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宜陽汾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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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年八月二十三日,在獨孤永業的運作下,北周孔城(洛陽伊川縣)發生內亂,主將被殺,叛將領袖害怕被追責,舉城投降了洛陽的獨孤永業,獨孤永業第一時間稟報了鄴城。高緯很高興呀,也就答應了孔城的投降。
自從東西魏五次大戰以來,河南大地就形成兩股勢均力敵的力量,宜陽以西歸西魏、北周,宜陽及其以東為東魏、北齊。形勢上來說,西邊對東邊居高臨下,有明顯的戰略優勢。
1.宜陽鏖戰
孔城的投降,這就讓北齊高層看到了奪回戰略要地、甚至收複河南全境的希望,因此,斛律光、段韶、獨孤永業等人枕戈待發,積極準備主動進取。
對此,北周高層震恐,特別是宇文邕。前兩次宇文護領銜的東征失敗也就算了,反正也沒有損失土地,這一次是北齊準備搶走自己手中的地盤,那還了得?
但兩國前不久才互通使節,而且宇文邕還特地為高湛之死罷朝,這突然關係就急轉直下,怎麽辦?宇文邕召集群臣商討對策。自從老媽死後,宇文護安靜了許多,他不置可否,他對宇文邕的控製也鬆弛了下來。
宇文憲率先進言:“周齊才恢複邦交不久,如今發生孔城事件,我們又不能坐視不管。最好的辦法是先禮後兵,我們可以先試圖用外交辦法解決問題,如果齊國不同意,隻好動用武力。這樣一來,齊國就喪失了輿論支持。”
此言一出,得到了眾人的附和。
“同時,我們應該和陳國恢複邦交,以解除後顧之憂。”禦正大夫杜杲補充說。
“兩國因為華皎的事情,鬧得不愉快,陳國會答應我們的請求麽?”宇文護說話了,他對上次被南陳打敗的事情,依然是耿耿於懷。
崔猷、王頒、庾信等人也表示疑問。
“請放心,事在人為,我杜杲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周陳結盟。”杜杲豪情萬丈。
“好!”宇文邕下令,讓庾信撰寫國書,試圖以此手段來奪回孔城;讓宇文憲等人做軍事動員;讓杜杲出使南陳。
庾信倚馬千言,很快完成了一篇《移齊河陽執事文》:“自疆埸臥鼓,邊鄙收烽,義讓之行,未能期月,孔城誨盜,即值苞藏。是以板載之師,須時而動,自安封域,非求拒防。雖複風塵暫接,旗鼓無侵,五將即回,雙崤已靜。始奉朝旨,獲被移書。令受叛城,使回軍實。想彼邊司,已奉處分。既有此還,輒須領納。未知何日可遣戍兵?指附行人,遲能速報,盟且不渝,鄰境相善,顧瞻原野,幸甚實多。故移。”
大意如下:我們兩國偃旗息鼓有段時間了,孔城的盜賊包藏禍心,挑撥我們兩國的關係;我相信貴國也是本著和平的精神解決國際爭端,應該會很快交還孔城,並對相關人員進行處分;怎麽樣,我們還是和好吧?
讀完了信件,獨孤永業冷笑道:“我好不容易用計賺取到的孔城,怎麽可能憑你庾信一篇文章就讓出去?這不是笑話麽!”獨孤永業拒絕了北周和平解決領土爭端的要求。
那就隻有動手了。九月初五,宇文邕派宇文憲帶領李穆、梁士彥等將領,共五萬大軍去進攻宜陽。秦滅六國,最關鍵的就是秦武王打通了宜陽通道,宜陽是進取洛陽的關鍵跳板,正如韋孝寬鎮守的玉壁是進取平陽、晉陽的跳板一樣。
梁士彥雖然是新麵孔,但也是老革命了,性情果敢剛烈,好讀兵書,一直在地方上擔任郡守,五十幾的人了一直沒有露臉的機會。宇文憲聽說他後,就引薦他為將軍,隨軍出征。可以說,宇文憲是梁士彥的伯樂。
宇文憲這一次的亮相可謂準備充分,他身邊已經有了高熲、賀若弼等成熟的智囊團,他自己也經過幾年的磨練對戰術戰略有了全新的認識。高熲,出自渤海高氏,十七歲就跟了宇文憲,聰慧有度量,擔任記室,掌管文書工作;賀若弼,老爹賀若敦死後,他就低調行事,跟著宇文憲做記室。
宇文憲一到前線,就吩咐梁士彥去切斷了洛陽到宜陽的補給線;同時,他親率將士,在宜陽城周圍修築了幾座衛星城,讓五萬士兵分兵據守,以此包圍宜陽,一方麵可以互相救援,另一方麵可以縮短補給線。李穆老將軍對宇文憲的這一操作佩服不已,他知道,宇文憲再不是洛陽之戰時候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了。
宇文憲依然沉得住氣,他再次讓庾信寫文章去爭取,一方麵是表達禮數,最重要的是麻痹對方。
庾信寫道:“自拭玉繼書,通關去傳,實謂上方銷劍,山陽息馬。故茲禦客,或慢重扃;屬彼司疆,陰行善盜。君一臣二,上穆下乖。國家以邊鄙心搖,須固備守。大司馬齊國公,天子介弟,中軍元帥,駕馭孫吳,驅馳貔虎,舉因農隙,義異城郎,師巡我境,曾非反鄆,縮載甫畢,前旌已回。彼國兵馬不防,殿後餘塵,遂之相接。建旌疊上,未及五申;安鄴城傍,先驚七伏,常時鋒刀,或膏原野。所獲彼將夏州刺史梁老首領,今以相還。屍鄉不遠,無令久客。馬驢甲兵,具條相勒,封人宜依領納。宿無鬥誌,不獲交綏,致此埃塵,誰階其咎。故移。”
大意如下:我們現在已經在邊境做好了準備,我們大司馬齊國公(宇文憲),天縱英才,驅虎吞狼,帥的一匹,劍鋒所指,所向披靡,如果貴國非要搞事情,那我們可以出來練練。
看到庾信的《又移齊河陽執事文》綿裏藏針,獨孤永業感受到了壓力,再也不能坐視不管,於是立刻向高緯請求援兵。年底,斛律光就帶著三萬人馬到洛陽和獨孤永業匯合,並直撲宜陽,路上遇到了梁士彥據守的堡壘,兩軍發生遭遇戰,梁士彥出城迎戰。
