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沙海裏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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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伐在沙海裏已經駛了一段時間。人柏剩餘的主幹和軀幹隻做成了兩隻簡易的伐,一隻大的,一隻小的。大的堅固寬闊平展,上麵站著往沙海裏撐篙一樣的巴瘋子,手中的那根粗長“槳”,是用人柏所剩無幾枝幹綁成的,往裏撐的時候,還有散開的跡象,由此可見,這並不結實。

    “槳”不結實,不代表巴瘋子不結實,他把握住“漿”的手,在經曆了幾次散架後,已經不耐煩地使上了沒分寸的勁兒,如果他此時再大力一點,那粗長的“漿”可能會毫不猶豫的折斷。

    原本以為沙海不好走,所幸的是,沙海並不是海,有可以讓他們著力的地方,長“槳”一沒入沙海裏往後使上勁兒推的時候,他們的整個伐便前進一步,沒有讓他們漂蕩的激流,不過巴瘋子好像有用不盡的力氣,雖然行得慢,但一步一步、一杆兒一杆兒的,離山口越來越遠了。

    巴瘋子在大伐的前端,布紮木在大伐的後端,思姑娘在他邊上,抓著破裝備包的開口,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看著中間不鬧騰的瘋老頭,同時留神注意著沙海周邊的情況。

    整個沙海像一片大的、無邊無際的流沙海,如果有什麽不知天高地厚的動物或人站在、摔在上麵,不到一呼吸的時間,就會被沙海吞沒,連掙紮用力的機會都沒有。

    布紮木捧起過一手沙,比細沙還要細、沙海裏的沙,一粒一粒晶瑩剔透的,在太陽底下閃著灼光,像一麵波光粼粼的湖水,他試過用一直手往下撐住,呼吸的一瞬,就已經埋住了手背,這完全是受不了力的樣子,他們此刻卻行駛了快半個時辰。也許是人柏主幹的原因,這才可以讓他們平穩地在沙海裏慢慢前行。

    陳陳小兄弟在另一隻小伐上暈過去了,之前樗老用並不正常的語氣和表情問他到底從哪兒來時,他是比較詫異的,在他的印象裏,很少見過樗老露出過這樣的表情。那朵花是什麽花?他沒見過。為什麽在陳陳的肚子裏?他也不知道,雖然有疑惑,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也沒有說什麽。

    布紮木原本以為這一次的路程會很艱難,事實上,不僅艱難,還牽扯出了那麽多撲所迷離的事兒。陳陳身份的迷,屍洞隊伍裏的迷,人柏栽種的迷,馬川屍體的迷,還有鬼三尾的迷。他的直覺應該讓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兒,陰謀?可要讓他捋一捋細枝末節,他還真不一定能知道從哪兒下手。

    陳陳並沒有說出什麽,他吐完就不省了人事,老學者盯了他半響,最後歎了一口氣,才說不能再耽擱了,現在就往沙海裏走。他們將伐鋪在了沙海上,山口的鬼麵藤一根一根病怏怏的,無精打采的樣兒,老學者叫巴瘋子砍來一根粗壯的鬼麵藤,然後把它搓成細繩兒,就地取材的,像擰麻花一樣,做成了一個結實的鬼麵“繩”,最後將大伐和小伐綁係在了一起。

    思姑娘擔心人柏伐不結實,想上去試試牢固不牢固,卻被自作主張的巴瘋子搶先一步跳上去並腳蹦了蹦,大伐稍稍凹陷下去一點兒,並沒有散架,看樣子是耐用的。巴瘋子不過癮,還想再用力地蹦一蹦,老學者忙製止他,板著臉說,本來結實,你再胡亂弄塌了,你得負這個責,一個一個把我們背過沙海去。

    老學者自從陳陳吐出花兒,暈了以後,就沒有過好臉色,比暴風雨的烏雲還烏雲,巴瘋子自然不觸那個黴頭,也不想負這個責,他隻是行為上看起來魯莽,不是表明他是傻的,最後咧嘴笑了笑,沒說什麽,跳下來了。

