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老黿結緣法 太霄琳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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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顯看著眼前巨大猙獰的老龜,因其不曾刻意壓製氣機之故,在他感應之中,此龜竟隱隱間比那位出身上極殿的於真人還強上一籌,給他的壓力幾乎可與闡淵老怪比肩,讓人生不起絲毫抵抗之意。
敖黿似是察覺到不妥,斂起周身氣機,大目圓睜,溫言道:“張真人,擇日不如撞日,你我既是有緣,何不來我洞府小敘一番?”
張顯稍一沉吟,便欣然允諾。這老龜修為明顯在他之上,若存歹心,根本無須如此,況且,他對此人的身份來曆也是頗感興趣。
敖黿見他毫不矯情,心中大喜,連忙道:“真人且隨我來。”隻見他前肢一劃,湖麵頓顯一處漩渦,隨機率先遁入其中。
見狀,張顯也邁步而入,四周湖水湧來,將他往深處裹挾而去。一二呼吸間,已是來到一個乳窟白玉的寬廣洞府中,虛窗外煙霞片片,四周鑲嵌明珠珍貝,各色彩石,顯得五光十色,光影斑斕。
就在張顯四處打量之時,耳旁傳來爽朗之聲:“張真人,還請安坐。”
轉頭一看,隻見一老叟跨步而來,碧眼長眉,須鬢皤然,顏如瑩玉,貌若神仙,無有一絲妖氣在身,倒像是一名有道之士。
隻是其人身量短小,細細感應之下也略有不諧,不過他卻是知曉,此人定是敖黿無疑。
按捺下心頭訝異,張顯不動聲色回禮,隨即邁步上前落座。
一番寒暄過後,敖黿放下茶盞,目視張顯,直言道:“自開靈智以來,我一心慕道,數百載來,不乏機緣加身,總算有了一身道行。真人可是好奇,為何我不能褪去妖殼,僅能以此等樣貌示人?”
張顯聞言不禁訝然,隨即心中微微一動,似乎摸到了一絲頭緒。
敖黿輕輕一歎,自顧自道:“當年我道行尚淺之時,曾機緣巧合之下吞服過一枚異丹,得了不少好處,不曾想此丹另有弊端,使得此生破境元嬰的希望小之又小。為破此局,我多方輾轉,奈何全然無功,為延壽元,不得不提煉血脈。”
張顯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按理來說,凡精怪妖類,非人之屬,血脈越是純粹越好,若能真正升華返祖至上古神怪那般,此界或許都罕有敵手。
隻是天行有常,大道有序,彼輩血脈越是純粹,受到天地大道的限製也愈多,不說子嗣艱難,血脈難續,且上限已定,再是如何修持也難以衝破血脈本身的桎梏。
如此說來,敖黿的大道根本應是一門人道玄功。
他在這裏思索,敖黿卻看他許久,最終悠悠一歎,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道:“若真人能助我,我必有厚禮相贈。”
張顯心中一愣,連忙道:“敖道友卻是想差了,非是我妄自菲薄,隻是我境界低微,道行甚淺,恐有心無力。”
敖黿自信一笑,認真道:“真人莫要擔心,我央求與你卻是有道理的。我乃四靈後裔,體內流有一絲靈血,冥冥之中能感應天數,我欲跨過此關,非真人相助不可。”
聽聞此言,張顯心下不免吃了一驚。天運命數,雖是高渺莫測,玄之又玄,但能踏上修道煉玄之路的,卻少有人將其奉為圭旨,畢竟凡人求道修仙,不亞於螻蟻吞象、蜉蝣撼樹,本就希望以人心定天心、以人力改天命,又談何全信天數了?
張顯認真考慮了一下,隨後緩緩搖了搖頭。
敖黿見他拒絕,也不惱,而是勸說道:“真人可是嫌棄我是妖類出身,擔憂落個結交異類的名聲嗎?你大可不必有此顧慮,我能在此結廬修持,貴派是默許的,你那位師尊也是知曉此事。”
張顯還是搖頭。
敖黿神色不變,繼續道:“真人可是擔心,我所求的,是會令真人為難之事嗎?”
張顯回道:“非是如此,隻是我入道尚晚,修為不夠,道友將如此大事托付與我,實屬有心無力。”
敖黿稍作沉吟,接著道:“跨入靈真境後,各種神通道術已皆可修研。若論玄功秘冊,貴派可謂之底蘊豐厚,但對於符篆之法,卻並無多少上乘法門。我手中有符書一冊,名曰:《太霄琳琅書》,較之清隱宗豐家秘傳,也毫不遜色。你可願入手一覽?”
說完,他看了看張顯,顯得胸有成竹。
張顯眉頭一挑,心裏倒是頗為意動。符篆之術不同於煉丹,乃是一門極其強大可怕的攻防兼備之法門,清隱宗憑借兩部符經,便能與道樸宗並列,可想而知其中的厲害。
看著張顯陷入思索,敖黿也不再開口。
過有半刻,張顯抬頭看向敖黿,鄭重道:“敖道友,此事張某應下了。道友希望我如何助你?”