這時候,宇文憲的堡壘就發揮作用了,梁景興、宇文英等將領迅速帶人策應梁士彥,對斛律光發動突襲。眼看陷入了敵軍的包圍圈,可落雕都督就是猛,迅速擊敗了梁士彥,而且反過來把梁景興、宇文英二人給俘虜了。
北齊軍士氣大振,大家都以為要跟著斛律光一路向西吃肉的時候,斛律光卻下令不打了,開始築城防禦。眾將士疑惑不解,斛律光說:“宇文憲不是等閑之輩,我觀察了他的軍事防禦工程,前呼後應,固若金湯,我們剛才的勝利不過是僥幸而已,接下來我們有硬仗要打,快去築城吧。”
築城,可以打通糧道。可以說,英雄所見略同,宇文憲和斛律光這是戰場上第一次作為主帥正麵交鋒,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2.杜杲不辱使命
周齊兩國在宜陽僵持下來的時候,杜杲也來到了建康。陳頊派出使和接待專業戶、黃門侍郎徐陵去接待杜杲。
杜杲上次出使南陳,正是和周弘正一起護送陳頊回國,是見過徐陵的,二人彼此也了解。
“孝穆兄,別來無恙呀!”杜杲拱手道。
徐陵知道杜杲是個很出色的外交人才,於是想和他切磋切磋,一開口就責問道:“子暉,兩國通好,本來應該患難與共,但貴國卻接受了我們的叛徒華皎,這是為何?”
杜杲不緊不慢地回複:“陳國主以前在本朝的時候,位極人臣,身居高位,我們君主給他送錢送女人,恩重如山。你們不思報恩,卻接受了我國的叛徒郝烈,所以我們才接納了華皎,以表示報複。過錯是你們引起的,我們大周沒有對不起你們的地方。”郝烈是個小人物,兩國交界處經常發生國民叛逃的事情,並不新鮮,杜杲為了表明北周接受華皎的合理性,故而拿郝烈來說事。
徐陵也看穿了杜杲的心思,反問道:“你們接受華皎,意圖在吞噬我大陳國土;我們接受郝烈,不過是給他一條活路罷了。而且,華皎是一方諸侯,帶著要塞之地投靠貴國;郝烈扔下了一百戶的民眾,自身逃亡。對兩國造成的影響大小不一,能同日而語?”
庾信、王褒等人北渡後,徐陵算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才子了,杜杲算是遇到高手了,不過他並不慌忙,說理是說不過大才子的,於是隻好抬杠:“大小不同,但都是招降納叛;如果要談論先後,那我朝並沒有過錯。”
杜杲這句話無懈可擊,徐陵再說下去就進入了死胡同,於是另辟蹊徑,拿著宇文直、元定入侵說事:“周國送我們陛下回國,確實是恩德;但元定等人帶大軍渡江,這就是結怨。恩德和怨恨一比較,二者相互抵消了。”
杜杲看徐陵不上套,心中暗自佩服,這就像兩個打太極的高手,都在尋找對方的弱點,借力打力,彼此心心相印,又心照不宣,於是接過話茬說:“元定等兵敗被俘,我們結的怨恨就隨之湮滅了;貴國君主錦衣玉食、洪福齊天,這樣看來,我們對貴國的恩情猶在。況且怨由貴國,恩來自我們,你們以怨報恩,這種事兒我聞所未聞!”
杜杲真是詭辯高手,把入侵失敗說成是怨恨結束了,而陳頊當皇帝好吃好喝都是北周的功勞,不僅如此,杜杲又回到了對自己有利的論證上來,重申是南陳先結怨北周,直接抨擊南陳以怨報德這種行為,再次占據道德製高點。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徐陵能咋樣,他完全沒有辦法,隻能抿嘴一笑。
看撈到了便宜,杜杲這才言歸正傳:“孝穆兄,現在天下三分,各自都在圖強進取,如果我們周陳兩國有了嫌隙,那就便宜了齊國。周陳一直以來睦鄰友好,使者往來頻繁,因為邊疆爭端,所以才結怨交兵。如果我們繼續敵對,那齊國必定趁虛而入,我們就都危險了;不如我們和好如初,共為掎角之勢,一起圖謀齊國。這樣一來,不僅僅是我們兩國君主的福分,更是兩國百姓的幸運。”
“哈哈哈,好你個杜子暉,真的是舌燦蓮花,有戰國縱橫家的風采!我徐陵甘拜下風呀!”徐陵忍不住哈哈大笑。明明是周齊現在發生了戰爭,北周主動來拉攏南陳,在杜杲的口中,反而是北周為了南陳好,要一起對付北齊。徐陵完全可以不買賬,故意刁難杜杲,說南陳要趁著周齊交戰而撈一把,那杜杲也是沒辦法的。
可這樣一來,徐陵不就和杜杲一樣耍流氓了麽?沒必要嘛。徐陵被杜杲的膽略和口才折服了,於是和他聊了聊自己最近編纂完成的《玉台新詠》,二人就《孔雀東南飛》這一文章詳細展開了討論,杜杲也是讚不絕口。在詭辯上,徐陵討不到便宜,但在文學造詣上,杜杲是遠不如徐陵的,於是,徐陵這才找回了麵子,痛快答應了杜杲的請求,去找陳頊匯報。
恰好,這段時間南陳的廣州刺史歐陽紇發動了叛亂,陳頊也需要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於是做了順水人情,也就答應了和北周的友好往來。
3.平定歐陽紇
許久沒說歐陽紇。自從老爹歐陽頠幫助陳霸先搞定嶺南以來,陳霸先就封了歐陽頠為廣州刺史,鎮守南疆。歐陽頠病故後,陳蒨考慮到歐陽家的功勞和威名,於是允許歐陽紇子承父業,繼續在廣州留任。一朝天子一朝臣,陳頊是靠陰謀上台的,華皎叛亂後,陳頊對這個官二代歐陽紇不怎麽放心,於是征召他到建康做左衛將軍,這是妥妥的明升暗降。
歐陽紇很恐懼,他不想離開這個經營多年的地方,部下們也很多在廣州安家了,都勸歐陽紇造反。於是,歐陽紇發兵攻打衡州(江西衡陽市)刺史錢道戢。
這下輪到陳頊著急了,一時半會不知道如何是好,對一旁的徐陵說:“朕不過就是想試探下他的忠心,結果,他一下子就反了,哎!”“陛下,事情也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咱們還可以先禮後兵,我們不如派人持節去安撫歐陽紇,具體了解下情況。”徐陵說。
“那就你去?”