    小伐沒有試,老學者叫巴瘋子帶著瘋馬匪上大伐。巴瘋子不解地問:“這個癲老頭也要帶?”老學者毫不猶豫地說,帶!巴瘋子又問:“帶他做甚?”老學者又說,帶!巴瘋子不好說什麽,隻能抓過像死狗一樣的瘋老頭,把他丟在了大伐上。

    他跳上伐,扯住他細脖,一字一句警告他說,如果老子發現你亂踢亂踹亂動,打擾到了老子休息,哪怕是亂動了一根手指頭,也得把你這個死狗丟進沙海裏,懂了?瘋老頭沒有說懂,沒有說不懂,隻是癡癡的笑,巴瘋子鬆開他,他還真的一動不動了。

    所有人都上了伐,大伐上是巴瘋子、布紮木、思姑娘和瘋老頭,小伐上是暈去的陳陳,臉色不好的老學者,照顧暈去陳陳的馬川。

    起初並不好走,大伐在沙海上麵根本一動不動,小伐綁在大伐邊更不用說了,那根粗長的“槳”開始起不了作用。巴瘋子望著老學者笑,說我們不是伐,搞不懂它在他娘的想什麽,你去問問?問它是不是不高興栽我們遠去。

    老學者一言不發,從小伐上跳下去,到山口裏搬來了一塊大小正適合的石頭,和著剩下的鬼麵“繩”在長“槳”的底端來了個結實的五花大綁。現在看來,像一個野人求食的木錘子,隻不過更長更大一些。

    老學者將綁好的大錘槳丟給巴瘋子,巴瘋子十分有默契地拿來撐篙,他試著朝裏使了點勁兒,伐子還真動了動。一點一點的,大伐和小伐們,這才逐漸地遠離山口,朝沙海以外慢慢前行了。

    現在,他們在沙海裏隻剩下了一點,環繞的山石已經快沒了冒頭的那一端,布紮木慢慢、有分寸的站起身,往後望了望,整片沙海像麵反光的銅鏡兒,他的眼睛被刺痛得要稍稍眯起來一點,不過全貌還是看不清楚。現在的處境,與對戰那些凶狠的猛獸和怪東西不同,麵對惡劣的環境,他們隻能小心翼翼地順從與適應,因為他們在其中是渺小的,是無力的。

    等到看不到冒頭的荒石山頂,布紮木才問:“多久了?”

    巴瘋子說:“要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才遠離、看不見山口,如果要離開沙海,需要多久?或者說這個沙海根本沒有盡頭?他慢慢地坐下,看著在一邊也一言不發思姑娘,他的女兒,摸了摸頭,笑著說:“不開心了?是陳陳惹你的?”

    思姑娘慢慢搖頭,布紮木知道他女兒的心思,隻是笑了笑,沒多言。思姑娘忽然仰起臉望著他說:“陳陳那個糊塗蛋是不是真的瘋了?”

    他沒有立馬回答思姑娘這個問題,等到她以為他不回答了,他才說:“現在來看,陳陳是失憶了,因為失憶導致了胡言亂語,他瘋不瘋,其實很難判斷,也許他本來就是這樣,傻姑娘,如果他本身就是他表現的那樣,算不算瘋了呢?說是失憶更準確一點。”

    思姑娘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小伐上的老學者忽然歎了一口氣,說:“陳陳小家夥的身份,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也許他根本不記得自己來自哪裏,也許他記得的,根本不是他的出生。”

    這句話有深意。巴瘋子停下來,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陳陳那個傻小子,根本就是個瘋子!”他自己在一邊笑,在他看來,陳陳如果真是個瘋子,那麽一路上就有得受了,他笑自己竟然和一個瘋子相處了這麽久,不對,是兩個,還有一個瘋老頭兒。

    布紮木還想說什麽,大伐下麵好像突然有了動靜,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所有人都停住了,劍拔弩張的停住,同時屏住了呼吸,這個突然而來的動靜,可能有鬼。

    再一次,大伐又動了,可這一次的動靜,像被什麽東西無意間地撞到。不過,老學者沒有放過這次無意的機會,他已經發現了沙海裏的黑影子,像一頭大魚,脊背上還背著什麽東西。

    他小聲叮囑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等到第三次傳來動靜的時候,老學者已經看清楚,撞到他們的.......

    是半截已經冒了頭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