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甲天下

    砰！頭頂金箍炸裂，狂風忽起，衣袍鼓蕩，披頭散發的方言明氣息瞬時間便來到了頂點，幾乎可以觸摸到那百脈俱通的門檻。

    成於夜，朝於明，是葵花。通其陰，曉其陽，為無極。於將夜未明，陰未溢陽初生之際，所誕生的，便是方言明的—葵花無極！

    葵花無極搭配葵花驚神，自然是極妙的。既然好到了極點，那石磊，自然是阻攔不住。

    砰！前朝白樂天有詩言：銀瓶乍破水漿迸。放在此處，看起來頗合時宜。但若是細細想的話，卻也不是那般的恰當。

    此地，那乍破的，是頭顱。那迸裂的，是鮮血。

    “哈哈…”

    眼見的這一幕將所有人都驚住了，天地間隻餘細微的笑聲。

    “哈哈…”

    笑聲越發急促，神態越發瘋狂，方言明身上的氣勢也越發驚人。

    披頭散發，鮮血浴身。此刻的他好似那從無間地獄之中爬出的惡鬼一般，使人隻覺觸目驚心，毛骨悚然。

    “啊…”

    虛空中有一聲驚叫作響，淒厲不似人聲，悲切已極。

    “明兒！”

    老乞丐披頭散發，原本慈祥的麵龐此時分外猙獰，雙眸血紅，煞氣逼人。隨著他移動的腳步，肮髒的衣袍在地麵拖出了一道血路。

    “老…”

    方言明笑了，燦爛至極，就像他嘴角綻放的血花一般。

    “老頭兒…”

    右手在虛空中無力的張合，似是要抓住些什麽，但此刻的他隻覺眼前一黑，昏暗如潮水般湧來。所以，他再也沒有了力氣。

    “活九陰死了！”

    充斥著驚恐的叫聲在人群之中響起。下一刻，被驚醒的眾人邁開了腿。你瞧，他們是不是很像那因被獵殺而倉皇逃竄的豬玀…

    轟！一道驚人的氣息升起。下一瞬，隻見有一拳蓋壓而出，其力千鈞，重若白山。

    女真人自稱生於白山黑水。這白山，便是他們最為崇敬的神山。白山拳以白山為名，自然是金國頂頂珍貴的武學。

    最擅拳法的石堰用十分珍貴的白山拳，當然是強大至極。即便白凡處於最巔峰之時，也需暫避鋒芒。

    更何況此刻的白凡早已是超然物外。

    此刻的他，眼中隻有懷中的孫兒。瘦小，無助，隨時可能消逝在這世上的孫兒…

    砰！就在那白山一拳將要落下之際，忽然有一指探出。

    手指修長筆直，潔白如玉，不帶有一絲一毫的塵埃與瑕疵。這手指，不似是人間應有。

    一點光芒非黑非白，非陰非陽。指如疾風，勢如閃電，是為—葵花點穴手。

    既然趙甲出手，那石堰自然是做了無用之功。

    “救救他…”

    白凡拉著趙甲的衣角，漆黑泥濘的臉上滿是懇求之色。

    “唉…”

    歎口氣，趙甲搖搖頭，無可奈何。

    “救救他…趙寧說過的…葵花點穴手…”

    白凡的言語有些錯亂了，死死地攥著趙甲的衣角，哽咽不知如何。

    “唉…”

    趙甲長歎一聲，一對劍指豎起，陰陽元一之力自指尖出，從虛空過，於少年身落。

    “好了！好了！”

    驚喜的叫聲從白凡口中傳出。然而，還不待他高興片刻，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葵花真氣仆一入體，方言明那衰弱到極點的氣息便開始高漲，然而這隻是假象罷了。就似那即將燃盡的燭火，於最後一刻乍起，直至再無光明。

    “強行運轉陰陽兩脈真氣，胸中五氣紊亂，經脈盡斷，回天乏術，除非有神仙在世。天命難違啊…”

    搖著頭，趙甲一臉遺憾的離去。

    “我不信…”

    這是白凡給予天命的回答。

    “孩子，會沒事的…你是個好孩子，就該長命…百歲！”

    撥開少年額前散亂的碎發，幹枯的手掌在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上劃過。白凡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盡是溫柔的笑意。

    下一瞬，隻聽他輕輕的說道：“孩子，你會沒事的…總有人能救你的…”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隻餘堅決。

