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淮南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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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大軍出征
    太建五年,573年三月十三,建康,南陳首都。
    “說說吧,你們對伐齊有什麽看法?”陳頊掃視著滿朝文武。陳頊自從搶了哥哥陳蒨的皇位以來,心緒不定,沒有拿得出手的政績,還引得劉師知、韓子高、華皎等人反對自己,他才知道這個皇帝不好當。經過幾年的經營,陳頊認為,是時候重啟曆代南朝帝王的北伐大業了,隻有北伐消滅蠻夷,才能證明自己繼位的合法性,才能證明陳國是華夏正統。
    “陛下,國家飽經戰亂,理應休養生息,多年前梁武帝兩次(529年陳慶之,547年蕭淵明)趁魏國內亂出兵北伐,也沒有取得成功;現在齊國並沒有衰敗的跡象,而我朝自侯景作亂以來就被奪走了淮南土地,北伐恐怕無功而返呀。”
    陳頊想要北伐,這事在南陳已不是秘密,聽到有人竟然當眾給皇帝潑冷水,大家都循聲望去,看看這個人是否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看才知道,滿朝文武,也就這個人有資格提出反對意見了,他就是周弘正。
    周弘正已經七十七歲,他可以說是活著的古董,他是目前後三國之中最年長的人,在學術造詣上雖然比不上徐陵,但他如果排第二,徐陵也不敢排第一。周弘正親眼見證了南梁的興衰,先後熬死了蕭衍、蕭繹、陳霸先、陳蒨四位帝王,目睹了北魏分裂為東西魏、又被北齊北周取代,他當初力勸蕭衍不要接納侯景,勸阻蕭衍不要北伐。
    “是呀,周老說的對······”群臣們開始議論起來,都不讚同北伐。
    陳頊一直也很尊敬周弘正,當初也正是他把自己迎接回南陳的,對周弘正的話,陳頊隻是衝他點頭微笑,默默觀察眾人,希望找到一個力挺自己的人出現。陳頊並沒有失望,這個人很快就出現了。
    “周老所言並不準確,”鎮前將軍吳明徹戰了出來,給皇帝行了個禮,接著說,“陛下,齊國的段韶病死了,斛律光又被高緯殺死,高孝瓘又被閑置不用,通過這一點不難看出,齊國皇帝昏庸無能,重用祖珽、陸令萱等小人,國內民怨沸騰;而我大陳則不一樣,外結周國,內定華皎,百姓安定,國富兵強,北伐正是順天應人,機不可失呀。此次北伐,雖然不能一口氣滅掉齊國,但拿下淮南故地還是不錯的,這樣一來也能給我大陳增加安全屏障。”
    章昭達平定歐陽紇後,回建康沒多久就病逝了,算下來,吳明徹就是南陳地位最高、戰功最大的將領了。“對,對!”淳於量、蕭摩訶等將領表示讚同。
    陳頊向吳明徹投去了一個肯定的眼光,麵露喜色。
    侯景革命之後,北齊高洋渾水摸魚,將南梁的淮南之地席卷一空,把領土推進到長江邊上;西魏宇文泰又征服漢中、巴蜀以及江陵等地。這樣一來,南陳的國土相比南宋、南齊、南梁三國,麵積是最小的。可以說,自陳霸先開國以來,南陳在地緣優勢方麵是後三國中最差的。一想到侯景,陳頊暗自罵道:“侯景呀侯景,你是僅憑一人之力就改變了南強北弱的局麵呀,該死的侯景。”
    如果能攻占淮南之地,那就拓寬了南陳的戰略縱深,首都建康的安全形勢就大大改善,這也是陳霸先、陳蒨生前夢寐以求的事情,更是陳頊一心想要做成的事情。自己的情況和孫權何其相似?都是依靠著父兄在江南有了立足之地,孫權可以打敗曹操、劉備開疆拓土,為何我陳頊就不能北伐,以成就不世功業?
    這時候,朝堂上主戰與主和兩派開始爭論起來,心事重重的陳頊被爭論的聲音拉回到現實中,咳嗽了一聲吼,他看著大家說:“朕的主意已定,北伐大業勢在必行,你們商討一下,推舉一名元帥。”
    正當吳明徹以為這個元帥非自己莫屬時,大家卻一致推薦了淳於量。淳於量時年六十二歲,比吳明徹小七歲,雖然歸順南陳比較晚,但他卻親自參與平定侯景、任約、宋子仙、華皎的戰鬥,資曆和戰功絲毫不遜色於吳明徹,而且他現在的職位比吳明徹高;關鍵是,淳於量為人低調謙恭,長得又帥氣,人緣一直比較好,獲得大家一致好評。
    眾人都聯名推薦自己,淳於量感覺不妙,很不好意思地看著吳明徹,慚愧地說:“大家太抬舉我了,帶軍打仗獨當一方,我自愧不如吳通昭(吳明徹,字通昭)。”吳明徹向來比較自信驕傲,和淳於量平時也沒有什麽過節,於是笑著說:“思明呀,你總是那麽謙虛。”
    “陛下,臣以為,吳將軍比較合適,”尚書左仆射徐陵走了出來,先後給吳明徹、淳於量二人都作揖,對陳頊說,“吳將軍家就在淮南一帶,熟悉那裏的風俗;將略和才能,當今也沒有超過他的。”老將軍裴忌說:“我同意徐仆射的看法。”裴忌現年五十二,年富力強,二十幾年前曾率兵打敗王僧智,智取吳郡,受到陳霸先重用;華皎造反的時候,裴忌又被陳頊任命為留守建康的負責人。
    看了看裴忌,徐陵應聲說:“不但吳將軍是最合適的統帥,而且裴忌是最好的副帥。”淳於量表麵上波瀾不驚,實際上有些失落,徐陵很快發現了這一點,於是對陳頊說:“陛下,淳於將軍老成持重,把建康托付於他,最合適不過。”
    “好,不愧是東海徐孝穆,考慮事情這麽周全,就這麽定了。”陳頊高興地站了起來。
    三月十六日,陳頊下令,以淳於量為中護大將軍留守建康,任命吳明徹為征北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裴忌為監軍事,兵分三路,統率十萬軍隊進攻北齊。
    東路由吳明徹指揮,向秦郡(江蘇南京市六合區)進軍,手下有蕭摩訶、徐敬成、程文季等將領;中路由黃法氍帶領,向曆陽(安徽馬鞍山市和縣)進軍,手下有樊毅、任忠、魯廣達等人。魯廣達是魯奚達的弟弟,參與過討伐侯景,先後跟隨吳明徹、章昭達在各地平叛,也是老革命了;西路由安州(湖北省安陸市)刺史周炅領軍,攻巴州(湖北黃岡市)、齊昌(黃岡市蘄春縣),手下主要是當地的各路太守
