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煉得金火固命基 氣破雲霞蹈步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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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兔東升,金烏西落,春夏更替,四時逡巡,忽忽間已是三載時間過去。
    道樸宗,太清小界,上極殿偏殿。
    岑真人安坐主位,神色淡然,手中把玩著一柄青玉如意,對麵前幾人的爭論置若未聞。
    就在張顯修煉的這三年中,道樸宗內也發生了一些細微變化。
    江家家主江銘坐關之時出了差錯,傷了道基,壽元大損,不說一窺上境,恐怕都很難熬到江家再有新的元嬰境修士誕生。
    而按山門慣例,凡七十二豪姓,三甲子內無有元嬰境大修士坐鎮,便會自動除名下位,淪為二流家族。
    一時間,江家人心湧動。山門內各家各姓心思各異,或暗暗心喜或驚惶不安,更多的卻是在觀望掌門真人的態度。
    若掌門真人有意打壓山門內的大族豪姓,此時此刻便是天賜良機,一來合乎宗門慣例,二來也不必擔心江家可能的反撲。
    江家也使出渾身解數,四處尋醫求藥,以期穩住家主傷勢。隻是不知為何,向來同氣連枝的各大家族,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態度。
    就連其姻親陳家,也是敷衍對待,始終不肯真正出力。隻是話裏話外間,提及到掌門真人。
    江家也不缺少心思通透之輩,稍一合計,便知這是被此輩當作了探路的棋子,希望借此機會試探出掌門真人對世家大族的態度。
    心雖不滿,卻也無可奈何,隻好苦思破局之法。其實,最直接有效的破局之法便是有後輩破境元嬰,奈何江家後輩中,最有希望步入元嬰境的也才結丹二十餘載,三甲子跨入元嬰,不亞於癡人說夢。
    就在江家一片愁雲慘淡之時,宗門上層早已注意到了此事,並且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一雞死一雞鳴,凡夫俗子尚且知道的道理,可笑我輩卻有人不明白。大道渺然,不成仙誰敢說不朽?他既然行將坐化,家中小輩又不爭氣,難道江家還能保住尊位嗎?”有人冷冷開口,尋聲望去,原來是金華殿汪真人,汪家素來與江家多有罅隙,自然少不了落井下石。
    “哼,汪道友倒是高風亮節,視生死為尋常事。隻是待到某日,汪家也如今日這般,我倒想看看道友是何反應?”李真人冷哼一聲,顯然十分不滿汪真人如此言語。
    “兩位道友言重了,江道友壽元充足,又非是致命之傷,多加調養,說不得便能重振旗鼓。我輩求道,不就是求得那萬中之一嗎?”童真人嗬嗬一笑,顯然是想充當和事佬。
    見童真人開口,二人對視一眼,俱是不再多言。
    倏爾上位傳來玉罄之聲,眾真麵容一肅,便聽見岑真人朗聲道:“江道友之事,實乃山門之憾。來人,取來三刀圭‘九芸靈乳’送往江道友處。”
    九芸靈乳乃是九芸洞特產,十年方才凝聚一滴,有滋養神魂之功效,是少數能治療神魂道傷之物,可以說珍貴異常。
    話音剛落,便有童子領命而去。
    岑真人話音一轉,接著道:“至於其他諸事,我等還是靜候掌門師尊法旨。”
    眾真心中一凜,知曉該適可而止,不過岑真人的態度,卻是讓他們心中稍安,或許掌門真人並不想在此時對世家發難。
    眾真隨即起身,稽首告退,光影連閃,俱是從殿中消失不見。
    此刻大殿之中,隻剩下岑、童、狄、蘇四人。
    童真人看了眼狄、蘇二人,緩緩言道:“江銘道友之事,我料多有蹊蹺。當年他衝境金丹之時,哪怕壽元將盡,也不曾行過險招,如今他更沒必要操之過急,以至走火入魔。”
    岑真人微微頷首,直言道:“師弟所言甚是,可江銘道友所受道傷卻是做不得假,莫非此中另有隱情?”