    左手貼在少年丹田氣海，右手點在少年脊柱中樞。真氣汩汩，從白凡的體內緩緩流淌而出。這一刻，在天地間，二人的氣息融為了一體…

    火衣一手拉著火紅，一手拽著石堰，好似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倉皇逃竄。

    “四哥，咱們還沒給大侄兒報仇呢！這般回去，怎麽和老大交代！”

    掙脫束縛，石堰怒吼道。

    “你瘋啦！”

    驚叫一聲，火紅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報仇？還報什麽仇！再不跑快點，等那東邪來了，咱們都得死！”

    “嗬…世人皆言東邪西毒南帝北丐為當今武道絕巔，他們那麽厲害，又怎麽會被咱們困住！來了剛好！咱們兄弟聯手，再加上裘千仞他們，豈會怕他一個東邪！”

    石堰一臉不忿之色，對火衣的話語嗤之以鼻。

    怒目圓瞪，額前青筋乍起，火衣手指著他，微微顫抖，儼然憤怒到了極點。

    “好好好！你不走是吧！我們走！”

    既然不知該如何勸解，那索性不再廢話。拉著女兒，火衣徑直離開…

    然而，剛走不過三兩步，他們便停了下來。

    因為前方，早已有人攔路。

    “趙甲！”

    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下一瞬，趙甲從陰影之中走出。月的餘暉映照出他臉上的微笑。

    “甲天下的甲！”

    甲乙丙丁，甲字當先！原先的葵王府，如今的密諜司，這兩處的天資第一人，自然可稱一聲：甲天下！

    火衣的臉色陡然間變得十分難看。

    “趙甲，你要攔我們？就不怕與我大金開戰麽！”

    聳聳肩，趙甲一臉無語的回到：“你以為我想幹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啊！有這功夫，我還不如摟著兩個美嬌娘吟詩作對來的痛快！”

    講到一半，他話鋒一轉，雙眼直直的盯著火衣，十分認真的說：“可惜呀…東邪那裏，我們總要給個交代的！”

    話音未落，隻見石堰憤然而出，怒吼道：“交待？我們還沒找你要交待呢！我大金六扇門下一代金字神捕死在了宋國，等我大金鐵騎親自來向你們要交待吧！”

    “你也是這個想法？”

    似是從未將石堰放在心上，趙甲的目光不曾移動過片分。

    火衣沉默了。沉默便是默認。而默認，便是為敵！

    所以，趙甲出手了。身如鬼魅，迅捷至極。

    葵王府的甲天下修的是葵花真經，練的是葵花六步，習的是葵花點穴。密諜司的甲天下已不隻是天資甲天下，武功雖暫時稱不上甲天下，但已然是世間第一等。

    所以他們自然是擋不住的。

    烈掌如焰，鐵拳如山。但在趙甲那一對不似人間能擁有的手指之下，皆如夢中泡影，一戳…

    即破！

    “還要繼續動手麽？”

    麵帶微笑，趙甲身上的氣息如春風一般溫暖，手段卻似寒風一般冷酷，將火衣與石堰二人的反抗心盡數擊碎。

    無人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拍拍胸膛，趙甲十分滿意的點點頭，招呼道：“那就走吧…”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有一個小姑娘昂首挺胸，一步不動的攔在三人麵前。火紅不但驕傲，而且倔強。

    見狀，似是想到什麽，趙甲一臉為難之色。猶豫再三後，他嘬著牙花說道：“小姑娘，快走吧！看在那李家小子的麵子上，想必黃島主也不會為難你個小姑娘。”

    言畢，他帶著如喪考妣的火衣與石堰二人，繞開了火紅。

    “嗯？”

    鼻間哼出一聲輕吟，趙甲腦袋微低，臉上已盡是冷色。

    火紅再一次攔在了三人麵前。這一次，她可不僅僅是攔路了，還將腰間的短刀抽了出來。

    “姑娘…快走！”

    火衣的聲音響起，沙啞低沉，其中更隱隱約約夾雜著一絲絲的乞求。

    許是因火紅紋絲不動，他將腦袋轉向了趙甲。此刻，他的眼眶之中不但有哀求，更有晶瑩打轉。

    “唉…”