“陛下,老臣今年六十有三了,身體大不如前,恐怕會誤事,我推薦犬子去吧,您看可好?”
“好,準了。”
徐陵的兒子徐儉,現任中書侍郎,也是皇帝的近侍官,年富力強,深得陳頊信任。
徐儉帶著皇帝的符節來到廣州,笑嗬嗬地進入廣州接待辦。歐陽紇不以為然,他在接待辦布置了很多甲士,而且態度傲慢,說話不恭敬。徐儉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漢武帝時代呂嘉叛亂的事情,您知道吧?”
呂嘉是西漢時期南越武帝趙佗任命的宰相,親自見證了南越走向強盛,一直支持趙佗割據南越,保持獨立,先後輔佐了三代南越王。趙興在位時,想要歸附漢朝,卻被實權人物呂嘉阻止,於是呂嘉發動叛亂殺掉了趙興以及漢使終軍等人。最終,漢武帝勃然大怒,發兵剿滅了南越國。
“知道呀,那又怎樣?我歐陽紇可比他呂嘉強多了。”歐陽紇很自信。
“嗬嗬,即便呂嘉不如您,那周迪、陳寶應的事情可是曆曆在目呀,他們割據數年,互相依靠,還不是被我們章昭達將軍平定了。現在歐陽刺史您獨木難支,您覺得能堅持多久?”
徐儉這話是真說中了。呂嘉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了,歐陽紇的確可以藐視他,但留異、周迪、陳寶應他卻知道,這些都是人中龍鳳,一時豪傑呀。歐陽紇沉默不語,下令把徐儉關押在孤園寺,一關就是幾十天。
徐儉這麽久還沒回朝複命,徐陵知道自己兒子一定是被扣留或者被殺了,於是他建議陳頊發兵南征。
十月十五日,陳頊下詔,派遣車騎將軍章昭達帶軍討伐歐陽紇。歐陽紇進攻衡州不順利,又聽說章昭達南征,心中悶悶不樂,就想起了孤園寺裏的徐儉,便去看望他。徐儉好言相勸:“刺史大人,您已經起事了,我也無法阻止,我的命雖然掌握在您手裏,但您的成敗卻不在於我徐儉,你扣著我也無法改變戰爭的走向。我還需要回去向天子報告,您把我放了,也絲毫不會有什麽損失,反而會彰顯您的度量。”
歐陽紇一聽,嗯,有道理,很受用。誰不想聽幾句好話?於是,徐儉平安回到建康。
徐儉說得對,歐陽紇雖然在嶺南一帶樹大根深,但談到造反,還真沒幾個盟友支持。歐陽紇思來想去,隻有去找嶺南第一豪強馮氏家族了。馮氏家族現在的掌門人是馮寶的兒子馮仆,馮仆現任陽春郡太守,是歐陽紇的下屬。歐陽紇誘騙馮仆來議事,馮仆一到就被軟禁起來,歐陽紇脅迫他一起造反。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馮仆假意答應後,便暗中派人把情況告訴了母親冼夫人,冼夫人才是馮家乃至整個俚族的精神領袖。聽說兒子被脅迫,冼夫人義正辭嚴說:“我們馮家保境安民已經兩代人,不能因為我兒的個人安危而辜負了國家。”
於是,五十八歲的冼夫人帶兵防守陽春郡(地點存疑,如果是廣東陽江陽春市,那距離就太遠了,容易被歐陽紇截斷,地點應該在廣州以北始興以南,這樣才合理,也能和陳霸先北進時候的地理難題匹配上),並率領各部落酋長去迎接章昭達,和歐陽紇劃清界限。章昭達行軍很快,帶著政府軍在始興郡(韶關市始興縣)和冼夫人合兵一處。
歐陽紇驚慌失措,大罵馮仆:“你這個陽奉陰違的小人,我要宰了你!”歐陽紇拿刀就要砍,馮仆卻笑了:“刺史您不是比呂嘉高明麽?呂嘉這個小人可是殺了漢朝的使節終軍,你殺了我也沒用,當務之急應該是想想怎麽對付章昭達。”
也對呀,要是殺了馮仆,那自己不就成了呂嘉之流麽?我歐陽紇可是對徐儉吹了牛,自己要比呂嘉高明的。於是,歐陽紇就放過了馮仆,趕緊帶兵對付章昭達。歐陽紇把軍隊駐紮在河口,用竹籠裝滿了沙子石塊,放在水柵的外麵,用來阻止對方船隻的進路。
冼夫人熟悉歐陽紇的作戰方式,第一時間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章昭達。歐陽紇的戰術是沒問題的,可現在的章昭達已經占據了河流的上遊。章昭達用拍竿裝載好每一隻船,命令水性好的士兵潛水,用刀砍斷竹籠,這樣,前路暢通無阻,大軍乘著大船就順流直下,高歌猛進。
“早知道就不造反了,哎,被手下那幫家夥給騙了。”歐陽紇都泄了氣,那手下的人更是抱頭鼠竄。
歐陽紇部隊潰散,他本人也被陳軍活捉,章昭達把他押送到建康,二十九日,歐陽紇在鬧市被斬殺。事實證明,幹大事,越怕死就死得越快,越不怕死就可能不會死。徐儉、馮仆都是如此,他們深入虎穴,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歐陽紇也被整懵了;反過來,歐陽紇優柔寡斷,前怕狼後怕虎,於是一係列的壞事都發生了。
當然,成王敗寇。如果歐陽紇僥幸打敗了章昭達,那曆史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呼百應然後以嶺南之勢席卷南陳也未可知。歐陽紇雖然是以亂賊的形象出現在世人眼中,但他們歐陽家並沒有就此淪落。因為歐陽紇的兒子叫歐陽詢,是楷書四大家之一(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趙孟頫),歐陽紇死的這一年,歐陽詢才十三歲。