    蘇真人嗬嗬一笑,道:“所謂一動不如一靜,靜觀其變,彼輩總會露出破綻。”
    岑真人沉吟片刻,道:“便如蘇師弟所言。”
    ……
    丹鼎院,三陽山。
    張顯閉眼端坐於地底火灶之旁,三載磨練下來,終究是將九鎰恒呂金罡氣熔煉成可供吸納吞吐的純粹金氣,今日便可熬煉出第一絲法力來。
    隨著耳邊“轟”的一聲爆響,洞中煙塵騰起,金火二氣一下噴湧出來,他的精神頓時變得無比集中,口鼻緩緩吸入那一縷縷金火之氣,再吞咽下去,在經脈中來回滌蕩,最終在丹田處交匯,宛如龜蛇纏繞,卻又淩厲熾熱。
    如此反複間,隨著金火二氣越來越多,二者交融愈發急速,丹田處也愈發脹熱。張顯雙眼緊閉,不敢有一絲分神,牢牢按著功法口訣不斷搬運內氣。
    恍惚間,他隻覺神魂好似超脫而上,神念也更磅礴廣遠,諸多念頭生出卻毫無紊亂之意,無名之欲頓消,三千煩惱徹悟。
    反觀內視,隻見丹田處一絲絲本命元真不停從內竅中被逼出來,在金火二氣侵蝕下被慢慢同化,最終“砰”的一聲,化為一絲靈氣,縷縷法力隨即波蕩而出,一二呼吸間,便將金火兩氣吞入,並不斷壯大,浩浩間往四肢百骸、千萬經脈中衝去。
    張顯頓時知曉,這便是修道之人仗以搬山焚海、逍遙天地間的法力了,自此,他終於成為一位真正的修道中人,與芸芸眾生相比有如天壤之別,騰雲駕霧、呼風喚雨,不過隨手可為之。
    仔細體會著種種玄妙,隨著金火二氣盡數被同化為絲絲法力,他的驚喜之情也逐漸褪去。
    睜開雙眼,卻發現洞府竟生生往外擴張了數尺有餘,洞壁之上光滑明亮,絲毫看不出雕鑿的痕跡,些許蒲團裝飾早已消失無蹤。
    心念一轉,便知曉這是自己專心運功,法力激蕩之故,再起意一算,才發現時日竟已過了三載有餘,他輕笑一聲,便振袖起身向外走去。
    來到外間山頂,舉目望去,隻見月白水明,霜露滿天,秋氣爽人,所見之景令張顯心胸大開,微微涼氣襲來,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往前邁步走去。
    到了懸崖邊上,他往那虛空中一踏,腳下似有實路般又走了幾步,方才一振衣袂,身化一道煙氣,須臾上了雲天。
    此時此刻,張顯隻覺天近咫尺,星鬥可摘,不由得撤去島上禁陣,四下飛遁起來,蒼蒼大湖如錦如帛,四周島嶼似棋子零落,天地寂寥兮,遺世而獨立,大道暢遊兮,飄飄且得意。
    這時,距此數十裏遠的寬廣湖麵上,一頭碩大老龜正吞吸吐納月華精氣,忽然間神念觸動,他隨即轉頭看向天空。
    他功行高深,在他法眼之下,立時看出張顯已然跨入靈真境,其體內法力酷烈而又清正,雖如娟娟細流,卻又連綿不絕,顯然是根基甚牢,非是借助靈丹妙藥取巧破境的。
    老龜雙目大睜,眼中不由得露出駭然之色,暗道:“此人不過修煉幾年,竟已能有如此成就,難不成又是第二個李衝和?”
    想到這裏,他心緒激蕩,四周湖水隨即奔騰咆哮起來。
    張顯立在高空,湖麵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逃不過他的感應,見是當初載他往來的那隻喚做敖黿的老龜,他心下一動,便往其處飛遁而去。
    見狀,敖黿隨即定下心神,也不遮掩,率先見禮道:“張真人,短短幾載不見,卻不料真人修為更上一層樓,實乃大道可期,可喜可賀。”
    張顯站定湖麵,稽首回禮,笑道:“千嶂月,九天雲,萬丈高涯今方走。”
    敖黿一愣,隨即道:“八兩火,半斤砂,金釜雲水自作舟。”
    二人對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