    臨行前,陳頊對吳明徹叮囑道:“老將軍,此次北伐主要目標是淮南重鎮壽陽(安徽壽縣),盧潛主政壽陽十三年,很得民心,不除掉他,一定是我們的禍患,希望你一定要注意,不能小看他。”“嗯嗯,陛下放心。”說罷,吳明徹便拍馬而去。這一次北伐發生在南陳“太建”五年,史稱第一次“太建北伐”。
    陳軍進展迅速,四月初八,黃法氍的先鋒魯廣達在大峴(馬鞍山市含山縣)擊敗齊軍。盧潛第一時間得知了南陳的行動,快速反應,一邊派人砍伐樹木,在水中做柵欄以阻擋吳明徹部;一麵派人前往鄴城報告情況。十六日,吳明徹派程文季去拔除木柵欄,自己則率軍挺進,包圍了秦郡。
    2.一將難求
    “不好啦,陛下,陳人吳明徹,帶著十萬大軍奔向淮南之地!”盧潛的使者,慌慌張張前來報告。
    大兵壓境,北齊在忙些什麽呢?高緯忙著和李德林、顏之推等人討論文學呢!徐之才、魏收在去年病逝後,李德林、顏之推二人一躍成為文壇領袖,深受高緯喜歡。
    現在的北齊高層,除了祖珽代表的漢人勢力,還有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鳳為代表的鮮卑勢力。
    573年正月十一,高緯任命高阿那肱錄尚書事,總管外兵和宮內的機密,和侍中城陽王穆提婆、領軍大將軍昌黎王韓鳳一同擔任朝廷中樞的要職。高緯重用這三個身邊人,也算是對祖珽的一種製約。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鳳正式從幕後走到台前,從佞幸變成實權人物,自然是人生得意須盡歡,開始了他們作威作福的快樂生活,他們號稱“三貴”,取代了之前的“八貴”。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說韓鳳,韓鳳的弟弟韓萬歲官居侍中,韓萬歲的兒子韓寶行、韓寶信都是開府儀同三司,並都娶公主為妻。每次群臣早朝,高緯常常先召韓鳳入殿谘詢,等他下殿後,才讓奏事官上朝奏事。如果高緯不上朝,內省有緊急的奏事,都由韓鳳去向高緯奏報,軍事和國家的重要機密,都要經過韓鳳的手。
    韓鳳得誌後,出門經常馳馬帶刀,遇到達官顯貴都是狂飆而過,從不放慢腳步,而且對著他們瞪眼睛,就像要把他們吃了一樣;如果遇到那些剛正不阿的清流之士,韓鳳直接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漢狗,就應該通通被殺掉。”雖然韓鳳是漢人,但他早就鮮卑化,對漢人一直抱有敵意。
    外朝有祖珽,內有韓鳳三人,高緯天天逍遙快活,不理朝政。高緯除了喜歡和穆黃花妹妹一起廝混,更多的精力放在藝術上,他繼承了父祖輩的優秀基因,也喜歡音樂、舞蹈和文學,天天和陽休之、崔季舒、李德林、顏之推、盧思道、薛道衡等人在一起吟詩作賦,快樂無比。
    二月初十,祖珽投其所好,建議高緯重啟文林館,高緯召集了一大批文人學士到文林館,這批人被稱為“待詔”,名義上是皇帝的智囊和參謀,實際上不過是文學侍從罷了。李德林、顏之推被任命為文林館領導,除了繼續負責高湛生前安排的編撰國史任務之外,還接受了高緯安排的任務,編修《修文殿禦覽》。
    “吳明徹?十萬,十萬大軍!”高緯老毛病犯了,一緊張害怕就說不出話來。
    “是呀陛下,大峴失守,秦州、曆陽告急!”北齊在秦郡設置了秦州。
    “快,快召集群臣商議!”
    很快,南陳入侵的消息散布開來,群臣個個六神無主,在朝堂中莫衷一是。
    “陛下,一定要痛擊吳賊。”說話的是封輔相,“吳賊”是北齊對南陳的蔑稱,南陳占據的是東吳故地。封輔相也是老革命,很早就跟著高歡創業,那時候北齊人才濟濟,封輔相沒有冒頭的機會。
    武衛將軍王紘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說:“官軍近來屢次失利,百姓的情緒騷動不安。如果再派軍隊駐屯長江、淮河一帶,隻怕北麵的突厥和西麵的周朝,乘我軍的弊疲來進犯。不如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善待士人,使朝廷和睦,遠近都從心裏歸附。這樣一來,天下都會平定,更何況江東陳氏?”
    賀拔伏恩走上前來,搖著頭對王紘說:“王將軍,你真是年紀大了,怎麽說這種糊塗話?大敵當前,你卻主張休養生息,要眼睜睜把淮南之地送給吳賊?”自從上次拿下斛律羨後,賀拔伏恩也受到了高緯的信任,他不僅僅想做皇帝的侍從,而想建功立業,因此積極主戰。
    看雙方各執一詞,高緯頭都大了,轉頭看看高阿那肱。“三貴”之中,高阿那肱名聲相對最好,他和資曆遠比穆提婆、韓鳳要深,這二位完全靠和高緯的親密關係得到提拔,而高阿那肱之前是和高洋一起痛擊柔然的,有實實在在的戰功。高阿那肱也想建功立業,對高緯說:“陛下,如果我們不出兵,吳賊一定會小看我們,淮南必定人心浮動,那時候後悔莫及。”
    “陛下放心,我文宣皇帝(高洋)多次打敗吳賊,他們不足為慮,我們有淮河天險,敵人想打過來也沒那麽容易。”韓鳳不經意地說。
    司空趙彥深正在和秘書監源彪竊竊私語,就這次南陳入侵發表看法,趙彥深問:“吳地的賊寇十分囂張,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老弟以前曾經是秦、涇二州的刺史,熟悉長江、淮河間的情況,現在用什麽辦法去抵抗?”源彪,字文宗,是源子恭的兒子,多年來一直在地方上任職,特別是江淮地區,曾經和王琳一起在盧潛手下共事,和王琳私交很好。
    源彪輕聲說:“我覺得,不如派王琳去淮南招募三四萬人,對付陳軍,一來他熟悉當地情況,有號召力;二來,王琳對陳氏有仇恨,他一定會全力對付陳軍。”趙彥深點頭表示同意。
    “好,必須痛擊吳賊!諸位愛卿,誰可以迎敵呀?”
    祖珽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找誰合適,一臉茫然,因為最能打的斛律光就是被自己害死的。
    “陛下,微臣舉薦一人,必能擊破賊軍。”趙彥深拱手說。
    “司空說說看。”
    “此人正是南方降將王子珩!”