    長歎一聲，趙甲覺得此刻的火衣有些可憐。

    可憐天下父母心。剛硬暴烈如火衣，亦不由得放下自己的驕傲，向敵國的死對頭哀求。趙甲相信，若不是有火紅在此，隻怕這火土二位神捕，定會選擇玉石俱焚，而不是束手就擒。

    麵臨死境仍不低頭的人，向來最是為人所欣賞。此時的趙甲就十分欣賞火紅。既然欣賞，自然就會給她一個機會。

    “你輸了，就離開？”

    疑問的話語，不容置疑的語氣。顯然，不管再如何欣賞，趙甲亦不能容許她破壞自己的行動。

    話音未落，火紅正想要搖頭，似是心有所感，她對上了自己父親的眼睛。所以，她隻能是點頭同意。

    “很好…”

    微笑著，趙甲十分滿意她的態度。既然滿意了，那就不妨給她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

    腦袋輕歪，是在示意火紅先出手。

    雙眸微凝，短刀豎於額前，此刻的火紅心無外物，隻有眼前這個暫時難以攀越的高峰。

    為什麽說是暫時呢，因為她相信，給她時間，任何的高峰都能越過。不隻是甲天下的趙甲，還有那被世人尊為五絕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

    轟！真氣熊熊燃燒，附著在刀身之上。下一瞬，寶刀便化作了火刀。

    “火焰刀？”

    見到這般情景，趙甲輕咦一聲，顯然是十分驚訝。

    隨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道：“傳說東京被攻破後，金國不但得到我大宋武庫，還繼承了數門百年之前江湖中的絕頂傳承。如今瞧見這火焰刀，看來是所言非虛呀！嘖嘖…”

    講到這裏，他的目光在火家父女二人身上來回掃視，對著火衣打趣兒道：“火神捕，你這父親可不怎麽合格呀。想來是練不成那火焰刀，才練了那簡化的焰陽掌吧！”

    “怕是再過個十年，你就不是自己這閨女的對手了…”

    此言一出，火衣臉上盡是笑容。對於自己的女兒，他顯然是驕傲極了，毫不掩飾的回到：“我自然是不如我家姑娘的…”

    噌！不待他說完，便有刀光降臨。紅似烈火，威勢煌煌，宛若大日初升。

    其實火紅與人交手，最為不喜的便是偷襲。但此刻的她，隻能偷襲了。唯有如此，才能給趙甲造成麻煩。

    哪怕這麻煩僅僅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哪怕這麻煩像向巨象揮動拳腳的螞蟻。

    火焰跳動，熾熱至極，連空氣都有些扭曲。在這扭曲的虛空中，燃燒的短刀給人一種極慢的感覺。但事實上，速度卻是快到了火紅所能達到的定點。

    然而，這沒有絲毫的用處。

    短刀停留在了趙甲身前半尺，刀身冷冽，寒光四射，上麵的火焰好似從不曾出現過一般。

    火紅看到了兩根白淨修長的手指，並攏在一處，將刀尖無聲無息的夾住了。

    下一瞬，似是心有所感，她抬起頭，看到了趙甲的臉。

    目光清澈，嘴角噙笑，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鼓勵。欣賞她驕傲不棄的態度，鼓勵她敢於以二流之境向宗師揮刀的勇氣。

    “謝謝…”

    微一用力，火紅便抽回了自己的短刀。隨即，她在這衡山，第一次低下了頭。即便微不可查，但她仍舊低頭道謝了。

    “不客氣…”

    微微一笑，趙甲坦然受之。

    她在感謝他的尊重。其實趙甲可以十分隨意的接下那一刀。但因為對於她的欣賞與鼓勵，所以他選擇，從正麵鄭重的接了她的那一刀。

    尊重是相互的，所以火紅低下了頭。不為別的，隻因甲天下的趙甲對於自己武道的尊重。

    “你不會總是能這般輕鬆的！”

    “拭目以待…”

    三個高大的身影漸行漸遠，其身後，夾帶著一個不和諧的小尾巴。

    “姑娘，回家！”

    火衣苦苦勸解，但他拿倔強的火紅毫無辦法。

    “若是你死了，我總得知道仇人到底是長的什麽樣子吧！”

    火紅的聲音初時聽起來清冷淡然，但細聞的話，便能察覺到其中毫不動搖的堅決。

    “大姑娘，你還是回去吧！瞧那方言明便知道，這東邪的脾氣呀，可是誰也把握不準的。萬一他真對你出手…”

    講到一半，趙甲突然搖搖頭，啞然失笑道：“倒是我多心了，有他在，你定會安全無虞！”

    循聲望去，原來是有一個抱著長劍的少年依靠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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