很柔軟,這一點是永遠變不了的。
老學者牽著駱駝走到巴瘋子身邊,低聲道:“你好好看著思姑娘和陳陳小家夥,覺得不對勁立馬出手。我去另一邊看看,藤條相連,這樣的洞應該不止一個,越到後麵越難纏,得弄清楚源頭。”巴瘋子點了點頭,老學者跨上駱駝,扯了扯繩,朝前麵去了。
天色越來越暗,連風吹過的嗚嗚聲都變得詭異起來。陳陳覺得有一個女人在他耳邊大聲吹氣,等他停下來才發現原來是風聲。陳陳心裏有點著急了,天都暗了,下麵還沒有動靜,他們不會真的出事了吧?為什麽巴瘋子不來幫忙,老學者還不見了?用的力越來越大,突然,他停下了。
陳陳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像臉。他扒開細沙,慢慢從裏麵顯出一張沒有生氣的臉,臉上的一半像被硬生生剝了皮,裏麵的肉都翻出來了,一雙看不到眼白的瞳孔正盯著他看。陳陳毛骨悚然,嚇得往後一倒,他永遠不會認錯,那張臉就是從洞裏一閃而過,馬川的臉。
思姑娘看到陳陳反應不正常,湊過來看了一眼,接著驚得發不出聲。巴瘋子見倆人不對勁,過來一看,直到見到沙裏埋著一半的馬川臉,也嘶地吸了口涼氣。
突然,這張臉動了,似乎在蠕動地向上爬,要從沙裏鑽出來。巴瘋子把倆人護在身後,冷冷地盯著這張臉。這分明已經不是活人臉了,這種異樣的感覺有點不好形容,好像被刀砍下,還在動的人頭。
長著馬川臉的人頭一下子就破沙而出了,巴瘋子沒有動手,因為他看到,有一隻手正抓著這顆人頭,接著,布紮木從沙裏硬生生地鑽出來,他嘴裏咬著小刀,身上全是沙。陳陳眼裏突然一陣黑,他把馬川殺了?
布紮木從沙裏鑽出後,又伸手進去,再拉出了一個人,是馬川。他的臉有點白,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渾身也是沙,手裏還拿著一樣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
怎麽回事?這估計是所有人的疑問。等到布紮木和馬川走近,陳陳才看清楚,馬川手裏拿的,是體形較大但麵部已經扭曲發爛的木人俑,在這樣暗色的天光裏,擰成一團的木疙瘩似乎勾起了嘴角,正衝陳陳笑。他打了個寒噤,意識到不對。
這種東西是古時候用以殉葬的木偶,一般分為機關木人俑與實體木人俑,馬川手裏拿的就是殉葬用的木人俑。在商周時期,奴隸主以大批奴隸殉葬,陳陳每次從書裏看到這些,都認為這種製度太無情了。後來,因為春秋戰國時期奴隸製瓦解,封建製在各國相繼建立,認識到奴隸能成為農業生產的主要工具時,殺殉喪葬的方式,才發生了變化,開始以俑代替活人殉葬。
這種東西在東漢墓裏是出土最多的,尤其是河西走廊那一塊。有人說這是最古的守墓勇士,也是最古的俑。形狀魁儡,能跳躍作戲,也故稱傀儡戲。傀儡戲也和自襄盤祭禮有關。
但是,為什麽在他的小說世界裏,出現了這麽一個格格不入的殉葬木人俑?下麵是一個墓?布紮木將手裏的人頭甩在一旁,詭異的人頭骨碌碌滾到一邊。
巴瘋子皺著眉問布紮木:“下麵,到底怎麽回事?”
思姑娘一下衝過去抱住布紮木了。布紮木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一直安慰她沒有事沒有事,沒有一時間回答巴瘋子。馬川的臉恢複了一點血色,他喘了喘氣,心有餘悸地說:“下麵紮根在屍體上的樹根動了,屍體也動了。”先別管什麽屍體動不動,樹根動不動了,陳陳指著滾在一旁的人頭,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這怎麽回事?”