    “王琳?一個敗軍之將,有什麽本事?”祖珽不屑地說。
    這時候,源彪也站出來,把剛才對趙彥深說的話,對眾人再說了一遍。高緯也認為王琳是敗軍之將,之前就被盧潛打發回來,一直被老爹高湛冷藏起來,對他沒有什麽好感。
    高緯正說什麽,曆陽王元景安卻主動請纓,表示要帶兵去救援曆陽:“既然我身為曆陽王,我去救援曆陽就是分內職責。”元景安現在是元氏宗族裏最受北齊信任的一人,因為他出賣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兄弟元景皓。高緯眼前一亮,很讚許元景安的做法,於是抬高了聲音:“諸位愛卿,國家危急時刻,希望人人都像曆陽王一樣,那我大齊就能轉危為安了。”
    “陛下,我等願意帶兵救援秦州,為國立功。”說話的是尉破胡、長孫洪略。
    尉破胡、長孫洪略是韓鳳手下的禁軍,因為深受韓鳳信任,就被推薦給高緯。韓鳳笑著說:“陛下,我覺得尉將軍最合適,他的名字叫‘破胡’,一定能擊破南方這些野蠻人;再說了,王琳是降將,咱們不能讓他當主帥呀,否則會被賊寇笑話的。”
    “朕知道了。”
    於是,高緯做了如下安排:西路威脅最小,先不安排軍馬;中路,高緯派遣王元景安率領五萬步騎救援,在小峴(大峴以西)構築城池固守;東路,高緯任命尉破胡、長孫洪略開府儀同三司,王琳做參軍,帶領五萬軍隊前往救援秦州。朝中文武對此不以為然,並不看好尉破胡。
    源彪聽說後,大失所望,對趙彥深說:“朝廷的精兵,一定不肯多配給將領,人數在幾千以下,正好成了陳國的食餌。尉破胡的底細,您是知道的,早晚打敗仗。國家對待淮南並不重視,失去它並不可惜。如果不對王琳推心置腹,還派別人去對他予以牽製,反會釀成禍患,更不能這樣做。”趙彥深長歎說:“老弟的計策確實能決勝千裏,但是爭論了十天,已不被采納。時局到了這種地步,沒有什麽可說的!”兩人相視流淚。
    3.勢如破竹
    四二十五日,黃法氍繼續圍攻曆陽,派樊毅去路上伏擊元景安,元景安一戰即潰。
    重點說東路,這裏是南北交鋒的主戰場。
    尉破胡來到秦州一線後,挑選了一些肌肉猛男當先鋒隊,給他們取名叫“蒼頭”“犀角”“大力”等,光聽這名字就知道,就像猛獸一樣;還專門找來一個西域胡人給這些猛男當領導,他是個神射手,箭無虛發,威名在外。
    “嘿嘿,有我這些大力士和神射手,吳賊定會聞風喪膽!”尉破胡很驕傲,他滿意地看了看眼前這些正在秀肌肉的特種部隊。“是呀,將軍,隻要我們一出兵,敵人無所遁形,望風披靡,您一定功成名就。”長孫洪略笑嘻嘻地看著尉破胡。尉破胡躊躇滿誌,一拍案幾:“來呀,給我大宴士兵,明天我們就要大戰······”
    “將軍萬萬不可呀,我和吳明徹交過手,他帶兵有方,將士用命,他們遠道而來正要急於求之戰;我們應該用長遠的計策去製服他們,小心謹慎不要輕易和對方戰鬥,以逸待勞才是上策!”參軍王琳打斷了尉破胡。“哼,你這個敗軍之將,你這是被吳賊打怕了吧?”尉破胡並不理會。
    二十六日早上,尉破胡派人去向吳明徹下達了戰書,約定在呂梁(安徽省天長市西北,北齊涇州治所)展開會戰。
    “嗬嗬,這個尉破胡真是酒囊飯袋,兵者詭道也,他不發動偷襲,也不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反而是和我們正麵決戰,莽夫一個。”蕭摩訶笑著說。吳明徹也笑了:“可惜王琳寄人籬下,不能發揮作用呀。尉破胡敢這樣做,不過是仰仗著他的那個胡人和大力士,如果能打掉這些人,對方的囂張氣焰馬上就沒了,幾萬士兵不過是一盤散沙罷了。”
    “噢?看樣子,將軍已經對齊軍了如指掌了,敢問這個胡人長什麽樣,我要為您拿下他們!”
    “好!你一直以關羽自詡,號稱勇猛無敵,不知道這次能否打敗這個顏良,給我看看你的本事?”
    蕭摩訶熱血上湧,拍著胸脯說:“將軍放心,我今天就給您好好露一手,等我好消息!”吳明徹點點頭:“好,後生可畏!來呀,把抓到的俘虜帶上來。”俘虜進來後,向蕭摩訶描述了胡人、大力士的特點,並介紹了各自的優缺點。蕭摩訶認真地聽著,吳明徹在一旁親自給蕭摩訶斟酒。蕭摩訶雖然是晚輩,現在的年紀也不小了,四十一歲了,那會兒跟著蔡路養對抗陳霸先的時候,才十九歲,時光雖然無情,但依然無法磨平蕭摩訶心中的鬥誌。
    蕭摩訶喝完酒,翻身上馬,帶著幾個士兵就朝著齊軍衝去。看著敵人來了,胡人躍馬向前,正準備彎弓搭箭展示神射技巧,隻聽蕭摩訶大叫一聲,胡人看到一支銑鋧向自己砸來,來不及躲避,腦袋就被砸開花了。銑鋧,一種形似小鑿的短兵器,可用於投擲。
    “犀角”等特種部隊趕緊出戰,十幾個猛男赤膊上陣,表示要教訓下蕭摩訶。蕭摩訶此刻正是酒勁上湧,吩咐身邊的人不用管,自己要單挑這些肌肉男,於是拿著長槊就拍馬上前。轉戰騰挪之間,蕭摩訶手中的長槊虎虎生風,看得手下士兵是目瞪口呆,吳明徹這時候也跟了上來,拍手叫好:“蕭將軍好樣的,身手不輸當年呀!”
    “好,好,好!”陳軍高聲起呼。那些肌肉男在蕭摩訶手下全部變成了待宰的羔羊,紛紛倒地斃命,這就好比常年在健身房練器械的猛男,和街頭健身、工地搬磚的猛男一比,孰高孰低,馬上就見了分曉。“齊軍沒人可用了麽,就派這麽一些四肢發達的廢物出戰?”蕭摩訶橫刀立馬,瞪著齊軍陣營。其他大力士們麵麵相覷,不敢上前,甚至有的開始後退。
    “將軍,機不可失呀。”裴忌提醒道。
    “給我殺!”吳明徹一看時機一到,吩咐大軍前進,於是雙方展開混戰。一戰下來,長孫洪略戰死,尉破胡逃回鄴城,王琳隻身逃往彭城。
    前線的消息傳來,高緯慌了,氣急敗壞,正焦頭爛額的時候,趙彥深、源彪又來了,說王琳才是最合適的帶兵人選,陳軍下一個目標一定是壽陽,隻有王琳才能抵擋住吳明徹的步伐。高緯隻好聽從,派人到彭城傳令,讓王琳去壽陽組織軍隊,並啟用王貴顯為揚州刺史,盧潛依然為揚州道行台尚書。
    王貴顯是侯景的表弟,當初就是他拿著壽陽向北齊投降的,這些年一直被冷藏,現在不得已被搬出來。揚州刺史隻是掌管揚州一州之地的軍政,而揚州道行台尚書相當於整個淮南地區的最高軍政長官。
    麵對南陳的進攻,北齊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可以說,這次南陳北伐勢如破竹。
    二十九日,徐槾攻克石梁城。
    五月初四,瓦梁城(六合區西)向陳朝投降;八日,北齊陽平郡(江蘇省揚州市寶應縣境內)也向陳軍投降;九日,徐槾又率軍西進,攻克了廬江城(安徽省六安市霍山縣);十一日,黃法氍攻克曆陽城,向合肥進軍,合州周邊城池望風歸降;十四日,北齊的北高唐郡(安徽省安慶市宿鬆縣)向陳朝投降;十六日,經過陳頊同意,黃法氍以南豫州刺史身份入駐曆陽;二十日,黃詠克攻克了齊昌的外城;二十一日,任忠攻克了東關(安徽省馬鞍山市含山縣西南)東西二城,乘勝又占領了蘄城(安徽省巢湖市居巢區);二十三日,任忠攻克了譙郡城(巢湖市東南),同一天秦州城投降吳明徹;二十八日,瓜步、胡墅二城(六合區內)投降。
    因為秦郡是吳明徹的故鄉,陳頊下詔當地準備了用作祭祀的豬、牛、羊等犧牲,叫地方官到吳明徹的家祠和祖墳祭拜,文武儀仗中用鳥羽裝飾的旌旗很多,吳明徹這次算是榮歸故裏了,風光無限。
    六月初三,李綜攻克灄口城(武漢市境內),西梁的定州(今湖北省麻城市)刺史田龍升歸降周炅,周炅仍然讓他做定州刺史;十一日,任忠攻克合州(合肥)的外城;十六日,淮陽(安徽滁州市鳳陽縣)、沭陽郡(江蘇宿遷市沭陽縣)郡守都棄城逃走;十九日,程文季拿下北齊整個涇州;二十日,湛陀攻克新蔡城(安徽六安市霍山縣);二十九日,黃法氍拿下合州;三十日,吳明徹攻下仁州(安徽宿州靈璧縣)。
    4.祖珽出局
    麵對這兩個多月的國土淪喪,北齊難道就沒人管麽?
