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金火二氣煉魔頭 香光如海起神音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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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渾陽真火將這縷元靈徹底磨滅,張顯不由得放下心來。可就在此時,他眉心突然微微跳動,隨後一陣異樣的感覺在心頭泛起,似是冥冥之中有什麽物事在吸引著他。
    這感覺稍縱即逝,張顯目光朝四下一掃,也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再仔細想了一想,又踱步繞著這石碑走了一圈,他心下隱隱有些猜測,隻是此時尚不能得到確認。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碑後的那具肉身,寶衣蒙塵,靈機殆盡,早已坐化不知多少歲月了,隻是這道元靈不知為何能存活如此之久,甚至還能引動生前的一縷威勢,想來應是與無極老母的傳承有關。
    此人曾自言道,為得到這裏的傳承準備了數百年之久,顯然不會毫無所得,定然收獲了不少好處,或許元靈長久存駐人世便是其中之一。
    張顯搖了搖頭,歎道:“都是修道中人,我也不忍見你曝屍在此,便幫你掩埋了吧。”
    他伸手一握,便將屍體拎起在空,就在此時,他目中光芒一閃,一道劍芒飛出,便將其頭顱斬下,又回旋而來。隨後他大笑道:“此等小技,豈能騙我?”
    隻須臾間,一道煙雲從頭顱飛出,無視森森劍氣,於半空化作一位懷抱青紫寶笏的白衣老者,身軀影影綽綽,麵目看不真切。
    老者哈哈一笑,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張顯並不驚慌,隻道:“剛剛那人僅有一縷元靈尚存,據他所說乃是舊傷複發不得不舍棄軀殼,隻是我看這具肉身完好無缺,且經曆的歲月過於古老,想來非是這人真正的肉身,便想法試上一試罷了。如今看來,倒是晚輩運道好了。”
    老者一愣,倒並未想到是這個答案,他非是人身,而是此地陣靈,且另有神異,隻要他想在石窟內隱藏起來,除非破開禁陣,否則功行再高也要花上一番功夫。
    他不以為意,道:“明是載道之器,但少年英俊不得時運死於小人之手也不在少數。你有這番謹慎小心倒是不錯。”
    張顯心念急轉,此地莫名難測,此人也非同小可,至於所說的傳承,就算是真有,他也不會妄自接下這份因果。
    見張顯似乎毫不關心,老者起手一指,張顯隻覺識海翻滾不休,似有異物要透體而出。
    張顯心下一沉,一身玄功瘋狂運轉,道道清氣自張他身上遽然衝天而起,這股煙氣雄渾磅礴,且有金火之光翻卷不休,似有撼山拿嶽,掀動四海之勢!
    老者手不停歇,口中讚道:“以你這般年紀,道功圓滿至此也算少見。不過,你既早有我輩印記在身,再多掙紮也是徒勞。”
    隨其話音落下,張顯隻覺靈台一空,識海奔波浪湧之勢也逐漸止住,抬頭看去,隻見一道金黃之氣慢悠悠的懸在半空。他立馬便知,這是當初在臨安皇城之時,一名自喚黃化之人試圖奪舍他軀殼卻失敗所留。
    隻是如今這模樣,比之當初更為細小,宛如蛛絲,卻更顯精純。
    老者微微一笑,道:“你夙根深厚,前緣早定,一切遇合,皆在我輩算計之中。這小小一絲神火,有焚山蒸海之能,卻不曾傷你分毫,這是命中注定,如今應在你身上了。”
    張顯臉色微沉,他之來曆連自家也分說不清,不過什麽因果早定,凡事皆有命數之言,他卻是萬萬不信的。入道十餘載,一顆向道之心早就堅忍不拔,或許真有仙家大能可算定因果,但天道尚且留一而不圓滿,他之道途豈由人定?
    他定了定神,靈台之上仿佛拂去一層塵埃,身上像是卸去一道枷鎖,整個人變得愈發出塵飄逸起來。
    老者微微一笑,道:“你若不信,剛剛那人便是你之下場。不過他是欲求而不得,你卻是走了岔路。”
    張顯神色不變,問道:“難道我修仙求道走得便是岔路嗎?”
    老者輕撚胡須,道:“周天之內有五元,天地神人鬼。天者,神之所,地者,鬼之居,天地之規,豈能由人?”言外之意便是天地之間沒有玄門道家的位置。
    張顯心中一哂,道:“若真如前輩所言,神人怎會蜷縮一隅,而任由我玄門占據中土?”
    老者不以為忤,道:“天意有變罷了,此界神道必衰。況且,真正的神明早就飛升神界,此界殘留,豈能稱作神明?”
    張顯哈哈大笑,道:“如此看來,無極老母也應該留在此界,而非飛升而去,畢竟圓方界神道必衰,老母也應該遵從天意。”
    老者冷哼一聲,他豈能聽不出張顯口中的隱意?無極老母作為圓方界土著,既修神道就該遵從天意長留於此任由自家金身衰敗,而非飛升天外,此舉不正是修道中人追求的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嗎?