也就兩個周的時間,歐陽紇就被政府軍打敗了,除了章昭達的指揮得力外,更主要是冼夫人為首的俚族勢力不支持歐陽紇,歐陽紇的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冼夫人再次以敏銳的政治眼光,為自己家族和民族的生存擴寬了空間,不愧是後三國第一女豪傑。馮仆被陳頊封為信都侯、石龍太守,冼夫人被冊封為石龍太夫人,被賜豪華彩色四驅馬車一輛,樂隊一套,以及旌旗等物,洗夫人出行的禮節規格,享受州刺史(高官)的待遇。
再說回北方。
4.黃龍湯
570年二月二十五日,因斛律光在前線的英勇表現,高緯封他為右丞相、並州刺史,全權負責宜陽戰事。不過,斛律光和宇文憲在前線鬥得難分難舍,旗鼓相當,誰也沒有占到便宜,這注定是一場持久戰。
這時候北齊皇宮卻迎來了一個好消息。六月二十日,高緯的寵妃穆黃花(穆舍利)生下了一個兒子高恒。高緯一高興就大赦全國,還有什麽比得到一個兒子更高興呢?身為皇後的斛律氏沒有生下子女,而妃子穆黃花卻生下了龍子,這就很微妙了。要知道,斛律皇後的老爹斛律光還在前線和北周死磕呢。
高緯不管那些,一心想要立高恒為太子,他才不管斛律氏的感受。陸令萱此時展現出來比較高超的政治智慧,對高緯說:“陛下,斛律家位高權重,斛律皇後又失寵,如果她不高興了,煽動她的家族······如今周齊大戰宜陽,勝負未分,現在正是危急時刻,我們萬萬不能得罪斛律皇後呀。”
和士開、高阿那肱等人一口一個“幹媽說得對”,也表示認可。
“那姊姊認為應該怎麽做?”高緯問道。
“不如讓斛律皇後收養太子,一來斛律皇後心滿意足,斛律家也被拉攏了;二來太子之位也可以穩固。”陸令萱侃侃而談。
高緯等人齊聲叫好。果然,聽說陸令萱讓高恒認自己做母親,斛律皇後是喜笑顏開,白白撿了一個兒子,對陸令萱、穆黃花的等人的態度一下就好了許多。
七月初三,高緯任命尚書令蘭陵王高長恭為錄尚書事,中領軍和士開為尚書令、賜爵淮陽王。一個戲子出身的人,竟然官封尚書令,而且擁有了王爵,這在北周和南陳是很難想象的,隻有在宮鬥激烈的北齊才會發生。
和士開的聲勢權力越來越大,北齊朝中那些不知廉恥的官吏們,有的投靠他當幹兒子,和富商大賈們的行為差不多。一天,和士開生病了,請來徐之才給自己看病,很多幹兒子們也都來探望。徐之才雖然已經投靠和士開,但內心卻一直瞧不上他,於是想整一整他以及這些幹兒子們,就煞有介事地說:“大王的傷寒病很重,應當服用黃龍湯,方可痊愈。”
黃龍湯,也就是糞汁。這一試探,還真試探出來一個孝子。和士開都麵露難色,沒想到一個幹兒子卻說:“黃龍湯並不難吃,大王不必多疑,請讓我替您先嚐嚐。”於是將黃龍湯一飲而盡,為了表示又香又甜,這個幹兒子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反而一臉的享受。和士開感激他的好意,既然,幹兒子都一飲而盡了,這麽給自己麵子,那自己還有什麽可怕的?也就端著黃龍湯咕嘟咕嘟地喝,一邊喝,一邊嘔吐。
徐之才看和士開這副模樣,差點沒笑出聲,強忍著內心的狂喜,導致麵部都扭曲了。和士開一邊吐,一邊問:“徐大人怎麽了,臉色不太好?”“我這是感動的,”徐之才連忙開始轉移話題,“喝吧,喝完了大王的病就好了。”
不久後,和士開的病真好了,難道糞水真的是神藥?並不是,徐之才悄悄在黃龍湯裏放了治療傷寒的藥,正是這些藥救了和士開的命,黃龍湯不過是一個噱頭罷了。
5.聲東擊西
時間已經來到了年底,這宜陽爭奪戰,一打就是一年多,北周、北齊都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反而是損失錢糧。
最先看不下去的,並不是宇文憲和斛律光,反而是鎮守玉璧城的勳州刺史韋孝寬。韋孝寬鎮守玉璧二十幾年了,他在這裏的地位和威望,無人能比,常年的邊境生活並沒有消磨他的意誌,反而讓他更加警惕。按理說但凡東西大戰,北齊都會對玉璧城采取行動,之前的晉陽、洛陽之戰都是如此,唯獨這一次宜陽爭鬥,北齊沒有對玉璧城采取任何防備行動,這種出奇的安靜,讓韋孝寬很是不安。
韋孝寬派人對宇文護說:“宜陽一城,得失關係並不大,兩國為此卻興師動眾一年多了。但凡對方有聰明人,放棄宜陽爭奪,反過來謀取汾水以北的地方,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喪失國土。為今之計,應該迅速在汾北修築城池,以斷絕敵人的念頭。如果對方先於我們行動,那我們就陷入被動了。”
宇文護對使者說:“韋公,現在咱們人手不夠,在汾水以北修城,請問派誰去守衛?”
