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瘋掉的陳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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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川以為自己沒聽明白,帶著不理解的眼神看著他。其實他是理解他的,隻不過不理解他為什麽要說這句話。

    他看著他。

    陳陳眼神冷冷的,高傲中帶著不屈,像臨行前的勇士?馬川忽地心中一跳,他發現了陳陳有些不一樣,可哪些不一樣,他又細說不上來。他笑了笑,說:“來,水還剩一點,你都喝了吧,解解渴,看得出來,你渴壞了。”他將水囊又湊近陳陳的嘴邊。

    陳陳始終閉著嘴。一聲不吭的、冷冷的,盯著他。馬川看到他的眼角跳了跳,他知道他肯定是累壞了,就是不服輸的堅持。他不知道他怎的突然成了這樣,他懷疑自己有哪句話說得不對,惹他惱了火。他輕輕地碰了碰他的額頭,他留了很多汗,生病了?

    馬川的手剛碰到陳陳,陳陳立馬一下把他的手打開了,打完以後又無力地倒在了一邊,這一次似乎用勁了他的力氣,他的臉色有點發白。

    他詫異地看著他。陳陳嘴唇動了動,過了一會兒,話才從嘴邊說出來:“放了張毅,不然,你就完了。”張毅?名字有些熟悉,哦,他記得了,之前陳陳提過他有一個同甘共苦的朋友,名字就叫張毅,還十分傷心地說以後都見不到他了。

    他也死了嗎?馬川沒有問出來,隻有死了才見不到了,他怕他問起,又讓他回憶起傷心的事,於是自然地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在漠北見識到的有趣的事。隻是,陳陳現在說要他放了張毅?

    他怎麽了嗎?馬川苦笑道:“你的朋友,我怎麽會放他呢——我根本就不會捉他,如果他有時間的話,可以聚一聚,客棧裏的好東西很多,他會喜歡的。”

    陳陳閉上了眼,他不愛聽這樣的話,最重要的是,這人說話太溫柔,太老實了,句句替他著想,聽他說話心裏會很舒暢。糖衣炮彈?少來了!他怕他會軟下心,覺得張毅被他揍一頓,是值得的。

    他冷哼一聲,側身在了一邊,想起自己還被他扶著,又試著扭動地掙脫了一下,剛想叫他放開他,他要自己起來找張毅,耳邊就傳來了一句姑娘的聲音:“醒了就過來幫把手,木伐還有些地方沒綁牢實兒,糊塗蛋趕緊去找塊重一點的小石頭,綁在伐腳兒。”

    陳陳沒有動,他心底的念叨似乎有很雄渾的力量,一直支撐著他以為被打暈倒的張毅。他心裏念叨,張毅張毅先忍著,等我蓄好了力氣,就有一戰之力和他們大打一場,不過,你得做好準備,他們人多勢眾,我說不定也會像你一樣光榮在這裏。

    他用力地捏緊了拳頭,感覺能用上力了,還沒發作,手臂就被一粒小石子丟中了——有人挑釁他!雖然不太疼,但這擺明了是在侮辱他,逼迫他動手。

    他心底猛地湧上了一腔熱血,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他覺得不對勁,一個糖衣炮彈,一個出手挑釁,老賊們都耍些什麽花招?越是這樣越不上當,他緊緊地閉上眼,打算無論如何都要無動於衷,臨危不亂。

    再一次,他的手臂又被石子丟中了,接著是那個姑娘的聲音:“我們都瞧見你醒了,你說你還裝什麽死呢,趕緊起來,樗老替你去撿了石塊,還替你綁著了。”

    挑釁就算了,還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孰不可忍!陳陳怒目而視傳來聲音的人,接著愣住了。他看見一個打扮得很風塵的清秀小夥子,臉上髒兮兮的像被泥糊過,剛才是他說的話?

    旁邊有一個白胡子老頭,也是髒兮兮的,穿得打著補丁的襖衣,腰間還有一個破的扁平酒壺,另外還有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像個風塵裏的俠客,雖然每一件看起來普通,但他在身上就是很整齊很合身,每一件襯的搭配都井井有條,他看起來並不魁梧,但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很靈活有力——他正在削一個冒尖的柴杆兒。

    後麵的那個背著大刀的漢子說話了:“傻小子看什麽?趕緊起來幹活!你可躲不掉。”這人塊頭大,看起來不老也不年輕,陳陳覺得,這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放蕩不羈的人,嘴角總是露著一種玩味兒的笑意。

    那漢子見他愣愣的,起身,要去捉他起來。陳陳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慢慢過來,連光兒都擋住了,心裏忽然有些害怕,很快,他又心一橫,怕什麽,掉了腦袋也是碗大的疤,也做好了困獸猶鬥的準備。

    扶著他的人,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陳陳有點不對勁。”陳陳詫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人不知道說什麽的,眨了幾下眼睛——他怎麽知道他的名字的?完全的準備!這是有預謀的作案!連名字都打聽好了?完了,這次連著張毅一起栽在他們手裏了。

    陳陳沒有意識到這裏並不是他家,也沒有意識到這裏並沒有張毅,他的思維已經有點不正常了,有點瘋癲,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似乎鑽進了一條望不到邊的死胡同,他覺得認定的事兒,準是真的,如果有差兒,一定是他們合起夥來騙自己。同樣的,他失去了來到小說世界的記憶。為什麽?陳陳以後才明白。

    第一個問他情況的,是那個白胡子老頭兒:“小家夥怎麽了?”他過來了,試了試他脖頸間的脈搏。馬川說:“陳陳一直在流冷汗,而且手和腿都在顫抖,感覺他在害怕什麽事情。”

    老學者說:“讓小家夥躺下。”馬川慢慢放下了陳陳,用衣裳折成了墊子,讓他舒適地枕在上麵。老頭兒用耳貼在他的胸口上,聽他的心律,他不樂觀地道:“他心跳得很快,比平常快得很了。”

    陳陳並沒有覺得自己的手腳在抖、心跳得快,這是危言聳聽,他厭惡地推開了老頭兒。老頭兒吃驚地看著陳陳,接著沉下臉說:“小家夥,這可不是胡鬧,玩笑不得,你的心律不齊,對你來說有危險。”

    其他人都過來了,陳陳看到那個清秀的小夥子臉色並不太好看,他露出擔憂的神色道:“他的臉色很白,怎麽回事兒?怎麽醒來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一聽到這人說話的聲音,就震驚了,這明明就是剛才挑釁他的姑娘!一個小夥子竟然是這樣的聲音?

    他覺得心中的那團怒火又炸了,他實在忍不住,衝他大罵:“你這個變態!你是人妖!你快放了張毅!”想著自己的無用,被這群人像小醜一樣把玩,又忽地流了淚。

    他怔怔地望著他,對自己有了歧義的話語感到抱歉,他將聲音放低,變得柔和,又說:“我並不是罵你,你別誤會,我從來沒有歧視過任何人,隻是叫你放了張毅,他是一個好胖子,是好人,在我不如意的時候一直陪著我,家裏的隨便拿,有多少拿多少,隻要你們放過張毅,如果可能的話,也放過我,好嗎?......”他已帶著哭腔,“我還有一個偉大的理想,我也並不想死......”

    看著他在一邊流淚,那漢子也吃驚了:“這傻小子......不認得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