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老狐狸夜半嫁女 癡書生幻遊險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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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樸宗,三陽島。
    張顯自五明殿歸來後,便是好生收拾準備了一番。此行不同於上次,魔道中人手段詭邪莫測,兼又心狠手辣,稍一大意,說不得便要身死道消。
    就在他沉吟思索之時,耳邊忽然聽得一聲長空雁叫,嘹亮清悅,於是出門抬頭看去。
    隻見一隻白羽大雁盤旋在天,上麵站立有兩位道人,一人生得蒼形古貌,雪發長眉,頭戴星冠,身穿鶴氅,真個有飄然絕塵之相。
    另一人相貌俊朗年輕,正是董真人徒孫、張顯師侄裴元正。
    張顯心下微愕,卻還是開了島上禁陣,那二人順勢落下。
    裴元正上前一步,與張顯見了禮,接著開口道:“師叔,師侄奉祖師之令,一同前往調查天都山之事。”
    說完,又微微側身,介紹起那名老道來:“這位是上極殿右殿執事龐真人。”
    張顯心中一凜,雖說隻是右殿執事,但最起碼也是靈真境後期修士,鄭重打了個稽首,道:“張顯見過龐真人。”
    龐真人嗬嗬一笑,回了個禮,道:“老道龐無塵,張道友有禮。”
    龐真人見張顯大氣從容,氣宇軒昂,自有一股瀟灑沉穩之風儀,頂上更隱隱有玄氣盤結,這是道功有成之相,心中不由得暗讚道:“能被董真人收為關門弟子,果然有不同凡響之處。”
    一番見禮過後,張顯將二人引至前堂,分主賓坐下,張顯看向裴元正,問道:“裴師侄,夜半來此,難道事有變故?”
    裴元正剛一抬手,龐無塵卻是搶先回道:“非是如此,隻是老道翻閱典籍發現,這天都山中多有瘴氣,是以來向道友討個人情。”
    張顯眉頭一挑,訝道:“龐真人此言何意?”
    原來龐真人最近在祭煉一件法器,名曰‘五煙輕羅傘’,此寶能吞吐五色迷煙,如今已是四煙俱全,尚欠差一道。
    正好此次他被殿上真人選中,前往天都山藥園課考一番,於是他便想趁此機會前往天都山搜羅一番。
    隻是如此一來,課考檢察之責便落到張顯二人頭上,因此他才說討要個人情。
    張顯念頭轉動,望著笑容滿麵的龐真人,笑道:“如此小事,不值一提,龐真人安心便是。”
    至於裴元正,想來龐無塵早已經暗地溝通一番。
    果然,見張顯毫不猶豫便答應下來,裴元正眼中有喜色一閃而逝。
    張顯心中卻有諸多疑惑,此行明麵上是例行課考監察,但暗地卻有人盯梢那魔氣之事,龐無塵如此行事,就不怕誤了山門大事?
    難道他已經打通此中上下關節,更或者說他對此行的目的毫不知情?
    看了看肅然安坐的裴元正,張顯心中愈發疑惑,卻神色不顯。
    三人隨即閑談起來,氣氛融洽不已,漸漸地,已是天光大亮。
    龐無塵望了望外間,早風渡來,綠柳碧草搖擺,香樹芳葉飄動,不覺使人心曠神怡,笑道:“天光正好,即刻啟程,可否?”
    三人俱是修道中人,一夜未歇無有絲毫疲態,便欣然同意。
    來到殿外,張顯便看到那隻白羽大雁早已落在空處。
    龐無塵率先上前,往前一邁,腳下生雲,托舉而起,立在大雁背上,隨後對張、裴二人道:“二位,還請上來一坐。”
    張顯二人一躍而起,也飄飄然來到鳥背。
    龐無塵灑然笑道:“有這白玉斑頭雁作腳力,一日時間,便可到天都山。”
    說完,腳下大雁一聲清鳴,便展翅而去。
    ……
    天都山。
    薊子訓麵容慘白,臉上一片絕望之色,歎道:“不曾想,我薊子訓要葬生在妖魔腹中。”
    漏出狐狸尾巴的胡陽翁冷哼一聲,森然道:“要怪就怪你運道不好,本來,你可以在享樂中死去的。”
    胡陽翁為這窩狐妖之首,他機緣巧合之下開了靈智,後又吞食了不少生人血食,不知怎麽的,竟然得了人身,修成了法力。
    如今他又再施舊計,試圖給他女兒找來生人,助她也化得人身,隻不過他凶名在外,方圓百裏早已無人敢從此經過。
    他又不敢出得深山,此時薊子訓慌亂路過,誤打誤撞闖入進來,倒是讓他好生歡喜。
    胡陽翁‘嘿’了一聲,目光閃爍,說道:“女兒,既然他識破了你那美人計謀,便送他上路吧。”
    一旁人首狐身的‘女兒‘聽聞此言,眼中綠芒大放,隨即四腳慢慢往前挪動,臉上一片殘忍之色。
    妖狐幾步上得前來,薊子訓已然聞見其口中腥臭之氣,心中驚駭之極,忍不住閉上雙眼。
    這四周荒山野嶺,百裏方圓不見人蹤,真是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得心中歎道:”吾命休矣。”
    見狀,周圍狐群呦呦出聲,曠野深山,頓時一片陰森悚然。
    就在此時,空中有一物呼嘯而至,眨眼間便來到妖狐麵前,那妖狐渾身毛發倒豎,尚來不及躲避,便被滅殺當場。
    胡陽翁見自家女兒霎時間被打殺,心中既驚且駭,大叫一聲,道:”何人害我女兒性命?”