敖黿大喜,笑道:“哈哈,張真人真乃爽快人。我所求者,不過是續命破境之機。我聽聞董真人有一丹藥秘方,能極大提高踏入元嬰境的幾率,你隻需應我,兩百載內為我尋來一粒便可。”
張顯不免訝然,若是單為求取破境秘丹,大可直接與董真人麵談,何必要與他結下兩百年的因果?畢竟,按其所言,這門《太霄琳琅書》也頗為不凡,想必也極有可能打動董真人。
不待張顯多言,敖黿自袖中拿出一塊青色玉簡,其上光澤不顯,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不出絲毫神奇之處。
他將那玉簡遞出,叮囑道:“此簡尚能觀覽一次,切記不可外傳,也不可透露是從我處得來。”
張顯稍一思索,便鄭重稱是,隨即抬手接過,看有一眼,將其抵靠眉心,神念湧出,快速瀏覽起來。
見張顯如此幹脆,敖黿輕輕頷首,瞥了眼行將化作飛灰的玉簡,靜坐養神起來。
隨著神念湧入,張顯感覺來到了一處幽冥晦暗之地,無有上下左右之分,混混沌沌,宛如雞子。突然之間,宛如開天辟地般的無上偉力爆發席卷,靈光晃動,諸天震蕩。
張顯隻覺站立不穩,心神幾乎失守,就在他感覺自我意識都快要泯滅之時,卻是猛地一震,感應重新變得清晰起來,諸物又是再度現出,眼前已是煥然一新,日月輪轉,陰陽動靜,造化玄微,似乎大道本源盡在眼前,伸手可握。
一個個深奧字符自他識海深處浮現,如鳥似蟲,盤曲纏繞,韻意深沉,居然是鳥蟲文書就。
按其所載:道本無形,應感生象。大象無象,象妙難明。故見真文,結空成字。若能達到‘大象無象’的境界,便能無需符紙、玉版、靈章來當作符篆載體,可憑空寫符結篆。
小半個時辰後,張顯睜開眼來,正要開口,敖黿卻伸手止住他,笑道:“張真人,你既醒來,這便離去吧,莫要忘記你許下的承諾。”
張顯目光閃動,似有所明了,隨即打個道稽,施施然遁出此地。
三陽島,一處寬敞幽靜密室內。
張顯來回走動,腦中思索著那門《太霄琳琅書》,全冊通讀下來,他隱約覺得此書應該還有下卷,若是上下兩卷齊全,或許真能比肩清隱宗豐家鎮族之寶《雲篆天書》。而他手中這卷,僅記載不少畫符用符之法,缺少了凝聚符種、借符修持之術。
他自有上乘玄功在身,來路清晰且直至大道,也不打算轉修符法,將此書當作一門護道之術,僅有上卷也夠用了。
這本道書果真不凡,入手數個時辰,他每觀看一次便會有新的感悟,暗暗讚道不愧是以鳥蟲文書寫而成,蘊含了諸多大道感悟,哪怕他礙於境界,難以盡知,隻是感應其中道韻便已收獲頗豐。
數日後,張顯起身出洞,眼中有神采流溢,自忖道:符書我已盡覽,簡單的畫符材料島上也不缺,不如今日便試一試這寫符畫篆之術。
念頭既定,便起身往島上藏庫趕去。如今他可駕霧騰雲,不到盞茶功夫,已是來到數裏開外的山腰大殿。
此地他已來過數次,諸多禁製了然於胸,起手拿出牌符,瞬間把此殿重重禁製盡數壓下,隨即往離間走去。片刻過後,便帶著諸多材料返回靜室之中。
書符畫篆說難不難,說易卻也非是易事,須要以氣攝形,以形攝氣。假如此符是何作用,便要作此觀想。如要興雲,便要於心神之中得一陰氣,起自丹田,漸漸搬運,以至於滿身都是雲氣充塞,從七竅中噴薄出來,彌漫乾坤,再將此氣落墨,一筆而成。
所謂以神合神,以氣合氣,正要把自家的神氣,與天地貫通,把自身的法力靈氣,與符紙材料結合,這符方才功成。
張顯細細回想起諸多關竅,靜心凝神,將狀態調至最好,重歸古井無波,心無雜念之態。
一二呼吸後,倏爾手中起筆,步罡踏鬥,口中念念有詞,筆剛落下,洞中忽有細聲,似有數柄無形飛劍噌噌作響,刀劍之聲直入耳中,及至數十呼吸,張顯已是麵容略白,全身白氣蒸騰,頭頂靈光明滅,居然出現法力枯竭之狀。
畫符之事,最忌半途而廢,若不能一氣嗬成,材料盡毀事小,聚集的法力氣機無處發泄而衝撞自身才最驚險。張顯隻好急急按定神魂,強忍住暈眩之意,堪堪畫完最後一筆。
匆忙吞服幾粒養氣丹丸,麵色才慢慢回轉過來。上前一看,一張長約十指寬約四寸的符篆正靜靜擺置案上,鐵畫銀鉤、鸞飄鳳泊,凝神細看,雙目都隱隱刺痛,張顯不驚反喜,暗道實乃僥幸,未曾想此符真成矣。
此符乃是一道劍符,喚作‘分光逐日’,運使之時,可同時分化三劍,遁速極快,十裏開外可穿石裂金,普通法劍一擊便碎,哪怕是以體魄聞名的妖類,初入靈真境者,也需小心防範,若被擊中要害,恐難活命。
仔細感應了此符威力,再想到《太霄琳琅書》記載的眾多符篆,張顯微微一笑,便將此符小心收好,起步離開靜室。
非是他不想再煉製一二張同樣的劍符,而是他隱隱有感,此次得以僥幸功成,不過是破境不久,全身氣機依舊勃發昂揚之故,若要真正完全掌握此符,恐怕得靈真境後期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