宇文護是被北齊打怕了,他是想盡快結束戰鬥的,也就沒空去理會韋孝寬的建議。
確實如韋孝寬所料,斛律光並不會繼續在宜陽和宇文憲耗下去,兵法雲“攻敵所必救”才能牽製敵人,斛律光不會坐以待斃,他準備放棄宜陽,而去汾北戰場大顯身手,以此來偷襲韋孝寬、調動宇文憲。兵者詭道也,要離開也不能偷偷摸摸,而要大張旗鼓,以此才能聲東擊西,斛律光傳令,讓士兵們吃飽喝足,擂鼓助威,準備要對宇文憲發動強攻。
宇文憲突然聽到對方鼓聲大動,覺得很奇怪,於是派出屬官劉雄前去偵察。劉雄來到齊軍陣營求見斛律光,斛律光氣勢逼人,帶著劉雄去看自己手下那些猛男。劉雄不以為意,反而責問:“我們本來互不侵犯,你們為何要接受孔城叛將,挑起兩國戰火?”斛律光被問懵了,沒想到劉雄會來這一招,故作鎮定,大笑著說:“劉將軍真迂腐,兩國來往,都是利益至上,兵強馬壯者自然有話可說,孔城的事情不用再提,明日我們即可決戰。”
劉雄沒有回答,而是認真查看齊軍陣營,他真切發現,齊軍不過是虛張聲勢,很多肌肉猛男眼裏都帶著疲倦,甚至還有一些老弱病殘在很遠的簾幕後麵搬運著東西,神色慌張。“哦,這斛律光原來是要跑路了,嗬嗬,還好我眼尖。”劉雄暗中竊喜。
“你走吧,兩軍陣前不斬來使,我不殺你,我還要親自護送你回去。”斛律光看目的已經達到,就送劉雄回到周軍的城池下。
劉雄一見到宇文憲,就喜上眉梢:“殿下,齊軍要撤退了,我們要趕緊追擊,機不可失呀!”劉雄就把所見所聞告訴了宇文憲,宇文憲大喜,迅速準備追擊工作。一送走劉雄,斛律光就立刻讓人準備撤退,並且秘密找來幾位將軍吩咐著些什麽,於是,齊軍上下一片忙碌,大軍要撤退的消息迅速蔓延開來。
本來宇文憲還有所顧忌,一看齊軍這種陣勢,他打消了疑慮,來不及召集全部大軍,隻帶著五千人就開始追擊。到了半路上,卻遭遇了伏兵,這時候,斛律光又帶人殺了回馬槍,宇文憲絲毫沒有抵抗的能力,大敗虧輸,被斬首兩千多人。
宇文憲對劉雄感歎道:“都說斛律光老謀深算,我這下才知道他的厲害,他之前就是故意讓你看到他的老弱病殘的,以此好打消我們的疑慮,讓我們去追擊,我也是大意了,才有此慘敗。”劉雄低著頭不敢答話。不是他劉雄笨,也不是宇文憲不聰明,而是斛律光太謹慎了,即便是真的要撤退,也是布置了一個計中計,讓人防不勝防。
如此一來,斛律光就成功擺脫了宇文憲的大軍,順利來到汾河以北,到達晉州(山西臨汾市)。
斛律光馬不停蹄,帶著大軍南下包圍了北周汾州定陽城(臨汾市吉縣),並且自華穀城(山西運城市稷山縣北),由東至西狂築城池十三座,西端直抵龍門(今陝西韓城龍門鎮)。這道堡壘防線橫貫汾河以北,為北齊拓地五百餘裏,割斷了北周汾州和勳州的聯係,使得定陽城的形勢岌岌可危,這一招幾乎複製了宇文憲在宜陽周圍築城以隔斷洛陽、宜陽一樣,二者如出一轍。
北周的汾州刺史楊敷堅守孤城,即刻向玉璧韋孝寬求援,並且派人去長安匯報情況。楊敷是楊愔的族侄,也是來自弘農楊氏,大家都是貴族,楊愔選擇了盡忠北齊,楊敷卻死忠北周。等韋孝寬反應過來,定陽已經陷入危機之中了,他也是束手無策,隻能怪宇文護沒有答應他築城的請求。
在修城池的同時,斛律光沒有閑著,他來到勳州玉璧城下,要求和韋孝寬見麵,他知道,韋孝寬是一個不容小覷的人物,與其等他主動找上門,不如自己秀秀肌肉。戰場上就是這樣,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北齊、北周現存兩位最能打的將軍的第一次相遇。
斛律光開門見山說:“宜陽一戰,耗費錢糧無數。現在我們已經放棄了宜陽,準備在汾水以北獲得補償,希望韋刺史不要見怪。”斛律光說話軟中帶硬,韋孝寬也毫不客氣:“宜陽是你們的交通要地,汾水以北是我們看不上的地方,我們看不上的地方被你們取走,這怎麽是補償呢?”
