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可見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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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前,迦南。
    往日隻有使者來臨會派上用場的作戰會議室裏如今聚滿了人。吉高貴代子坐在最中間,邊上站著的則是柴崎仁見。一到五樓外加訓練場的管理員都坐在這裏。柳田京太郎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調整了一下懸浮模式使自己的椅子可以飄起來:“所以,把我們叫出來,肯定是為了那件事對吧?那個人影,已經調查出來了吧?”
    “柳田先生,這種場合不得無禮。”坐在他邊上的現三樓管理員火之見真理皺起眉頭,她留著低馬尾,戴了一副黑框眼鏡,此時換下了貼身的白大褂換為一身白西裝,“已經調查出來了,和你們想的或許相差無幾,就是那個人。”
    “什麽?!”二樓的管理者赤井翼坐起身子瞪大雙眼,這是個有著粗眉毛和小麥色皮膚的、看上去異常亢奮的男人,“怎麽會還活著?!”
    “我們也很驚訝,赤井先生。不過分析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樣,說到底如果我沒有去打開‘麥比拉’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但事情反倒變得更加複雜起來了。”火之見真理摘下眼鏡搖搖頭,再戴上時眼神又變得銳利起來。
    赤井翼拍案而起:“你怎麽能擅自打開麥比拉啊!!”
    “情況特殊,我已經事先取得吉高小姐的同意,如果您想要的話我會給您看看證明。”
    吉高貴代子清了清嗓子:“雖然我的確收到了火之見小姐的申請,也通過了……但這也不是幾位唐突打亂秩序的理由。特別是您柳田先生,您隨時可以被調走。(柳田京太郎不滿地“嘁”了一聲,被火之見真理從桌下拉下來順便擰了把小腿)總之,這次召開管理者會議的目的在於泉駿先生,請發言。“
    泉駿站起身來,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這位前總指揮。哪怕他因為過度的工作導致眼下厚重的黑眼圈掩蓋了往日穩重的氣概,也沒能阻擋他此時讓人欽佩的敬畏感:“之前我聽柴崎先生說諸位已經做好了決定,暫時將這件事隱瞞……當然,我並非有意站在對立的角度,也沒有用自己的身份為非作歹的意思,我隻是認為這件事應該公之於眾。”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即使有柴崎仁見這種早有預料的人也不由得為之一驚。小個子、中分長發、化著濃妝的女子——一樓管理員山村梨奈率先打破氛圍:“請提出理由,如果沒有理由的話,我們是不會信服的。”
    柳田京太郎和赤井翼都還想再說什麽,被滿臉嚴肅的白發男人,四樓的管理員鈴木魁萬狠瞪兩眼隻好悻悻作罷。而泉駿則繼續開口:“這件事說到底也無法隱藏到底,而且,說到底我們也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奮鬥的,為什麽要將其掩蓋,像一件恥於為人知的事情?麥比拉的認證隻是開始,隻要‘他’不死,我們還會遇到更多事,那時候我們還能這樣嗎?讓……門德切爾先生他們被我們利用,消滅‘他’?”
    “不然除此以外您還想要什麽辦法?冠冕堂皇的說辭,不足以被相信,哪怕你自稱這麽做是出於正義也一樣。”鈴木魁萬厚重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這件事絕對會昭告天下,不過不是現在,在這之前,為了使者們,也為了人類,我們必須隱瞞。”
    “……那樣的話‘他’該怎麽辦?”山村梨奈麵色蒼白。
    赤井翼撇嘴:“老規矩,敵人來了就打。”
    “這又不是你出馬,別把什麽事都想得那麽輕鬆,赤井!”柳田京太郎不知何時已經飄到他身邊拽住他的領子,“那些人說白了也隻是幫孩子啊!!”
    “那你怎麽不想想曾經和使者作戰的我們也是孩子呢?”赤井翼不怒反笑,“我們當年經曆過什麽難道還要我提醒嗎,阿柳?”