    薊子訓聽見此聲,忙不得睜開雙眼,隻見麵前地上趴伏一隻狐狸,頭上豎插一把清光繚繚的仙劍,已然是丟了性命。
    倏地,那柄仙劍震動,又化作一道流光往天上飛去。
    薊子訓踉蹌起身,隻見皓月當空,一隻潔白大鳥振翅而來,細細而觀,大鳥背上竟還站立三位道人,或老或少,形貌昳麗,飄然出塵。
    那柄仙劍直直落入其中一名道人手中,那人伸手一翻,便不見了仙劍蹤影。
    這一行便是張顯等三人,一日趕路,終於來到天都山中,再有數百裏,便是那處藥園所在。
    早在數裏開外,三人便望見此處妖氣衝天,隱隱間更有血厄之氣,立馬知曉這是有妖獸盤踞。
    一番商議,便往此處趕來,正好撞見狐妖食人,張顯隨即擲出青霜劍,救了薊子訓一命。
    龐無塵眯了眯眼,向下望去,道:“原來是一窩野狐作亂,碰到我輩,真乃報應不爽、災劫臨門。”
    憑他修為見識,一眼便看清此地山草深處,人骨橫陳,陰氣厚重,便知這是狐妖攔路所作孽障。
    胡陽翁見來人修為莫測,心中警兆陡生,本能的想要逃之夭夭,但他靈台卻像是被蒙蔽一般,竟然懷有僥幸,暗暗想到:
    “那三人頗有神通,恐無力為我女報仇,不如殺了這書生,稍稍抵償一番。”
    張顯見胡陽翁雙目發紅,頭頂一片烏黑之氣,開口道:“所謂‘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此妖撞見我等,想來是天道欲借我手,除此孽畜。”
    說完,心中起意,手上掐訣,把袖一抖,一把光芒耀眼的青劍直直奔至胡陽翁而去。
    胡陽翁張嘴吐出一道烏黑雲霧,往上一衝,但卻毫無招架之力,青霜劍徑直穿過,去勢不減。
    他變了臉色,嘴角微張,似要哀求告饒,但張顯毫無聆聽之意,青霜劍倏地一轉,便將其頭顱斬下。
    周圍狐群見狀,嗚咽一聲,作鳥獸散去。
    張顯等人也不追趕,沒了胡陽君二人,餘下不過是林中野獸而已,尋常成人均可捉拿。
    三人降下身來,薊子訓由死轉生,不過是數個呼吸間,一時尚未反映過來,待到三人來至麵前,他才匆忙起身,感激拜下,道:
    “凡民薊子訓,叩見三位仙長,多謝仙長活命之恩。”
    龐無塵微微一笑,道:“當不起仙長之稱,山中一求道人耳。”
    張顯伸手一抬,一股微風將其扶起,也笑道:
    “居士不必如此,若非居士自己能堪破色魔之障,有覺悟之心,不然我等趕來,也是為時已晚。”
    薊子訓心中驚訝不已,三人明明剛才才至,卻未卜先知般知曉自己著了狐妖勾引,蒙蔽了神智,不由得暗自想到:“果真是仙人!”
    他卻不知,凡人男子體內陽精,對雌性妖屬來說,不亞於靈丹妙藥,相比陰陽交合之中得到的好處,食人血肉乃是下下之選。
    荒山野嶺之中,這雌狐不吸他陽精,反而欲食他血肉,很大可能便是薊子訓沒被狐妖美色迷住。
    晚風一吹,薊子訓確認自身已經安全下來,心中安定,大懼大喜之下,居然臉色一紅,直直暈倒了下去。
    張顯袖袍一揮,將其緩緩放倒,接著掏出瓷瓶,倒出一枚丹藥,屈指一彈,半空化作一陣煙霧,將薊子訓周身包裹。
    不一會兒,丹霧隨他呼吸沒入口鼻竅穴,薊子訓神色也安穩下來。
    龐無塵見狀,道:”此人碰見我等,也算有緣,須得想個萬全之法,妥善處理才好。”
    一旁安靜無聲的裴元正此刻開口,笑道:“此卻不難。”
    張顯道:”哦?裴師侄可有甚法?”
    裴元正拿出一張深紅符紙,道:“此符出自清隱宗豐家,可挪移活物,百裏之遙,瞬息而至。”
    接著指向來時方向,道:“我留意那處百裏外,有官府驛站,可用此符將之挪移而去。”
    龐無塵微微一愣,按其所言,此符也算是一宗不錯的防身寶物了,若遇強敵,借用此符,說不得便能保住性命。
    如此符篆,說用就用,煉丹師果然都是身價不菲之輩。
    裴元正上前,將那符篆貼在薊子訓胸口,掐了道訣,默默念誦一番,伸手一拍,薊子訓全身頓時泛起紅芒,紅芒如水霧般將他包裹,接著便化作流光消失在夜色中。
    見狀,龐無塵自嘲一笑,暗道自己想多了,如此繁瑣的催發方式,用於鬥戰,早被敵人找到破綻,根本無用武之地。
    處理完畢,張顯望著遠處夜色,忽然開口道:“此處人煙絕跡,靈機不彰,此妖又是如何開得神智的?”
    此言一出,龐無塵麵容一肅,道:“道友是說,有人給此輩賜下了靈丹妙藥?”
    單靠自己無法開啟神智,那便隻可能是有外物相幫助!
    張顯微微一笑,道:“也有可能,是此處藏有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