韋孝寬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定陽也是北周北進打下的釘子,怎麽可能是“看不上”呢?這讓斛律光感受到了壓力,沒想到這韋孝寬不僅拳頭硬,嘴巴更硬。看斛律光若有所思的樣子,韋孝寬接著說:“斛律將軍,你輔佐小皇帝,聲望很高,你不去安撫百姓卻窮兵黷武,貪圖一處平常之地卻使得疲憊的百姓遭受滅頂之災,我韋孝寬實在替你惋惜呀。”
“嗬嗬,韋刺史,久聞你的大名,今日有機會切磋,我深感榮幸,你何必逞口舌之快?汾北是不是你們的廢棄之地,到時候咱們就知道了。”斛律光說完就回了自己軍營。斛律光下令,在定陽西北修城,設置南汾州,定陽城及周邊一萬多戶百姓歸附北齊。
斛律光對定陽虎視眈眈的時候,韋孝寬並沒有真的放棄,反而是和辛威等將領帶著一萬人,渡過汾河,準備偷襲齊軍。斛律光對此早有準備,他帶人在平隴城下截擊周軍,大獲全勝,斬殺了一千多人。
直到這時候,汾北危急的消息才傳到長安。於是,宇文護下令,讓宇文憲帶著軍隊去增援汾北。宇文護在路上慰問宇文憲,並問:“盜賊遍地,百姓困苦。豈能坐視百姓被大肆殺戮,而不想法解救?”宇文憲說:“兄長你最好率軍進至同州(今陝西省大荔縣),聲援汾北我軍,我則率領精兵前去,到後見機行事,定能獲勝。”“隻得如此。”宇文護因為沒聽韋孝寬的話,後悔不已,這一次不得不聽宇文憲的。
6.拿下定陽
571年三月三十日,宇文憲帶著兩萬軍隊,從龍門渡過黃河,一口氣攻下了斛律光修築的五個城池,並且修築城池引誘斛律光來進攻;當時斛律光駐紮在華穀城,防備著韋孝寬,本來自己從宜陽撤下來就是為了調動宇文憲,現在不能因為宇文憲攻下了自己的幾個城池,就反而被調動。
斛律光選擇繼續圍攻定陽,同時派人去鄴城求救。高緯也不耽擱,即刻下令晉州的段韶、高孝瓘去增援斛律光。
“可惡,這個斛律光到底怎麽想的,怎麽死盯著定陽不放?”宇文憲一臉疑惑。而段韶、高孝瓘已經不給他時間,二人一到前線,就迅速投入戰鬥,並把目光盯住了北周修築的柏穀城。
柏穀城非常險峻,眾將不同意強攻,段韶卻說∶“要想收複汾北、河東,如不拔除柏穀,就像得了痼疾。敵人的援兵,應該會在南麵匯合,如果我們拿下柏穀城,他們的援兵就無法趕來。柏穀雖然城高,但很狹小,用火弩射擊,完全可以攻下。“高孝瓘帶頭表示同意,其他將領也答應了,於是大家用帶火的弩箭發動進攻,很快拿下了柏穀城,守將薛敬禮被俘虜。
形勢對北周不利,但宇文護沒有坐以待斃,他決定采取三條反製措施:一,派出宇文純、田弘二人率軍去進攻宜陽,試圖以此來調動北齊軍隊;二,派遣將軍郭榮在定陽西、姚襄城南繼續修城,試圖牽製齊軍;三,讓宇文憲北上救援定陽。
宇文護這一次的戰略安排,是有水平的,達到了預期效果。宇文純、田弘二人氣勢洶洶奔赴宜陽,而齊軍的主力又在汾北,宜陽必然會丟掉。段韶和斛律光商量後,認為宜陽這塊地方和汾北一樣重要,不能真的放棄,於是,段韶接替斛律光對付汾北的州郡,讓斛律光帶著五萬人南下增援。這樣一來,北周也就實現了調動斛律光的目標。
五月十日,段韶帶軍來到定陽前線,當時,定陽的周圍還有姚襄城、服秦城以及郭榮新城在北周手裏,而宇文憲又派宇文盛不斷給定陽的楊敷送去糧食。將士們都建議進攻郭榮的新城,段韶卻不認同,他說:“新城一麵臨河,三麵峭壁,郭榮在此築城就是想牽製我們的兵力,如果我們被敵人調動,等定陽的楊敷恢複元氣後,到那時,韋孝寬、宇文憲、楊敷裏應外合,我們就陷入被動了。”
“那段公的意思是,我們集中兵力進攻定陽?”高孝瓘問。
“正是如此,定陽一旦被拿下,其他小城不足為慮,”段韶說,“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要痛擊周軍,這樣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這任務就交給蘭陵王了吧。”
夜裏,高孝瓘帶著士兵一鼓作氣打敗了郭榮,活捉了周將若幹顯寶。段韶帶兵包圍了定陽,宇文憲的軍隊也在外圍築城,盯著齊軍不放。
雙方又陷入了僵局:段韶包圍著定陽,楊敷打死不投降;宇文憲帶著援軍靜靜地等,隻要段韶抗不下去,就撲上去。
轉機來了。“報告段公,我帶著偵察兵發現了宇文盛給定陽城的送糧通道,我軍發動偷襲,成功打敗宇文盛,繳獲了敵軍的軍糧!”高孝瓘說罷,叫人把敵人的糧食全部押運過來。
“好呀,太好了,英雄出少年,還得是你高長恭。”段韶興奮地拍他的肩膀。
段韶斷定,定陽城已經山窮水盡,隻需要輕輕一推,楊敷的意誌就垮了,便下令猛攻。果然,齊軍一番衝鋒後,定陽的外城被攻克了,段韶這時候已急火攻心,下令屠城,身體也病倒。沒想到,高孝瓘拿下外城後,竟然開始貪汙受賄起來,公然斂財,這一行為被參軍陽士深得知後,第一時間告發到段韶那裏。