    “安靜!!!柳田先生,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柳田京太郎滿肚子怨氣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吉高貴代子清清嗓子試圖扳回一局:“我很理解各位的心情,但是不論如何這個決議都是要經過各位協商後才能通過的。那麽,對泉先生有異議的各位,請按下眼前的紅色按鈕,反之則按下白色。”
    包括吉高貴代子和柴崎仁見在內所有人的麵前都浮現出了投影的形狀——來源於會議桌的操控麵板,投影慢慢浮現出紅白兩個按鈕的模樣。猶豫了一會兒後,她將手搭在了紅色按鈕上。
    其他人也紛紛進行投票。柳田京太郎用膝蓋按下白色,與此同時赤井翼迅速拍下紅色,山村梨奈觀察著周圍的人的神色最終還是按下白色,而鈴木魁萬則看也不看一眼地按下紅色。加上默認投白色的泉駿,現在的票數是三比三平,隻剩下始終沉默不語的柴崎仁見沒有做出選擇。
    “啊呀,看起來各位動作很快呢,一下就把重擔交給我了……”他把玩著手裏的麻花辮苦笑了一番,話語間卻全然沒有責任的沉重感,“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得投一個對人類有利的選項才行吧,泉先生……您的提議,真的很完美。”
    紅色的票數由三轉變為了四。
    吉高?泉荒波不由得為之一振,如果說是她和自己聯手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使者本體將死局解開;可她卻並沒有看向自己的方向,而是頗為失望地東張西望,手裏還提著一個袋子。泉荒波一眼認出裏麵有著自己的照片,說不準是和使者工作有關的——如果這東西被柱狀異晶破壞那可不妙。泉荒波將鋪設出的些許鎖鏈轉向吉高詩乃舞處構造出屏障,同時大聲喊:“吉高!這裏危險!”
    可吉高詩乃舞仍舊什麽也沒聽見,不如說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甚至還轉身準備離去,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根石柱擦著她的手臂迅速抽出。泉荒波暗道一聲不妙,然而鎖鏈屏障解體仍舊趕不上石柱刺出的速度,泉荒波驚叫出聲飛快向前幾步,可……他前進的步子頓在遠處,終端的特製玻璃清晰反應出了石柱穿過吉高詩乃舞,對方卻毫發無損的畫麵。吉高詩乃舞念叨著把東西放到病房裏吧離去,而剩下的石柱還圍繞在他身邊。打開的門後的空間仍然是森綠色,並且饒他如何握住門把手,門都紋絲不動。
    這難道……?!
    一個接近沒有可能性,但眼下沒有替代選項的想法在他的腦中緩慢升起……吉高詩乃舞最後的身影也逐漸消失在視線裏,現在沒有時間讓他猶豫。鎖鏈屏障土崩瓦解,擊碎石柱的聲音悶而震耳,泉荒波左手擋住飛來的的碎塊,右手按上終端鏡框的一個按鈕,在選擇的頁麵中又按下了邊上的按鈕,隨後深吸口氣,再次呼喚:“吉高!!!聽得見嗎?!”
    而就在這時,身邊的森綠色突然急劇收縮,甚至色彩都轉化為軍綠色。泉荒波低頭看去,雖然映入眼簾的仍然是一片分不清的綠色,然而通過石柱襲擊的方向他卻能辨認出,石柱射出的點向自己靠近了不少。果然和預想的差不多……泉荒波倒吸口冷氣,這並不是“覆蓋在空間上的”異晶,而是和同晶子一樣、能夠製造出整個與原空間不同的“空間”的異晶!也正是因此,他才不會被吉高詩乃舞所察覺!但如果是這樣……那麽又該如何擊敗川島莉珂呢?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想法,泉荒波的耳邊傳來了吉高詩乃舞的聲音:“出了什麽事?你在哪裏?”
