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馬匪頭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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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陳打算全盤托出?他要告訴他們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他不打算,這樣的事情說出來不僅僅是他認為的別人把他當作神經病,從黃起敏捕捉大鳥拿的望遠鏡來看,事情遠遠來得就沒有那麽輕鬆,而且在他們尋找不死樹的途中,老學者拿出了可能是黃起敏手上同樣的一件望遠鏡,他說是有人送給他們的。那個人知道他們能用著,事實上,還真用著了。

    這說明什麽?說明事情變得複雜了,複雜的事情還是少說話,這是他的老底,現在他反應過來了,無論是麵對誰,小心一點總有好處。

    陳陳說他來過這裏之後,老學者的反應最大,巴瘋子眉頭一挑,和思姑娘一樣覺得他累垮了,開始說胡話。布紮木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陳陳,馬川沒有問他為什麽這麽說,在某些方麵,其實是關於陳陳迷一樣的身份方麵,他從不過問多問什麽。如果陳陳想說了,他自然願意在一旁聽他說。

    老學者像觸了電一樣回頭,問陳陳:“你說什麽?你說你來過這裏?你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什麽時候?”

    陳陳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回答老學者連發炮一樣的問題。

    老學者幾乎衝過來抓住陳陳的肩旁,他激動道:“你怎麽來的?你為什麽會來這種地方?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因為你來自另外一麵未探索的區域?還是僅僅是玩笑,是不是?”

    陳陳沒想過老學者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他有點發愣。布紮木這時道:“樗老,別這麽著急,陳陳小兄弟還需要休息,等他緩緩,他累壞了,記錯了也有很大的可能。”

    巴瘋子也道:“真不知道你這個髒老頭為什麽對這個傻小子的胡說八道這麽感興趣,我估摸著你倆的話隻有你倆能聽懂了。”

    老學者反應過來自己情緒過激,苦笑地歎了口氣,他坐在一邊,說:“陳陳小家夥,你說的事情對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一個字都不要落下。”

    老學者這樣的反應,陳陳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了。他勉強撐起身子,想要有石塊支撐自己身體,等他靠在石塊上,調整到目前讓他最舒適的姿勢的時候,也想好怎麽說了。

    他道:“一年多前的時候我就在這裏了,我看到了黃起敏,同樣也碰到了鬼三尾。黃起敏引來捕捉到了一隻全身灰黃的大鳥,它身上的顏色比沙漠更深,有長長的喙嘴,翅膀是殘缺的,腳蹼也很大,在沙海裏行走自如。”

    沒有人說話,陳陳見所有人都等著他說下去,繼續道:“黃起敏的目的是想用這隻大鳥,引出那隻鬼三尾。我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契機,隻是知道鬼三尾如果吃了大鳥,會長出殘翅,能飛起來。按照我所理解的,蜥蜴能飛,那就是龍了。我也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龍是什麽,反正在我看來,是非常邪惡的東西。雖然鬼三尾並不是龍,它的頭是人的頭。”

    不過,黃起敏並沒有讓鬼三尾吃了大鳥,相反,還把它打暈了,最後當著我的麵放走了大鳥。其實我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麽要放走那隻鳥,再後來來了一群馬匪,黃起敏就把我丟進了鬼三尾出來的那個洞裏,那個洞下麵是一個墓,我懷疑裏麵有很大的空間,也就是在那裏,我看到了墓和鬼三尾構成一體後,才能看到不死樹的構圖,還有上麵描述鬼三尾的壁畫,說它自己生了自己,也去了很多說不出名字的地方,還經曆了一場十分慘烈的大戰。”

    陳陳看了他們一眼。巴瘋子低著頭,手裏丟著小石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布紮木靠在一邊,馬川看著他沒有說話,思姑娘在走神,老學者皺著眉,思索著什麽。