    他冷冷的看了張顯一眼,大袖一擺,身後書架訇然中開,露出無數森森白骨,喝道:
    “天意如此,此界必有神子出世,神明也將再次歸來。你若能成功點燃神火,自會金身得塑,一步登天,如若不然,這便是你埋骨之地!”
    張顯心中一凜,他愈發覺得這所謂的傳承詭異至極,這密密麻麻的人骨,少說不下千具,多數已靈光暗淡,隻餘數具仍青光隱隱,彰顯其等生前修為之高深莫測。
    他沉吟片刻,卻是對老者話語充耳不聞,轉身自顧自的觀察起這具趴伏在地的屍身來,其餘失敗之人都隻剩白骨,這人卻有肉身留了下來,而且這來曆古怪的老者也蟄伏其身,顯然極不一般。
    老者也不再多說,腳下煙雲匯聚,竟是閉目養神起來。能入此間之人,哪一個不是福緣深厚?此輩心性堅韌,又多謹慎剛毅,決然不會因為他幾句話語便坦然接納的。
    片刻過後,張顯忽而出聲道:“難道就沒有一人出的去嗎?”
    老者睜開雙眼,道:“你以為此處還是在那地宮之中嗎?人在玉樓天上坐,酒傾銀漢水邊空,醉裏不知身是客,夢魂猶繞五雲東。”他帶著深意一笑,隨即又閉目不言起來。
    他看了眼碑前那塊玉璧,忽而再次起手一抓,玉璧居然離地而起,被他輕易拿在手中,他輕輕一笑,突聞耳畔傳來‘轟隆‘一聲大震,好似天壁大裂,地龍翻身,繼而有明光閃滅不定。
    張顯眼前出現了一個宏大浩瀚的世界,明霞幌幌,碧霧蒙蒙,有一座聳入蒼空的高台矗立,光輝萬丈,巍峨驚人。
    無數金甲神人美貌宮娥束立兩側,共拜著高台之上的一道模糊人影,張顯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紫霧紅霓悄然散開,露出了一位著絳衣、插玉簪、帶珠履,懸紫綬、掛金章的威嚴神人。
    神人垂眸下視,眼中金黃翻滾,一片淡漠,似是沒了神智,張顯心下一驚,這人樣貌居然與自家一模一樣。
    這時,他耳邊又傳來陣陣吟唱呼讚之聲,像是一場隆重的盛大典禮,有天女獻瑞,有神王來朝,威嚴不可褻瀆。
    這些異像在張顯眼前一一閃過,雖說極為真實,仿佛他隻要心生認可,便能一步之間跨過重重關障走上高台,入駐那人之身,成為萬神之主,但他卻是搖了搖頭,看也不看的轉過身去。
    ‘喀嚓‘一聲,似玉瓶乍碎珍珠落盤,諸多景象頓時一滯,接著紛紛寥寥作雲煙散去。
    老者神色微異,訝然道:“你可明白,如果你剛才真願意走上台去,便有望真正成就神主尊位,成為未來神庭僅有的幾位天主。”
    張顯灑然一笑,道:“天風吹我上層空,腳下騰雲本幻中。萬象森羅皆在眼,一輪明月自當東。”他看了看手中玉璧,接著道:“現在前輩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麽了嗎?”
    老者稍作沉吟,道:
    “神官召集役靈鵲,直渡天河橫作橋。吾名越衡,真身乃赤明和陽天第一神官,此處之我則是陣靈。你手中拿的名喚‘赤文洞皇經‘,非是無極老母之傳承,此經可養元神,能淬金身。此域萬千界天僅這一冊為正本直傳,餘者皆不足論。”
    張顯將玉璧遞出,道:“前輩當也知曉,我無意神主尊位,隻欲得道成仙。”
    越衡輕輕一笑,降下雲來,負手而立,道:“我有言在先,赤明和陽神尊的傳承若無人接下,此地決然不會再次開啟。你能進得來,也是因為那人命數將近,壽元無多罷了。你若當真不願接下,也隻好坐化在此了。屆時天數變動,新的應緣之人自會來此。”
    張顯雙眼微眯,又指了指那森森白骨,道:“如此多的應緣之人,就沒有一位願意接下傳承,自願登上高台的嗎?”
    越衡高深一笑,道:“當然有人願意,且為數者眾,隻不過我剛才說的是有望成就神主尊位,可沒說一定能成。事實上,你是一個意外,你之前的應緣之人,也就是死在你手裏的那位,他本來還有數月之壽,到時你才會來到此地。”
    張顯心中疑惑頓解,歎道:“原來,我最開始拿不得此物,是因為那人未死,機緣未到,待到他被我真正滅殺,便可毫無阻礙的拿取了。”
    越衡輕輕頷首,道:“正是如此。”說話便化作一縷青煙散去,隻是張顯耳旁還傳來他的話語:“是生是死,你自作決斷。”
    張顯朝那玉璧看了幾眼,雙目中精芒閃動,似是下定了決心,既然此物落入自己手中,又無其他脫身之法,那就隻好死中求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