    祖珽怕北周趁虛而入,於是建議高緯派人去穩住北周。六月二十二日,高緯讓王紘去出使北周。王紘正是這個最合適的人選,他不是主張防備北周和突厥麽?
    隨著祖珽慢慢掌控局麵,他開始選賢舉能,裁汰冗員,決定革故鼎新大幹一場。祖珽不是個有才無德的小人麽?為啥掌權後卻想有一番作為?這個太正常了。沒有人不想幹事創業,沒有人不想有好名聲,隻是缺一個平台罷了。那些黑幫老大混到最後不也得搞個政協委員當當麽?可以說,弄權不過是手段,所有的權臣、奸臣、忠臣、黑老大最終都是殊途同歸的,都想要名利雙收。
    祖珽舉薦了崔季舒、張雕、劉逖、封孝琰、裴澤、郭遵等一堆人。崔季舒是老麵孔了,在之前的權力鬥爭中被邊緣化,祖珽拉了他一把,讓他參與編修《修文殿禦覽》,被推薦為侍中;劉逖,北齊著名詩人;封孝琰是封隆之的侄子,現任尚書左丞;裴澤,河東裴氏,文學家;郭遵,出身卑微,文官。
    著重介紹下張雕。張雕出身卑微,是老革命了,很早就跟了高歡,一直是文官。張雕現任國子祭酒,負責教授高緯讀書,也深受高緯信任。張雕能從貧寒子弟中脫穎而出,得到皇帝重用,除了真本事,也是處事圓滑的。張雕認為何洪珍正是受高緯寵愛的時候,於是積極向他靠攏,二人相互勾結。
    何洪珍推薦張雕為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張雕得此位置,立誌要好好作為,以報答皇恩,此後說話不再顧忌,對韓鳳等人評頭論足,勸皇帝要節約開支,讓皇帝要約束身邊的寵臣。高緯樂得看到祖珽、張雕和韓鳳等人去鬥,也就對張雕評價很高,經常叫他“博士”。穆提婆、韓鳳、高阿那肱對張雕很厭惡,發誓遲早要搞掉他。
    祖珽想要罷黜一些宦官和不稱職的官員,這就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這些人很快就找到了陸令萱、穆提婆,這就必定導致祖珽和陸令萱二人產生裂痕。四月的一天,祖珽向禦史中丞麗伯律暗示,叫他彈劾主書王子衝接受賄賂。因為知道這件事涉及穆提婆,想把他和貪贓罪聯係起來,並希望因此使陸令萱連坐。
    當然,祖珽知道,要對付陸令萱集團,他不能單槍匹馬,於是,祖珽想到了拉攏胡皇後的哥哥。胡皇後雖然被廢,高緯並沒有完全冷落她,穆黃花玩兒久了厭煩了,高緯會私下去和胡皇後幽會,覺得這樣更刺激。祖珽認為雪中送炭要勝過錦上添花,於是就請求高緯任命胡皇後的哥哥胡君瑜為侍中、中領軍,又征聘哥哥胡君璧為禦史中丞。此外,祖珽還想到了勳貴段韶的勢力,就推薦段韶的弟弟段孝言當吏部尚書,輔助自己工作。
    不過,祖珽確實是瞎了眼,這個段孝言和他哥段韶完全是兩類人,沒有段韶那種大公無私、一心為國的氣魄。段孝言所任用提拔的人,不是對他進行賄賂的人就是他的故舊,求官的人或者在大庭廣眾的場合對段孝言膝行跪拜匍伏,公開向他陳述請求,段孝言臉色洋洋得意,看情況應酬許諾。
    段孝言覺得祖珽根本不是陸令萱的對手,於是就找到韓鳳,主動告發了祖珽的一些詭計。
    祖珽的一舉一動,都被知道了。於是,韓鳳、高阿那肱、穆提婆等聚集在陸令萱周圍,商議對策。“幹媽,祖珽這個老東西太壞了。”高阿那肱恨恨地說。“我早就跟陛下說過,漢人靠不住,何況祖珽這個瞎子漢人?”“這個該死的瞎子!陽奉陰違的家夥,之前還說我是女媧一樣的人傑,背地裏卻如此對我!”陸令萱破口大罵。“母親,也是時候敲打一下祖珽了,不然他以為我們好欺負。”穆提婆勸道。
    “除了祖珽,他的黨羽張雕等人也要除掉,這幫人太可恨了。”韓鳳補充說。
    “長鸞兄,咱們先對付祖珽吧,張雕那些人,我們慢慢收拾。”穆提婆說。
    “簡單,隻要我還是皇帝的乳母,皇帝就一定會聽我的話,祖珽這個瞎子,咱們走著瞧吧。”
    果然,也就是陸令萱一句話的事兒,高緯就這麽一圈一點,把胡君瑜調出為金紫光祿大夫,解除中領軍的職務;胡君璧回梁州當刺史;王子衝被無罪釋放。經此一戰,祖珽開始被疏遠,那些宦官和老油條們都在高緯麵前嚼舌根,說他壞話,建議把他問罪。
    祖珽畢竟是扳倒斛律光的第一大功臣,高緯還是很慎重的,於是找來陸令萱問話:“大家說的是真的麽?姊姊怎麽看祖珽這個人?”陸令萱沉默不語,故作為難的樣子,唉聲歎氣,就像當初胡太後詢問侄女胡皇後那樣,如出一轍,陸令萱可謂北齊第一女演員了。高緯連續問了三次:“姊姊你說嘛,不用歎氣,有朕給你撐腰。”
    看演得差不多了,觀眾的情緒也調動起來了,陸令萱就跪拜道:“老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之前聽和士開說祖珽博學多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因此才舉薦他。最近看來,他得誌之後忘乎所以,大奸似忠。哎,人心隔肚皮,我舉薦失察,老奴婢該死。”“可惡的祖珽,一直在欺騙朕!韓長鸞何在?”高緯高呼。
    韓鳳一直討厭漢人,更討厭祖珽,高緯讓韓鳳去查祖珽違反亂紀的行為,正中下懷。祖珽嘛,大家都了解,小偷小摸習慣了,貪汙受賄的事情沒少幹,韓鳳一查就查出了十幾件不合規不合法的事情。之前,斛律光倒台的時候,高緯曾允諾過祖珽,不會輕易殺他,這時候隻好兌現承諾,就解除祖珽侍中、仆射的官職,派出任北徐州(山東省臨沂市)刺史。
    韓鳳宣讀完聖旨後,祖珽不依不饒,他不服,他好不容易熬死了和士開才走到了權力巔峰,沒想到一下子就被陸令萱等人排擠到地方了,心有不甘呀!祖珽腦海裏快速閃現著,他想起了當初和士開被高睿罷黜時候求見胡太後、高緯,從而反敗為勝的局麵,痛哭流涕地說:“韓大人,我想見一見陛下,感謝皇恩浩蕩,可以麽?”