    我從墓裏麵出來之後得到了一個破盒子,我記得我把它丟了的,後麵一直往前走,然後碰到了沙塵暴,我以為我又要死了,實在堅持不了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就到了客棧,那個竟然破盒子也跟來了。我其實懷疑是黃起敏在後麵跟著我,誰知道他死了。老學者你也知道的,我都和你說過了,破盒子裏麵是畏獸圖,鑰匙一直在我身上,那麽久我居然沒有發現。”

    陳陳保留了對他來說比較關鍵的幾點,他沒有說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沒有說從墓裏出來以後就到二十年後了,也沒有說他是來自另外的一個世界,與他們完全不想幹的世界,更沒有說這個世界是由他創造的瘋話。想想自己之前對老學者胡說八道,真想給自己一耳光。

    老學者等到陳陳說完以後,才說:“你之前說的墓,就是這裏的墓?小家夥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陳陳搖頭,他確實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他構建的場景,隻是為了讓黃起敏更好的抓鳥而已。

    老學者說:“這裏是漠北的最後一道屏障,過去了這一道沙海,就是從未探索過的區域,在我這個老頭子的地圖上還是一片空白,誰也不知道那裏有什麽,誰也無法保證那裏有什麽,也許沙海沒有盡頭,也許我們去了終究會渴死餓死曬死在路上。”

    陳陳奇道:“畏獸圖所示的地圖上麵沒有標識位置嗎?”

    老學者道:“老頭子的地圖是老頭子的地圖,畏獸圖的地圖是畏獸圖的地圖,不能搞混了。況且說不準、無法琢磨到的事情,誰也無法保證,畏獸圖上麵所示的地圖大部分隻有路線,沒有講會經曆什麽。”

    布紮木這時道:“陳陳小兄弟,你說的那個洞,也就是你說的,你那位朋友把你甩進的那個洞,是在這裏?那在何處,能否具體說說。”

    陳陳說:“大概在中間的位置,比較靠近山口,但離山口還有一點距離。”

    布紮木衝陳陳笑了笑,然後拍了拍他肩旁,出去了,他要找到陳陳所說的洞到底在哪,確定他是累壞了說的胡話,還是屬實。其實他心底是願意相信陳陳的,但他必須要去確定一下。他在武羅司這麽多年,自從當上隊長以後,接受王朝頒發的秘密任務,他自己都數不清了。

    麵對過眾多難纏的東西,也下過海,年輕的時候還參與了勘探領域的任務,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鬼三尾這樣的怪物,能夠吸收光亮,也不敢相信,會有一個叫黃起敏的年輕人,把那樣的怪物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陳陳看著布紮木走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剛開始見到的黃起敏,他也是在那個位置,替大鳥取下了沉重的鐵夾。

    巴瘋子突然叫了一聲傻小子。陳陳忙回頭,發現巴瘋子沒有看他,看著地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的那個人,叫黃起敏?”

    陳陳說:“是。”

    巴瘋子靠在了一邊,看著石洞的頂,說:“他的名字很奇怪。”

    陳陳點頭。名字是他起的,黃起敏這樣的名字確實有點奇怪。

    巴瘋子問:“他為什麽要叫這樣的名字?”

    陳陳搖頭。

    他人呢?”

    死了。”

    巴瘋子一下又起身,吃驚地看著他:“他會死?他怎麽死的?”

    陳陳歎了一口氣,所有人的反應都一樣,誰都不願意相信,有那樣本事的人竟然會死,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老學者替陳陳說了,他看起來比誰都難受。

    二十年前的王城之戰,就是那個年輕人發動的,也就是那一戰,外城被推翻,同胞義軍砸破了三大城門,湧入大宮,捉住了王,他們頒布告示,大放糧食,並且宴請被關在第三城門內的苦難百姓進入大宮作樂三日。三日以後,他們當著貴族和所有百姓的麵,砍下了王的頭。百姓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可誰知道,那些同胞義軍,隻是撿那位年輕人勝利果子而已。”

