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百鳥棲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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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老學者之前就擔心那些怪魚穿過兩伐之間的時候,會掛住綁係在一起的鬼麵“繩”上,將伐給帶垮。原本想趁著它們不注意的時候把繩子割爛,等情勢稍微好轉後再想另外的法子一起離開,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怪魚群仿佛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緊挨著鬼麵“繩子”的時候,就會潛下沙海,讓自己的背鰭不至於掛在繩索上去,然後帶翻了伐。

    老學者覺得不對勁,是因為它們的行為像已經知道了伐上有人,遊動也好,躲避也罷,都帶著故意的成分。那為什麽不肯遲遲動手?欲擒故縱?忽然想到了這一點,老學者甚至有點不相信沙海裏的怪魚會有這樣的軍事家的智慧。不對,如果是欲擒故縱的計謀,又為何要起內訌而自相殘殺呢?

    很快,老學者想到了答案。是天性,怪魚的天性,它們靠吃同類成長,這一點是十分可怕的。它們的行為既糊塗又聰明,而且用意很模糊,這一點是老學者隱隱覺得不安的地方,他提醒巴瘋子可能事情有變,就是擔心這些怪魚可能在利用他們長大,巴瘋子捉上一隻怪魚,那隻怪魚可能會發出屬於它們種類的信號,讓其它怪魚們察覺到異樣。

    可是沒有,那條怪魚直到奄奄一息都沒引起其它怪魚的注意,所以老學者又糊塗了。它們既知道又不知道,既不知道又知道的行為讓老學者糊塗了。老學者打算還是用之前的計劃,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老學者用馬川的小刀割掉了綁係在小伐上的斷口,前後兩邊的怪東西都在折殺,他叫巴瘋子搭把手,趁著這個亂兒,將繩子在胳膊上打了一個結實的卷兒,然後抓住鬼麵“繩”,一點一點收回來。

    小伐動了,雖然不快,但還是慢慢朝大伐靠近,最後靠在了上邊,巴瘋子才幫著老學者從小伐移到了大伐上。小船大小的怪魚占了大伐一大半的位置,他們幾個人擠在一起才有下腳的地方,小伐上還有馬川和暈過去的陳陳,如果不把怪魚丟下去,他們是上不來的。

    老學者叫巴瘋子拿下幾大塊怪魚的肉,然後把它提起來,丟在伐的正前方離他們不遠而離怪魚較近的地方。奄奄一息沒了動靜的怪魚砸在沙海上就像一座小船啪地一聲落在了水麵上,隻是蕩起來的是比細沙還細的沙。人柏做的伐恢複了平穩,很快的,怪魚慢慢被沙海吞噬,開始下沉。

    前方的怪魚還沒嗅到屍血的味道,老學者要馬川趕忙扶著陳陳到大伐上來。馬川慢慢托起陳陳,看著緊閉雙眼,臉色還不好的他,不知道又做了什麽噩夢。馬川心裏歎了一口氣,然後把陳陳小心翼翼地交給巴瘋子。

    巴瘋子將陳陳安置在了瘋老頭的那邊,隨後,馬川也跳上了大伐。他問老學者:“那小伐還要不要?”

    老學者說:“不要了。”

    巴瘋子問:“現在怎麽做?”

    老學者說:“等。”

    巴瘋子低聲道:“現在還等?等個屁!都什麽時候了?”

    老學者沒說話,盯著前方怪魚的動靜,它們還剩三條,身形比之前大了不少,有趕上那老怪魚的趨勢。老學者忽然打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叫他們貓下來,小聲道:“你們瞧了,那三條魚應該是嗅到味道了,等它們找出那具怪魚的屍體,開始搶的時候,咱們就用鬼麵藤做成的繩兒,套在它們的背鰭上。”

    巴瘋子問:“然後呢?”

    老學者說:“然後用紮肉塊的長杆吊在它的腦門上,像趕駱駝那樣引它走,它吃不到肉,會一直追,我們抓著繩兒就行了。”

    巴瘋子笑罵道:“這他娘的行不行?”