    “我在圖書室!……現在我被敵人襲擊了,但是我看不到對方在哪裏……吉高,現在去找到川島莉珂這個人——”肩膀驟地被刺中,泉荒波壓低聲音閉緊雙眼,背後滲起一身汗,鎖鏈生生將石柱拔出擰碎,“聽好了!是個留著短發穿著病號服、表情冷淡的女孩子!拜托你了!!”
    “什麽?!”吉高詩乃舞的聲音仍然摻雜著疑惑,但大概是出於多年戰鬥經驗的判斷,她的腳步聲還是向圖書室逼近,隨後她的腦袋又一次探了進來,確認了一次仍然什麽也看不到後,她縮回腦袋,低頭對著監測表問,“我明白了,總之我會先去找她!我看不見你,你可以撐多久?”
    “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就像同晶子一樣……”泉荒波拉扯過一旁的鎖鏈往前揮去,將整條連根彈出的石柱擋住,石柱在觸碰到鎖鏈實體的時候便碎裂成塊,即使它們都很好被破壞,然而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到底可以堅持多久……雖然並不想麻煩別人,但這種時候也隻能依靠吉高了。泉荒波無奈地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縮短導致的視覺差異,至少他在圖書室期間曾經看過由前三樓管理員蒼井酩酊編寫的異晶書籍,一般來講使者身上的同化部分和發動的異晶能力雖然可能無關,但至少在顏色上是相同的,並且沒有特殊情況也絕對不可能變色,而森綠到軍綠的變化……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泉荒波已經無法移動多少,眼前的空間仍在不斷減小,格擋愈發顯得無力,泉荒波索性將地上搜索無果的連同那些攻擊的鎖鏈集合起來,雙手抱臂皺眉閉眼,清除掉過長的石柱,胸口伸出的鎖鏈迅速包裹住他,在空間裏又製造出了一個小空間。石柱撞擊又斷裂的聲音讓人牙酸,他側耳傾聽終端傳來的腳步聲,問道:“有消息嗎?”
    “……我去護士站問過人了,的確有這個病人沒錯,但我們也都找不到她在什麽地方……或許和她生的‘病’有關。”
    “‘病’?”
    “是的,就她提交的入院說明來看,她也擁有使者的資質,但卻在三樓實驗室的那場事故中受到襲擊,雖然現在恢複了意識,卻無法控製自己,偶爾也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如果傷害到你也是有可能的。”
    “……那是,什麽樣的行為?”
    “比如突然從手心伸出異晶來刺自己,或者把地麵異晶化來製造——你遇到的攻擊,也是這樣的吧?”
    “沒錯。”透過鎖鏈交疊的縫隙,可以看到又有不少石柱伸出,頻率也變得越來越高,“在這之前並沒有襲擊別人的例子是嗎?”
    “沒有。並且也沒有遇到她失蹤的情況,我們這裏已經開始調動監控了。圖書室的……我馬上就給你發過來!”
    終端的玻璃鏡上很快映出了清晰的映像。畫麵裏川島莉珂和泉荒波交談的模樣和他剛才經曆的無差,但在下一秒二人卻同時消失不見。雖然也並不奇怪——畢竟現在他也被困在了這個空間裏。然而可以被調慢至少二十倍的監控中卻毫無疑問顯現出了肉眼無法察覺到的一幕:川島莉珂的消失要明顯早於泉荒波。。
    不對啊,如果說是“製造出”空間的話,那麽為什麽她會早於自己失蹤?
    突然間石柱穿過縫隙直直撞進泉荒波的下顎,陷入其中傳來的劇痛讓鎖鏈的整體都不由得險些散開。已經沒有時間再揣摩,現在隻能相信這唯一的可能性。他索性一把扯下石柱,任由柱尖刺入手心,仰頭時破開的皮膚裏流出的卻並不是血而是異晶,解除了屏障,鎖鏈炸開,仿佛海中不住張揚的海百合觸須般瘋狂接連擊打在已經快包裹在自己身上的空間壁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