    記住他的人都憎恨他,因為他早已被外城的人宣說成一個怪物了,開始的時候我這個糊塗的老頭也誤會他,後來王朝頒發了一係列的舉措,實行了許多政策,經過二十多年的擴張,才會有現在這樣的版圖。在某一天我上梁騎馬回營盤的時候,突然清醒了,我這個糊塗的老頭子終於明白,這個年輕人從不為自己,僅僅是要解放外城而已。”

    氣氛很沉重,陳陳不喜歡這麽沉重,但是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巴瘋子道:“我知道那一場戰,隻是知道外城裏麵湧來了一群奇怪的東西而已。看到那群東西護著外城的百姓,不讓駐紮在城牆上的軍隊用砸下來的石頭和射下的箭傷害到他們的時候,我確實有點吃驚,後來我跑了,因為我那時候肚子有點餓。”他笑了笑,“找吃的去了。現在想一想覺得可惜。”

    不知道為什麽,巴瘋子突然變了臉色,他盯著陳陳,沉聲道:“你尋老子開心?”

    陳陳一愣,沒反應過來,他不知道巴瘋子變臉怎麽可以變得這麽快。

    什麽?”

    巴瘋子盯著他:“你多大?”

    二十三。”

    二十年前你多大?”

    三歲。”

    老子去你娘的!”巴瘋子要一腳踹在陳陳臉上,被老學者連忙攔住了,馬川把陳陳護在身後,思姑娘沒有動。

    你三歲的時候跑到這裏來?你三歲的時候那個年輕人把你丟進了這個洞?你三歲的時候一出洞就二十三了?你戲耍老子耍得好苦啊,老子還信了。”

    這就是保留關鍵幾點的後果,遭人誤會,不能自圓其說。馬川攔住巴瘋子說:“其實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難相信,但是我相信陳陳不說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他不是壞人。”

    老學者也說:“小家夥的身份確實是個迷,但不一定就代表他有害人的心,他的經曆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很重要,但我不會逼他說,其中的緣由肯定很複雜,小家夥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經曆什麽。”

    陳陳心裏發苦,他該怎麽說?這個世界是他創造的?黃起敏本來要完結這個世界,然後殺了你們?就因為他的到來,所以黃起敏改變了注意,解放了外城?誰信?他自己都不信。

    他咬咬牙還是說了:“我來這裏的時候就已經二十三,我從墓裏出來,你們可能很難相信,我從墓裏麵出來以後,就到了二十年後,老學者說得沒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經曆什麽。我很莫名奇妙,到這個地方我都很莫名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還去找一顆荒誕的不死樹”

    巴瘋子停下來了,因為布紮木回來了。他看情況不對勁,問:“怎麽了?這麽大的陣勢?巴瘋子你幹什麽,和陳陳小兄弟較什麽勁?”

    巴瘋子冷笑一聲,反而問他:“你找到那個洞沒?”

    布紮木看著陳陳,笑道:“有。奇怪嗎?”

    巴瘋子臉色緩下來了,坐在了一邊,沒再吭聲。

    老學者歎了一口氣,感覺很疲倦,說:“好了,都休息去吧,都累了。”

    沒有人說話,各自休息了。陳陳睡了在一邊,一躺下,睡意突然湧上頭,這和經曆過大戰不同,是精神疲倦。

    他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能醒來,是被吵醒的,感覺有人在山頭上喊話。陳陳一睜眼,石洞裏漆黑一片,已經是晚上了,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燒火,可是地麵上有零星的火點,感覺像剛熄滅。

    陳陳心一驚,都走了?他剛喊了一聲老學者,嘴立馬被堵住了,旁邊發出噓聲,是馬川。怎麽了?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山頭上又傳來沙啞又瘋癲的喊聲:“人要活著就要吃飯,人要吃飯就要活著,山下的幾位朋友,看我說的對不對?”

    聲調拉得很長,在這個山頭上,顯得有點詭異。陳陳頭皮突然發麻,他記得清楚,山頭上喊出的話,正是二十年前被黃起敏聲勢引來的馬匪頭子喊出來的。

    而那一天,也剛好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