馬川虛弱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陳陳看著幾人,原先以為出了這個地界危險才真正開始,沒想到一出客棧就和這些詭譎的玩意兒沾上關係了,以前在客棧覺得麵對那些奇奇怪怪沒素質可講的人才頭痛,現在倒覺得客棧的那些人和這些鬼東西想比,還是可愛不少的。
但是,不管怎麽樣,還能看著馬川說話,布紮木施展本領,還是好的,最起碼他們沒有事。陳陳一下鬆了口氣,七上八下忐忑的心情平緩了不少,但不敢放鬆。他說:“那顆人頭長得真雞兒像你,但不是你我就放心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有什麽同胞親兄弟沒和我說,他和你有一樣的夢想,想出去走走看看,但因為沒有經驗,中了招朝西天歸位了。”
也就陳陳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但可惜的是,沒人理他。他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開這樣緩解氣氛的玩笑的時候,總是沒人理他。
布紮木安慰完思姑娘才發現老學者不見了,他問:“樗老呢?”巴瘋子說:“老頭說這些東西可能不隻一個,去查看了。”布紮木點點頭說:“樗老說的沒錯,下麵的洞不止一個,裏麵像廢棄的土窯子,很奇怪,周圍有石磚,有其他通道,但被什麽東西封死了,感覺像人為的。”
馬川有點擔心,說:“天這麽晚了,又不明確四周的動靜,老學者單獨行動沒問題嗎?”巴瘋子嘴一咧,說:“嘿,這算個屁,髒老頭幹過的瘋事可不少,一個人跑去外城勘察,還敢違背王命,別人當時都叫他‘武羅司的大瘋子’,擔心他倒不如擔心我們今晚是不是連夜趕路。”
幾人正說著,老學者回來了。他一下駱駝就問布紮木,下麵什麽情況。布紮木看著馬川,示意他先說。馬川穩了穩心神,告訴他們,洞下麵的空間大小有點不正常,似乎都是用整塊的石磚封填的,裏麵擺放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從來沒見過。說著,把手裏的木人俑拿給老學者,老學者看了一會兒,皺起了眉。
馬川繼續說,他看了一圈,原本以為沒什麽事,就搖了鈴鐺,打算叫思姑娘下來後再一起拿點東西上去,但思姑娘剛一下來,隱藏在黑暗的爛樹根裏突然坐起來了一個‘人’,就這麽直勾勾地望著他們。他們不動,那個‘人’也不動,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坐著的‘人’突然咯吱咯吱地笑了,要慢慢從爛樹根裏爬出來。
一個人,躺在一堆幹屍下麵的爛樹根裏,本來就十分詭異,這‘人’的笑聲一出來,馬川立馬斷定不是活物,直接取下腰間的刀,果斷出手,釘在了那‘人’的喉間。笑聲一下戛然而止,像抽搐了一下,然後歪著頭不動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整個樹根開始動,要從土裏鑽出來,那‘人’突然咧開嘴笑,又發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接著直接從爛樹幹裏撲過來。
思姑娘早就打算出手了,推開馬川,一個轉身用繩索勒住了那‘人’的脖子,要馬川把他的頭砍下來。那‘人’實在是太詭異了,他的頭長得和馬川一個樣,身子又不是一個比例,像砍下一顆頭,然後歪七八扭拚在另一具屍身上似的。
思姑娘沒看到那‘人’的臉,馬川看到了,愣了神。就那麽一個功夫,底下有手伸出抓住了馬川和思姑娘的腿,把他們往下拉,被思姑娘勒住的‘人’力氣又奇大,差點將嬌小的思姑娘甩在地上,千鈞一發之際,馬川手腕翻轉,砍掉了拖住他腳的手,一個打滾,滾到思姑娘的腳邊,再出手砍掉拖住她腳的手,然後一刀要直取那‘人’的要害。
可是那‘人’早就死了,見他不死,馬川直接托舉那‘人’的脖子,一個背摔,然後踩住他的臉,把思姑娘往上托舉,爭分奪秒的思姑娘立馬喊了“快拉!!”就在這個時候,底下的手突然伸長似的,抓住了馬川的腿,捆住了思姑娘的腰,他們隻覺得一股要命的力硬生生把他們往下拽。
所幸上麵的巴瘋子為了他們爭取到了時間,在下一秒,馬川用腳勾住了那手,提上來直接一刀,又替思姑娘扯開了綁在腰間的手。要死不死,馬川踩住的那‘人’又咬住了他的腿,要不是穿的靴子夠厚實,誰知道會發生什麽。馬川一用力,直接把思姑娘推出去,自己摔下去了。
早覺得不對勁的布紮木一抱出思姑娘,立刻跳進了洞。洞裏的基石似乎不穩固,他一跳下去沒多久,搖搖晃晃有要倒塌的趨勢。趁著混亂,馬川和布紮木合夥割下了那‘人’的頭。他們這才發現,這‘人’的身上紮根著樹根,頭一割下來,那具比例不對的軀幹迅速幹枯,樹根像受驚的觸手一樣收回,變得枯萎。
接著埋著爛樹根的底下傳來一聲尖叫,突然出現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是一張怪物的巨口,要將他倆吸下,嚼得屍骨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