段韶叫來高孝瓘和陽士深對峙,高孝瓘坦然承認了自己貪汙受賄的事實,陽士深對此一臉嘚瑟,以為段韶會處罰高孝瓘,誰知道段韶痛罵陽士深:“大戰在即,你身為參軍亂我軍心,鑒於你的一片忠心,我就不處罰你,你給我滾出去!”陽士深莫名其妙,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大帥哥、好男人高孝瓘怎麽會貪汙呢?自從上次在高緯的生日宴上,高孝瓘說了“國事就是家事”後,高緯對他有了防備心,這次派高孝瓘跟段韶出征,也是高緯不得已的選擇,北齊能打的就這麽幾個,高緯讓參軍陽士深秘密監控著高孝瓘。所以,高孝瓘更加低調,就想到了用“自汙”的方法來告訴皇帝自己沒有野心。
高孝瓘也沒說自己的想法,段韶也不問,因為段韶知道大敵當前,團結的重要性。
在病床上,段韶對高孝瓘說:“我不行了,不要泄露消息。一定要加大聲勢發動進攻,楊敷麵臨絕境一定會突圍的。定陽三麵環水,無路可逃,東南麵有一條路,敵人一定會從這裏突圍;你要挑選精兵把守此處,必能大獲全勝。”高孝瓘依計而行。
不出段韶所料,楊敷被截斷糧道後,再也不等了,對眾人說:“我們守衛邊鎮,本應保全城池,但今敵強我弱,援軍不至,糧矢已盡,死守孤城並非上策。現能戰者有數百人,我打算率軍突圍,決一死生。若能生還,即使受朝廷治罪,也不能被敵人俘獲。”在場的人無不落淚,表示死不投降。於是,楊敷率領城中僅存幾百人從東南方向突圍。高孝瓘毫不費力就打敗了周軍,活捉了楊敷。
楊敷被押送到鄴城後,高緯認為他是個人才,一定要重用他,楊敷一心求死,沒有同意做官,沒多久就憂憤而死了。
五月十九日,齊軍乘勝進攻,拿下了姚襄城、服秦城,除了郭榮的新城,北周的汾州都落入了北齊之手。
北齊終於拿下了定陽城,可南邊的宜陽卻落到了北周手中。斛律光還在路上的時候,宇文純、田弘二人就連續攻克了包括宜陽在內的九座城市。斛律光快馬加鞭到達前線,沒能奪回宜陽,但也打下了敵人四座堡壘,俘虜了兩千人,遏製住了周軍的攻勢。
攻下定陽後,段韶心情大好,又能下床了。段韶、高長恭轉而對付宇文憲,對於段韶、高長恭的威名,宇文憲可是一清二楚的,麵對三傑之一的斛律光他都沒撈到便宜,更何況二傑齊上陣?宇文憲率領周軍嚴陣以待,雙方交手後,段韶、高長恭率先擊敗北周將領韓歡的部眾,周軍陣腳動搖,宇文憲親自督戰,李穆、梁士彥等人一起投入戰場,才將齊軍擊退,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雙方隻得各自收軍。
宇文護見宇文憲無法取勝,遂在黃河之上架設浮橋,準備率軍強渡黃河,與齊軍決戰,高孝瓘率軍在黃河上遊放下木筏,試圖毀掉浮橋,但沒有成功,周軍渡過了黃河。此時,段韶因為身體不適,讓高孝瓘接替了自己的職務,繼續和北周周旋,自己朝著鄴城走去。
高孝瓘沒被解除職務,反而成了齊軍在前線的最高指揮官,陽士深這下傻眼了,他害怕高孝瓘報複自己,於是主動來找高孝瓘,痛哭流涕請罪。高孝瓘安慰道:“我本來就沒有打擊報複你的意思,你都是秉公辦事。”陽士深還以為高孝瓘在做戲,更加不安,繼續請罪。高孝瓘無奈,隻好找了一個小過失為借口,打了陽士深二十棍子了事。
陽士深這才安下心來。
宇文護雖然帶兵渡過了黃河,但絲毫沒占到便宜,高孝瓘本來就低調謹慎,這次戰爭又從段韶、斛律光身上吸取到經驗教訓,於是固守定陽,任憑宇文護如何挑戰,也無動於衷。最終,宇文護隻好和宇文憲悻悻而歸。表麵上看,這一次宜陽汾北之戰,北周拿下宜陽,北齊拿下定陽,雙方各有千秋。實際上,北周得到的宜陽之地,戰略價值要高於北齊得到的定陽,從地圖上可以看到,北周其實已經開始慢慢地包圍北齊了。
7.慘淡收場
北齊三傑在此戰中,分工明確,齊心協力,三人最後一次聯手挽救了北齊;宇文憲的表現也很完美,這一次他穩紮穩打,為今後的滅齊大業磨礪了心性。
北周雖然沒有大勝,但宇文憲、宇文護的表現也是不錯的,宇文邕在長安舉辦了宴會,給北周將士接風洗塵,並給宇文憲、宇文純、李穆、梁士彥等將領許多賞賜。
“陛下,眾將都有賞賜,為何我父親沒有?”
這一句話打破了宴會的氛圍。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誰這麽不知好歹的時候,說話的人緩緩走了出來,來到宇文邕跟前。
宇文邕打量著眼前這個冒失的年輕人,沉著臉:“你是何人,你父親又是誰?”“大膽楊素,你父親投敵叛國,你還為他邀功請賞,”宇文護從人群中走上來,然後轉頭對宇文邕說,“陛下,此人楊素,是前汾州刺史之子,是我府中的記室。”
楊素學識淵博,胸懷大誌,一直以來不拘小節。
聽說是楊敷的兒子,宇文邕更不高興了:“你父親兵敗被俘,朕怎麽給他賞賜?”