    “嗬嗬,你這個瞎子,你是想學當年的和士開對吧?告訴你,死了這條心,陛下很忙的,你趕緊去北徐州赴任吧。”韓鳳一臉不屑。祖珽傻眼了,沒想到韓鳳拒絕自己,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就開始耍賴,一屁股坐地上,一副哪兒也不去的樣子。“嗬嗬,祖刺史,你給我耍賴是吧,沒用的,來呀,給我拉出去!”韓鳳一揮手,左右過來拖著祖珽往外走。
    祖珽騰出來的位置,很快就有了替補。五月二十八日,高緯任命領軍穆提婆為尚書左仆射,侍中、中書監段孝言為右仆射。段孝言如願以償,賣主求榮得到了祖珽的位置。這下有意思了,北齊最後一個有才能的實權人物都被排擠走了,剩下的穆提婆、段孝言、韓鳳、高阿那肱等人,全是宮廷力量的代表,這些人的掌權,代表著北齊皇權的完全勝利,再也沒有什麽能製約高緯,也沒有什麽能阻擋北齊的覆滅。蘭陵王高長恭也阻擋不了,因為他也很快就要“被死亡”了。
    5.高長恭之死
    高孝瓘退隱以來,天天提心吊膽,聽說南陳北伐,他很害怕被高緯再次起用,整天打探朝中的消息,惶惶不安。妻子鄭子歆關切地問:“夫君,朝中正值用人之際,你為何害怕被陛下召見呢?”“哎,現在朝中奸佞當道,陛下猜忌我很久了,就算陛下不得已用我去帶兵,背後一定會有人說我壞話的。”高孝瓘歎著氣。
    “嗯嗯,我知道了,夫君,我支持你。”
    “可恨呀,我去年臉上長了癰疽,現在卻不複發出來,真是可惜!以後,我再也不找大夫醫治疾病了。”
    “夫君!”鄭子歆說罷,和高孝瓘相擁而泣。
    “聖旨到,請蘭陵王接旨。”高緯的使者徐之範來了。徐之範是徐之才的弟弟,徐之才是北齊的醫藥人才,是後三國乃至南北朝時期的神醫,徐之範因此也受到了皇帝的喜愛,被高緯任命為侍中。
    高孝瓘一臉狐疑,不會是真的來起用我吧?高孝瓘多慮了。他這幾天的打探行為,引起了穆提婆、韓鳳等人的不滿,他們好不容易趕走祖珽把控政局,可不希望讓高孝瓘借著出征南陳的機會重出江湖,於是主動找到高緯,說高孝瓘心懷不軌、揣度聖意。高緯這才想起來這個堂哥,冷笑道:“哼,這是欺負我大齊沒有人才麽?開什麽玩笑!你想死,朕成全你。”高緯叫來了徐之範,讓他把毒酒給高孝瓘送去。
    “臣接旨。”
    “蘭陵王賦閑居家,妄自議論朝政、揣度聖意,其罪當誅,特賜毒酒,其妻兒老小可免罪。”
    聽了徐之範的話,高孝瓘低聲自言自語:“我對國家如此忠心,哪裏有辜負皇帝,而要賜我毒酒?”鄭子歆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哭著跑過來,拉著高孝瓘的胳膊:“夫君,這不是真的,你去麵見陛下解釋清楚吧,夫君!”高孝瓘搖搖頭:“子歆,皇帝不會見我的,是我無能,沒有機會能照顧你和孩子。今後,希望你多保重身體。”
    “夫君!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嫁給你,我從未後悔過。”鄭子歆淚如雨下。
    徐之範被這一幕也感染了,不忍直視站在一旁。高孝瓘安排好後事後,將毒酒接過來,一飲而盡:“好酒呀,好酒!”隨後便倒在了鄭子歆的懷裏,時年三十三歲。鄭子歆最後出家為尼,和青燈古佛為伴。
    解決好了心頭大患,高緯這才想起了西路的周炅。
    七月初四,北齊派尚書左丞陸騫領兵二萬救援齊昌,從巴水、蘄水之間出兵,和陳朝的西陽太守汝南周炅遭遇。陸騫出自官宦之家,沒什麽帶兵經驗,朝中無人才會派他出場;反觀周炅,這可是當初跟著王琳鬧獨立,又跟著侯安都打留異的老將軍了。周炅采取了示敵以弱的計策,留下身體瘦弱的士兵,設疑兵抵擋北齊軍隊,自己率領精銳的士兵從小路阻擊敵軍背後,大敗北齊軍隊,並在次日乘勝攻克北齊巴州。
    如此一來,北齊的西線戰事慘敗,東線也好不到哪兒去。
    初五,吳明徹的軍隊到達峽口(安徽省淮南市鳳台縣),攻克這個淮水北岸的據點,南岸的敵軍不攻自破,而且淮北絳城(安徽省蚌埠市五河縣)、轂城(安徽省宿州靈璧縣)的軍士百姓,各自殺死駐防軍隊的長官,獻城投降。這樣一來,淮河最重要的據點壽陽就暴露在陳軍麵前了。
    麵對強悍的陳軍,王琳積極抵抗死守外城。來到城下,吳明徹認為王琳才上任,人心並沒有歸附,應該可以強行攻城。二十二日晚上,吳明徹親率將領,猛攻壽陽,蕭摩訶、徐敬成、程文季等全上,很快,齊軍敗退內城。
    此舉又引起了連鎖反應,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北齊的城池相繼淪陷。
    八月初二,北齊的山陽城(江蘇淮安市)投降;初九,盱眙城(淮安市盱眙縣)投降;十九日,陳軍將領徐敬辯攻克海安城(江蘇連雲港市東海縣),青州的東海城(連雲港灌雲縣)投降;二十五日,陳軍將領敬泰攻克晉州。
    九月一日,北齊陽平城(宿州靈璧縣)投降;九日,陳將沈善慶攻克了馬頭城(安徽省蚌埠市懷遠縣);十一日,北齊安城(湖北省黃岡市西)投降;十三日,樊毅攻克了北齊廣陵的楚子城(河南省信陽市息縣);二十九日,陳將魯天念攻克北齊黃城(武漢市黃陂區東)。
    十月二日,北齊郭默城(江西省九江市東北)守將向南陳投降。
    6.宇文邕的煩心事
    奇怪,南陳北伐如此順利,怎麽北周不渾水摸魚,大幹一場?杜杲出使南陳回來後,是這樣對宇文邕說的:“陳國君主討伐齊國勢在必行,我們可借此機會看看齊國的實力;我們先後被齊國擊敗三次,暫且不用動刀兵,還是休養生息比較好。”宇文邕想想也是,自己去年才鏟除宇文護,國內還有很多事情沒辦,還有很多人心沒有歸附。
    於是,宇文邕做了很多事。
    二月十八日,宇文邕讓太子宇文贇巡視西部疆域;二十六日,派遣侯莫陳凱(侯莫陳崇弟弟)出使北齊,表示友好以麻痹北齊。
    三月十三日,巡視邊疆的宇文贇回來了,還帶來了兩隻白鹿獻給宇文邕:“父皇,這是祥瑞呀,上天保佑我大周。”宇文邕向來對兒子嚴格,而且也不相信這些東西,冷冷地說:“治理國家在於品德,不在這些祥瑞。”
    五月十二,宇文邕任命柱國侯莫陳瓊(侯莫陳崇弟弟)為大宗伯,滎陽公司馬消難為大司寇,江陵總管陸騰為大司空。