    老學者搖頭:“吃不準,總得試一試,我就怕它們其實精得很,正拿我們當猴兒耍。”

    巴瘋子也吃不準了:“魚的腦子通常都很小,看它們的腦門這麽闊兒,要精的話得精成什麽樣兒?”轉頭看著老學者,“我一直是讚同打的,實在不行就都宰了,到時候再想辦法走。”

    老學者一瞪眼,張口剛想罵巴瘋子一頓,隨即想起周邊還有潛在的怪魚,那隻莫名失蹤的到現在還沒出來,又改了口,低聲道:“打,拿什麽打?乘著它們不注意,撿一隻兩隻的便宜還成,要真開打得激烈,吃虧的準得是我們。我指的吃虧,是沙海這兒稍不留神就得把命給丟了,你以為還是王城在大燕?”最後又著重強調,“這是沙海!”

    沙海沙海,顧名思義就是沙形成的海,這裏沒有任何優勢,僅有的優勢是人比怪東西有腦子,要是遇到了比人可怕又比人有腦子的怪東西該怎麽辦?巧的是,沙海裏麵不少,現在僅僅是出現了其中的一兩種而已,老學者早就想到了。

    巴瘋子不再提直接開打的事兒,問老學者:“要是它們不來怎麽著?或者套不中,那該怎麽辦?”

    老學者想都不想:“打!”

    巴瘋子看著老學者,笑道:“這他娘不是一樣嗎?還是得打,早打晚打不是一個樣兒?”

    “一樣個屁!”老學者說,“總之,你記住嘍,那群怪魚要是過來了,別出聲就成,最好你連動作都不要有,我懷疑,這怪魚的身子越大,各方麵的能耐都得蹭蹭往上長,誰知道它們有沒有聽覺?”

    沒有人再吭聲。前方的怪魚已經停止了撕咬,還剩兩條,一條怪魚隻是比之前的老怪魚稍微窄了一點,還有一條受了傷的怪魚躲得遠遠的,正是之前的那個小怪魚,它那個爛牙上還淌著紫色的血,身形卻大了一點,肯定是趁亂吃了不少同類的肉,沒想到還給它逃脫了。

    那隻大怪魚正嗅著味道,往沙海裏鑽,沒多久,就從裏麵叼起了那隻怪魚的屍體。大伐上是安靜的,所有人的呼吸都吐得勻,老學者悄悄用鬼麵“繩”係了一個活動的套圈兒。

    這回怪魚離得不遠,能清清楚楚看到它是怎麽吃食了的。是往身子裏鑽,如同鑽沙海一樣,用利齒紮爛了屍體,然後最往裏拱,像豬吃屎,先吃裏麵的,再從裏邊吃到外邊,不嚼,直接往下吞。

    隻有它一條怪魚,所以不必擔心有其他的來搶。那受傷的,比較小一點的怪魚應該是眼紅,也想來分一羹,一直遊來遊去找機會。

    老學者抓住怪魚吃外邊肉的機會,甩去了繩兒,明明要中了,可那怪魚像身體被被沸水燙了一樣,忽然鼓動地膨脹了。那繩十分遺憾地沒套中。

    沒人歎氣。老學者悄悄、慢慢地把繩子拉回來,把套圈再打開一點,直到他覺得能套中怪魚像棺材的背鰭。老學者量了量距離,屍體的肉還沒吃完,趁著咬亂的檔口,擲去了解下來的一大塊怪魚的肉,正好丟在怪魚的嘴邊。怪魚張口順道一咬,老學者又甩去了繩兒。

    這下中了,老學者鬆了口氣,但沒有放鬆,慢慢拉緊了繩兒。沒人說話。試了試牢固的力度,幸好,比較結實,應該是卡在了胡亂生長的枯手的縫隙邊。

    就在老學者準備拿起紮肉塊的半長杆兒,快要成功的時候,在安靜的大伐上,瘋老頭那邊的陳陳突然大喊了一句:“真難吃喲!”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怪魚都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