“我父親為國盡忠,帶著兩千孤軍,一直堅持到最後,即便被俘虜也寧死不屈,”說著說著,楊素流下淚來,“前幾天鬱鬱而終,啊,父親!”
楊素當眾哇哇大哭起來,對宇文邕說:“請求陛下賜予我父親諡號。”宇文邕的好心情都被楊素給破壞完了,扔掉酒杯大喝:“來人,把楊素給我拖下去斬了!”
楊素高喊:“作為臣子侍奉無道之君,被殺也是應該。”“慢著!”宇文邕叫停了侍衛。宇文邕腦海裏飛速轉動著:這小子雖然狂傲不羈,但也是至孝之人,一看也是有大誌的,幹脆做個順水人情,不就一個諡號嘛,我給就是了;再說了,以後和宇文護鬥爭,我還需要弘農楊氏這樣的家族支持。
於是,宇文邕下令追贈楊敷為大將軍,賜給“忠壯”的諡號,任命楊素為儀同三司。為了考驗楊素,宇文邕讓他為父親表功的文章:“你楊素不是自視甚高麽,現在朕就給你個機會。”楊素笑而不答,拿著紙筆一會兒就,辭藻和內容都很好,宇文邕說:“希望你好好努力,不要擔心將來不會富貴。”楊素大笑說:“隻怕富貴來逼臣,臣倒無心求取富貴。”
看二人談笑自如,宴會也就很快進入了高潮。
這就是宇文邕對於人才的態度,這是一個蒸蒸日上的大國的胸襟;反觀北齊對人才的態度,又是另一番景象。
斛律光率軍返回鄴城,軍隊還沒有到鄴城,就遇到和士開持節來遣散軍隊。軍中副官來報告了這個情況,斛律光大罵:“和士開?又是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皇帝就是被他蒙蔽了。眾兄弟不必擔心,我親自給皇帝上表請功。”
斛律光讓軍隊繼續向鄴城挺進,同時上表請高緯派人來慰勞軍隊。看斛律光這麽不給自己麵子,和士開派人回去告訴高緯,並詆毀斛律光藐視皇權。高緯於是又派出韓鳳、高阿那肱前來,命令軍隊停止前進。
斛律光的軍隊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鄴城郊外,也就停止了步伐,對韓鳳二人說:“我軍出師遠征,為國為民,血染疆場,理應得到陛下的賞賜,不然以後誰還肯為我大齊賣命?還請二位回去報告陛下,傳達全體將士們的心願。”
韓鳳二人進城轉達了斛律光的請求,高緯很不耐煩:“可惡,斛律光這不是在逼朕麽!豈有此理!斛律皇後天天給朕臉色,他斛律光還給朕臉色!”陸令宣趕緊出來打圓場:“陛下息怒,斛律將軍畢竟是大齊國丈,而且手握重兵,不就是幾個賞錢麽?打發了便是。”
“行吧,就依姊姊所言。”
高緯便派舍人召斛律光入朝覲見,然後宣旨慰勞遣散軍隊。
斛律光一臉不忿走後,段韶又到了。段韶因為有病在身,而且是五朝老臣,在北齊的地位無人可比,高緯對他也是恭恭敬敬,對他一番賞賜和安慰後,就讓他回家休息了。
接下來是高孝瓘。高緯已經從陽士深那裏得知了高孝瓘貪汙受賄的情況,因此看到高孝瓘後態度很不好,陰陽怪氣地說:“蘭陵王辛苦了,在前線也掙了不少錢吧,那些就當朕賞賜你了,你回去吧。”
滿朝文武都陷入了沉默,高孝瓘更是彎著腰拱著手,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退朝後,高孝瓘擔驚受怕,不知所措,這時候他的好友尉相願問他:“大王受到朝廷的重托,為什麽要如此貪心呢?“
高孝瓘沒有回答。
尉相願繼續說:“是不是因為邙山之戰大勝,您害怕功高震主,遭受忌妒,而要貪財自汙以保全自己?“
高孝瓘默默點頭。
尉相願搖頭歎息道:“朝廷如果忌恨你,這件事情更容易被當成是罪名,這不是躲避災禍而是招來災禍!“
高孝瓘恍然大悟,流著淚請教:“多謝尉兄指點,請問,我應該怎麽辦?”
“您之前已經立下戰功,這次依然打勝仗,聲望太大,最好假托有病在家,不要再管國家的政事。“
高孝瓘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隻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了,那我就先告辭了。”高孝瓘聽從他的計策,急忙回到家中。
尉相願是什麽人呢?為何要幫助高孝瓘?這就要提到一個人:尉興敬。尉興敬就是當初在東西魏邙山大戰中,用命救高歡的那個男人。當時,尉興敬斷後,高歡答應了要封他兒子做刺史,尉興敬說兒子太小,要封就封他哥。尉相願就是尉興敬的二哥,大哥是尉相貴。三人都一心為國為民,是北齊到現在為數不多的開國功臣。
鄭子歆看到丈夫一臉惆悵,就問:“夫君,今日大勝回國,為何愁容不展?”
“子歆!”高孝瓘忍不住一聲長歎,把妻子摟在懷裏,將經曆的一切講了出來。
鄭子歆摸著高孝瓘的頭,和聲細語地說:“夫君辛苦了,以後咱們退隱官場就是,我這輩子不求富貴,隻求和你恩愛一輩子,我死而無憾!”“子歆······”高孝瓘感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二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此後,高孝瓘就賦閑在家,稱病不朝,高緯本來也不喜歡他,也就沒怎麽搭理他。高孝瓘每天和鄭子歆一唱一和,算是過上了一段幸福時光。
就在周齊宜陽汾北之戰後不久,北齊和北周高層都發生了重大的政治事件,怎麽個重大呢?北齊的和士開、北周的宇文護相繼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