    六月十八日,宇文贇和朱滿月的長子宇文闡出生,宇文邕很高興,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孫子,他也加快了和楊堅的聯姻步伐。朱滿月因家人犯罪,被發配到宮中洗衣服,因為有姿色,被宇文贇臨幸,這才懷了孕。朱滿月地位卑微,宇文邕想著讓宇文贇早點和楊麗華完婚,以正名。
    七月二十,宇文邕在長安接見了王紘一行。王紘不卑不亢,對宇文邕說了一些外交使者日常說的套話,什麽“互通有無”“互利共贏”之類的。宇文邕知道北齊這時候來訪問的目的,他也知道這時候並不是東征的最佳時機,也就和王紘敷衍了幾句,讓他大吃大喝幾天,也就送走了。王紘回鄴城沒多久就病死了,北齊又一個開國功臣病死。
    九月十九日,宇文贇正式迎娶楊麗華為太子妃,宇文邕大宴群臣。宇文贇平時就有酗酒的習慣,在婚宴上,宇文贇更是縱酒狂歡,得意忘形露出了真麵目,在幾個狐朋狗友的慫恿下,他迫不及待要去和楊麗華妹妹幹那種事,這時候賓客都還沒走。楊麗華妹妹屬於端莊的淑女型,於是就勸阻:“太子,你不能這樣,賓客還沒走呢,不合適,你之前也不是這樣的。”
    “之前?之前哪樣?我之前迫於父皇的威嚴,不得已才唯唯諾諾。之前我給他進獻祥瑞,本來想討他歡心,結果卻熱臉貼冷屁股,哼,今日我大婚,我才是這裏的主人!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裝什麽?我現在就要了你!”宇文贇把一直以來憋的氣,一下子全撒了出來,就要強行和楊麗華妹妹發生關係。
    楊麗華不從呀,大力反抗,宇文贇醉的厲害,就被推到在地。宇文贇就跌跌撞撞摔門而出,罵罵咧咧,迎來眾賓客異樣的目光,大家指指點點,整個宴會的氛圍很不好。
    這事兒很快鬧到宇文邕這裏,宇文邕當場發火,對著醉醺醺的宇文贇用捆綁就是一頓痛打,罵道:“朕其餘兒子那麽多,難道隻有你能做太子麽?”宇文贇的酒醒了大半,連忙求饒。楊堅、宇文孝伯、宇文憲等也來求情,這事兒才算過去。
    次日,左宮正宇文孝伯告訴宇文邕:“皇太子受到天下的注目,但沒有聽到他品德的名聲,臣有愧於擔任宮官,實在應該由臣負責。況且皇太子年紀還小,誌向和學業還不成熟,請陛下精選正派人,作為他的良師益友,調理培養皇太子的素質,希望他每天每月有所進步。如果不這樣,後悔就來不及了。”左宮正,職責是輔佐太子的,規勸太子的行為。
    宇文邕正容肅然起敬說:“你世代為人鯁直,忠於職守,聽到你這番話,可見你的家風。”宇文孝伯拜謝說:“說這話並不難,難在接受這番話。”宇文邕說:“正派人哪有超過你的!”
    說罷,宇文邕任命尉遲迥的侄兒尉遲運為右宮正,和宇文孝伯一起匡扶宇文贇。
    任命頒布後,宇文邕問樂運:“你認為皇太子是怎樣的人?”樂運出自南陽樂氏,祖上世代為官,現任萬年縣縣丞,為官清廉,有不畏強權的名聲。
    “太子,中等人。”樂運淡定地說。
    宇文邕歎了口氣,回頭對宇文憲說“百官花言巧語諂媚朕,都說皇太子聰明有特殊的才智,隻有樂運的話忠誠坦率。”
    “恭喜陛下,得到樂縣丞這樣的耿直大臣。”宇文憲笑道。
    宇文邕繼續向樂運詢問中等人的樣子。樂運答:“像齊桓公就是中等人,管仲為相就可以使他成就霸業,豎貂輔政就會使國家混亂。可以使他為善,也可以使他為惡。”
    宇文邕說:“我明白了。”於是,宇文邕精選宮官輔助皇太子,提拔樂運當京兆丞。這樣一來,宇文邕在宇文贇身邊安插的人就更多了,宇文贇就更不高興了,對父親的厭惡日益加深。
    7.攻克壽陽
    壽陽危急的戰報也傳到了北齊高層,高緯這時候正打算去晉陽遊玩呢。
    於是,張雕找來封孝琰、崔季舒等人商議,打算勸阻高緯。張雕說:“壽陽被圍困,派遣大軍去打仗,信使往返,應該向皇上稟告調度。況且路上的小人會互相驚恐,以為皇上去並州,是由於害怕而避開南麵的敵人。如果不向皇上啟奏勸阻,隻怕人心驚慌浮動。”
    崔季舒說:“陛下此刻確實不應該去晉陽,這樣吧,咱們聯名上書,勸阻陛下。”
    於是,崔季舒私下找了很多大臣,互相通氣,表示要聯名勸阻高緯。但趙彥深、唐邕、段孝言等人並不認同張雕的說法,唐邕表示:“陛下前往晉陽,正好傳遞了一種從容不迫的信號,況且晉陽乃我大齊西邊重要屏障,陳人入侵,我們更應該地方西邊的周人。”“可是······”崔季舒要說什麽,唐邕幾人直接就走了,根本不聽。崔季舒不以為然,還是把聯名奏書上報給了高緯。
    高緯看到奏書後,不解地問韓鳳:“朕為何不能去晉陽呢?”
    韓鳳說:“那些漢人官員聯名上書,聲稱規勸皇上駕臨並州,其實是想造反,應當全部誅殺。”高緯一聽,對哦,他們不想讓我去晉陽,難道是和陳軍策應好了,想搞事情?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曆來,北齊皇帝去晉陽都是一個常態化、製度化的事情,本來沒什麽奇怪的。所以,高緯的懷疑也是有一定道理。
    十月初九,高緯按照奏書上麵的名單,把他們全都召集到含章殿,將崔季舒、張雕、封孝琰、劉逖、裴澤、郭遵在殿前的庭院中斬殺,他們的家屬都被流放到北方邊地,婦女配給管理奴隸的官吏為妻,男童被閹割,家財被沒收。崔季舒經曆了這麽多大風大浪,先後成為高澄、高洋的心腹,沒想到結局如此悲慘。
    處理好這件事後,十一日,高緯順利出發去晉陽,走之前,讓皮景和等人帶兵去增援壽陽城。
    皮景和是開國功臣,很早就跟隨了高歡,不過一直在邊境討伐遊牧民族,沒有參與東西魏之間的戰爭,故而沒機會露臉,之前還參與了平定高儼造反,在軍事上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將領了。
    吳明徹對壽陽采取水攻,讓蕭摩訶去把肥水圍堵起來,倒灌壽陽城。一個月下來,壽陽城成了汪洋澤國,城中軍民很快患上浮腫、腹瀉等症狀,死去了十分之七。王琳親自到各個據點視察防務工作,給士兵們加油打氣:“弟兄們,父老鄉親們,壽陽是我們的家鄉,陳人厚顏無恥來劫掠我們,我們不能聽之任之,我王琳不才,願意和大家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皇帝不會忘了大家都,相信大齊的援兵很快就會到的,大家一定要挺住呀!”
    說罷,王琳脫了身上的衣服,隨手就披在了一位哆嗦著的士兵身上,還帶著王顗去給那些將士送上水和食物;另一邊,盧潛和王貴顯也沒閑著,親自去給那些麵黃肌瘦的百姓分發麵餅等食物,各位領導的這一切舉動自然而真誠,看得軍民是熱淚盈眶,他們眼中充滿了感激。不過,這些食物都是盧潛等人擠出來的,壽陽根本沒幾天的食物可吃了。
    皮景和達到前線後,多次派賀拔伏恩、封輔相二人去淮河口催促吃了敗仗的尉破胡。尉破胡被吳明徹打怕了,麵對淮河一線國土淪喪,他一直躲著觀望,不敢前進,看到皮景和派人來催促,不得已才重新聚集人馬,與皮景和匯合。皮景和很快聚集了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渡過淮河,尉破胡不停給皮景和說陳軍的戰陣如何威武,壽陽一線前來匯報的情況也和尉破胡說的差不多,皮景和不由得警覺起來,在距離壽陽三十裏的地方駐紮了下來。
    “將軍,皮景和帶來了二十萬軍隊呀,我們恐怕很難抵擋。”徐敬成說。“是呀,壽陽堅不可摧,敵人的增援大軍就在眼前,這可怎麽辦?”程文季有點恐懼。
    吳明徹擺了擺手,笑了:“你們太高看這個皮景和了。兵貴神速,皮景和卻紮營不敢前進,他們自挫銳氣,這一點再明白不過了,你們還有什麽擔心的?”“將軍英明,現在正是我們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我願為前鋒!”蕭摩訶拍著胸脯說。
    “不用了。王琳不過是強弩之末,我親自指揮戰鬥,勢必要拿下壽陽,你呀,有更重要的任務。”
    “還請將軍明示!”
    “蕭將軍,我們大軍拿下壽陽後,皮景和一定潰逃,你負責繞到他的身後,截斷其歸路,齊軍一定大敗!”
    “將軍妙計,佩服佩服!”諸位將領眉飛色舞,個個躍躍欲試。
    大戰在即,很難說皮景和的駐足不前是謹慎還是畏懼,隻能看結果了。
    十月十三日,吳明徹頂盔戴甲,親自指揮徐敬成、程文季等部,從四麵發動對壽陽城的圍攻。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河水浸泡,壽陽城牆岌岌可危,就差這麽輕輕一推就灰飛煙滅,很快,壽陽城牆開始坍塌,陳軍一鼓作氣占據了壽陽,程文季一馬當先,他第一個捉住了王琳。
    “嗬嗬,十幾年前沌口一戰,你把我俘虜了,今天是風水輪流轉呀。”程文季笑道。
    “敗軍之將,沒什麽可說的,各為其主罷了。”王琳一副坦蕩的樣子,程文季那種報複的快感很快就沒了。
    王貴顯、盧潛及可朱渾道裕等人也全被俘虜,帶到了吳明徹麵前,吳明徹下令把他們全部押送建康城。
    聽說了壽陽淪陷,尉破胡勸皮景和趕緊撤退,皮景和冷靜地說:“吳明徹一定會派人來截斷我們的歸路,大家務必小心,不要讓撤退變成潰退。”“報告將軍,蕭摩訶帶著大軍在倉陵城突然出現,企圖阻止我們。”賀拔伏恩進來報告。
    “欺人太甚,諸位,隨我迎戰蕭摩訶!”
    此時的齊軍,人心惶惶,蕭摩訶斬殺尉破胡,皮景和指揮得當,還是憑借人數優勢,打退了蕭摩訶的攻勢。皮景和沒有貪功,知道大勢已去,於是帶著僅存的人馬向北撤退;蕭摩訶本來就是來撿便宜的,看到皮景和一走,讓大家開展掃蕩行動,繳獲了齊軍全部兵器糧草。齊軍其他部隊損失慘重,隻有皮景和全軍而還,被高緯封官尚書令。
    十月十五日,北齊朝廷又派一萬人進抵穎口,樊毅將其擊退。十九日,北齊又派兵救援蒼陵(壽陽與潁口之間),又被陳軍擊敗。
    王琳上了囚車後,壽陽的士兵百姓都來送行,他們有的搖頭歎氣,有的默默流淚,有的成群結隊去吳明徹那裏為他求情,還有的直接往囚車裏投擲財物。
    想著最終又回到了南方故土,王琳心中百味雜陳,上一次進入建康,那是平定侯景的大功臣,這一次進入建康居然是階下囚!想當年擁立蕭莊(已在去年病故)重振南梁河山,一度和陳霸先、陳蒨叫板,自己何其威風?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王琳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遠在長安的庾信,想當年,在蕭繹手下,王琳、庾信、王褒等人詩詞唱和,多麽暢快呀!
    王琳叫人拿來了紙筆,他給庾信寫了信表達思念。
    “報,又來一批人,說是給王琳求情,請求赦免的。”
    “什麽?這個王琳,竟然有如此號召力。”吳明徹的臉沉了下來。
    徐敬成說:“將軍,不能放過這個王琳呀,王琳四十八歲正值壯年,他治軍有方,如此得人心,這去建康的路那麽漫長,我怕久則生變。”徐敬成這樣說是有私心的,當年沌口一戰,他跟著周文育、侯安都等人一起被王琳俘虜,他深以為恥,故而希望抓住這次機會把王琳鏟除。
    “嗯嗯,我知道你的意思,王琳是我們的老對手了,這家夥確實難纏,去,這個任務交給你,趕緊追上去,砍下王琳的頭顱。”
    “好,我保證完成任務!”徐敬成麵露喜色,領命而去。徐敬成快馬加鞭,在離壽陽二十裏的地方追上了王琳的囚車,他宣讀了吳明徹的軍令,說王琳罪大惡極,無需審問就地問斬。王琳並沒有感到驚訝,他看到徐敬成就知道,他今天必死無疑,歎了氣說:“嗬嗬,我戎馬一生,為患一方,確實該死。”徐敬成讓士兵打開囚車,然後一刀就砍落了王琳的頭顱。
    旁邊送行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無不放聲痛哭。一個老人拿來了酒肉來屍體身邊祭奠王琳,老人對天嚎叫,然後把他的血收斂好後就離開了。又來了一個人,他一路跪著哭著來到了王琳屍體前麵:“王將軍,我來遲了!”他捧著王琳的頭顱,將頭和身體合在一起,一直哭,最後哭到沒有了聲音,一口氣沒上來,氣絕而亡,倒在了王琳屍體旁邊。這個人就是王顗,城破後,他沒有被俘,作為王僧辯的長子,他一直視王琳為偶像,想留著命去半路解救王琳,沒想到事情發展這麽快,王琳竟然被殺了。
    徐敬成看到這裏,也不由得暗自佩服王琳的號召力。至此,曾經參與剿滅侯景的王琳,曾讓陳霸先吃盡苦頭的王琳,曾經有可能開創基業的王琳,終於退出了曆史舞台。
    長安的庾信收到了王琳的來信,但並不知道王琳已死,就飽含深情地寫下一首《寄王琳》:玉關道路遠,金陵信使疏;獨下千行淚,開君萬裏書。
    自己身在玉門關這麽偏遠的地方,已經很久沒有故國金陵那邊的書信了,現在得到了老朋友你的書信,我淚流滿麵,慢慢打開你在萬裏之外寄來的關懷。子珩呀,希望你能珍重呀。
    可惜,王琳再也沒辦法收到這份來自老朋友的祝福和關心。
    8.推進淮北
    這時候高緯在幹嘛?高緯和穆提婆、韓鳳、高阿那肱三人在擲骰子呢。韓鳳說:“哎,本來就是別人的東西,讓他拿走好了。”“是呀,陛下,這淮南本來就是南朝的領土,我們不過是趁著侯景作亂才拿下的。”高阿那肱一邊說,一邊繼續和韓鳳擲骰子。高緯卻有點憂愁,畢竟這是父祖輩辛苦打下來的領土呀。
    穆提婆安慰道:“即便國家把黃河以南的地方都丟了,我們還可以做一個龜茲國嘛。人生苦短,陛下,我們應該及時行樂,何必如此憂愁?”“對呀對呀,陛下,咱們無憂無慮的多好。”韓鳳等人也安慰著。不知怎麽的,高緯瞬間開竅了一樣,立刻轉憂為喜,大叫一聲:“拿酒來!”然後讓何洪珍等人擊鼓跳舞。
    高緯還算比較清醒的,這個國家說到底還他高家的,隻有他一個人能負責,他還是派軍隊去黎陽(河南省鶴壁市浚縣)黃河一帶築城防守;命令皮景和率軍駐紮在西兗州(河南省安陽市滑縣),作為黃河以南各路齊軍的總指揮。
    麵對捷報頻頻,陳頊真是心情大好,他奪回了梁武帝丟失的壽陽重鎮,拓展了南陳的生存空間,能不高興麽?
    十月二十四日,陳頊下詔將壽陽恢複為豫州,以黃城(武漢市黃陂區)為司州;任命吳明徹為都督豫、合等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任命黃法氍為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
    對於最大的功臣吳明徹,陳頊不吝讚美之詞:“壽陽是古都會,有淮河、汝水環繞,地勢險要,控製黃河、洛水,地理位置重要。重臣吳明徹,圖謀宏偉,一舉攻克,他遠大的謀略冠絕當世。往日夷族在這裏駐紮,營造天子基業,烏煙瘴氣。如今一舉掃平,恢複我疆土,功勳卓著,應任都督豫州、合州、建州、光州、朔州、北徐州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增封食邑至三千五百戶,其他職銜不變。“
    於是詔令謁者蕭淳風,去壽陽冊封吳明徹,在城南設壇,二十萬將士列旗擊鼓操戈披甲,吳明徹登壇接受冊封,禮儀完畢後退下,將士們齊聲高呼,場麵壯觀。
    陳頊大宴群臣,他舉酒杯向徐陵說:“還是徐老慧眼識人呀!”徐陵離席拱手道:“這是陛下聖明,不是臣的力量。”麵對極力勸阻自己北伐的周弘正,陳頊也並沒有冷落,走到他的席前說:“周老,您一心為國,謹慎對待北伐這件事,值得表揚,希望您以後繼續對朕提意見才是。”“慚愧慚愧,陛下,可能是我錯判了形勢,希望這次北伐還能聽到更多的利好消息。”周弘正笑了。幾個月後,周弘正病故,享年七十九歲。
    像周弘正這樣長壽且壽終正寢的,後三國這種亂世之中,隻有北周的於謹可以做到,於謹死的時候七十六歲。生前功成名就,位極人臣,死後無限榮光,文如周弘正,武有於謹,二人應該可以含笑九泉了。
    陳頊在建康慶祝的時候,南陳的北伐喜訊依舊沒有停止。
    十月二十六日,西路軍將領湛陀終於攻克了齊昌,周炅奉命回建康報告。
    十一月十二日,北齊淮陰(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守軍向陳軍投降;十八日,陳軍將領劉桃枝(與北齊殺手同名)攻克了朐山城(今連雲港東海縣);十九日,樊毅攻克濟陰城(淮安市盱眙縣);二十七日,魯廣達進攻北齊南徐州(江蘇省宿遷市),並順利將其攻克,陳頊任命魯廣達為北徐州刺史,鎮守此地。
    十二月四日,北齊譙城(安徽省亳州渦陽縣)守軍投降。不久,任忠又攻克了霍州(安徽省六安市霍山縣)。
    西路的周炅一走,投降的田龍升就不老實了,以江北六州之地投入北齊的懷抱。高緯沒想到在大局節節敗退的情況下,還有敵人來投降自己,於是派出元景安去接應田龍升。陳頊很快知道了這事兒,立刻命令周炅為江北道大都督,總統眾軍,討伐田龍升。周炅歸來,氣勢如虹,很快打敗了敵軍,元景安再次敗走,田龍升被斬,江北之地重新歸入南陳。
    南陳軍隊已經把國境線推到了淮河以北,兵峰直指北齊的徐州州城彭城。這種情況下,北齊邊境州郡紛紛起義,表示要加入南陳的懷抱,於是北徐州的豪強武裝開始搞事,他們聽州刺史祖珽是個瞎子,更不把他當回事,很快就包圍了州城。
    “不好啦,刺史大人,州裏的那些亂民造反了,現在正圍攻我們的州城!”參軍王君植喘著粗氣說。
    祖珽氣定神閑,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起,緩緩說:“我知道了,你怕什麽,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傳我號令,打開城門,不許軍民在道路上行走。”
    “啊?這······”
    “你放心,老夫自由安排。”
    王君植帶人去打開了城門,起義軍們看著城門大開,一個人都沒有,以為祖珽棄城逃跑了,於是準備進城接收勝利果實。就在這時,祖珽下令擂鼓,早已準備好的士兵們一起擂鼓,鼓聲震天,起義軍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逃出城去。就這麽一個間隙,祖珽已調集好了軍隊,準備和起義軍大幹一場;同時,派人去鄴城請救兵。
    起義軍重新集結隊伍後,又向州城發起進攻,沒想到這一次祖珽親自出馬,騎馬出城,左右開弓,大喊道:“哪裏來的蟊賊,讓你們看看我祖珽的箭法!”王君植也領兵出戰。起義軍沒想到祖珽這個瞎子還會騎馬射箭,感到十分震驚,紛紛退卻。祖珽確實是瞎子,但他左右開弓總能射中一些人,這樣一來就會給起義軍以震懾,這就是祖珽的膽略和魄力。
    十幾天過去了,鄴城並沒有派出一兵一卒。穆提婆攔截了祖珽的救援信,他就是想借著亂軍之手殺死祖珽,可這樣反而成就了祖珽的威名。看祖珽又臭又硬,起義軍隻好作罷,棄城而去。祖珽也沒有讓穆提婆失望,不久之後,他就病死在任上,時年五十歲。祖珽這個怪才,算是走完了這跌宕起伏的一生。雖然品行不佳,但至少還是有傑出的才能的,他這一死,再也沒有人能把北齊的政局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