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喜喪 老太太為寧大斷子絕孫的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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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為寧大斷子絕孫的事一刺激,還是在年前沒了。
寧家開始敲鑼打鼓地辦起喪事來,兩個孝順兒子都準備在墳跟前結廬守三年,雖然實際上是一年零幾天。
兩個老爺表示過完禮法的三年就是三年!
靈堂卷棚搭起來的那一天,段圓圓很慶幸老太太壽衣已經被曹氏換了。
在家裏放了一個多月的屍體,誰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除了義莊的人哪個敢碰?
走完了換衣服的流程,就該輪到孝子賢孫哭靈。
這一天,段圓圓天不亮就被扯起來換了白綢衣裳,披麻戴孝是兒子兒媳要做的事,輪不到他們這一輩來做,她穿得還相對舒適,看起來也不臃腫。
丫頭下人隻用白戴白布直綴兒,栓白腰帶就可以,外頭來吊唁的客人也跟著五服層層遞減,楊知縣穿的就是素一點的衣裳。
寧宣穿的是一身白綢道袍,頭上戴著孝巾,看起來跟平時老穿深色衣裳的表哥完全不一樣,總之,人畜無害了很多。
什麽女要俏一身孝,放在男人身上也一樣!
寧宣看表妹久久纏著自己不放手,還以為她是害怕老太太,還安慰地親親她的額頭道:“今天人多,你就在表哥身後,不要怕,有什麽也有我在前頭擋著。”
段圓圓聽到就知道這位表哥又在腦補自己是充滿了害怕怯弱,需要靠著他才能存活的菟絲花了。
她也很知趣地用菟絲花的口吻感動地說:“表哥,你真好。”
哭靈的時候寧宣和寧大老爺跪在第一排,寧一老爺雖然是寧宣的長輩,但他是嫡次子,雖然占嫡,實際上並不比寧宣高貴,就像王爺不敢站在太子前頭一樣,次也不能站在長前邊。但寧家不是皇族,沒有君臣的說法,所以他就帶著自己的猢猻群往後挪了半步,介於寧宣和寧大老爺之間。
如果老太爺留下了幾個庶子,按理這個時候跪的位置就跟寧一老爺沒什麽區別。
既然是從父,那他們的第一身份都是寧大老爺的兒子,母族的出身沒有那麽重要。
段圓圓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嫡,原來在她生活的這個地方,嫡隻是嫡長子一家子。
外人一進來,看到這種情形就知道哪頭才是當家做主的人。
寧明掙紮著活過來以後也分到了一身白色的緞子衣裳,但他沒有過明路,隻能在自己院子裏對著靈堂的方向跪著哭。
段圓圓在秩序井然的隊伍裏第一次見到了薛大奶奶,薛珍。
她就跪在段圓圓身後,半步多一點兒的位置。新婚的羞澀已經從她臉上褪下去了,臉上還是柔柔的,並沒有多消瘦。
寧大的事在寧家主人群裏不是秘密,很多人都想看這個倒黴的新娘子的慘狀。
薛珍也慌亂過,回了一趟家以後,她就鎮定了。
她爹說:“你是薛家的女兒,在一個商人家裏還過不好,幹脆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她娘到是心疼地給她打了不少空心枕頭過來,什麽小玩具多得都快塞不下了,還說:“男人沒有禍根就跟被割了的豬差不多,乖得簡直不像話。你年輕,守不住也對,但這個事兒呢,也不是非要那個東西,以後就讓他當個公公伺候你吧!”
薛珍奇異地得到了安撫,她經過的人事少,對丈夫都還沒什麽感覺,對丈夫不行了的東西感觸就更不深了,她唯一害怕的就是生不了孩子。
現在這個問題也解決了,寧一老爺先看看她的肚皮這三個月能不能鼓起來,不能就讓老一老三生一個抱給她。
別人的孩子當然不好,但寧一老爺能這麽為她著想,顯然是重視自己表現,也不會在家給自己甩臉子看。
薛珍心情一鬆,當然沒辦法憔悴下去了。
在靈堂上她的帕子還塗了生薑汁,很巧段圓圓也塗了。
兩個人聞到熟悉的味道,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其實段圓圓要跟薛珍相處,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
薛家是世代書香之家,在這個格外看重門第的年代,身份行動上的教育都不一樣。
她對前幾年跟段老太爺一起去知縣家裏做客的事還記憶猶新。
在這些琴棋書畫樣樣都會的官宦之女眼裏,自己就是個端茶遞水解悶逗趣兒的“小圓”。
段圓圓想做人不想當小圓。
薛珍卻很想跟這個同齡人相處,所以在身後小聲地跟她說著話,想讓段圓圓跟自己親近一點。
實在是寧家辦喪事的氛圍讓她覺得有點害怕!要是在薛家,現在參他們的折子已經像雪花一樣飛到皇上案頭了。
段圓圓看她這麽慌張就告訴她:“沒什麽好怕的,每個地方風俗人情不一樣,這裏的人都這麽辦,入鄉入俗,當官兒也不會被參。”
四川流行打火喪,喪事沒有那麽正經,怕來吊唁的客人無聊,寧家甚至請了兩個戲班子回來唱戲。
一個唱黃梅戲,一個變臉。
來的人給老太太上了香就圍著戲台嗑瓜子兒去了。黃梅戲那頭沒什麽人,——這個是唱給老太太聽的。
本地變臉的地方人就多了,很多小孩子都在裏頭嘻嘻哈哈地拍手:“再扯一個!再扯一個!”
被歡快的氛圍一衝,喪事的肅穆就完全沒有啦。
薛珍心裏很緊張:“墳頭唱戲,這不是大不孝嗎?怎麽進來的人都跟看不見似的呢?”
段圓圓在這裏幾年已經受慣了這種驚嚇,很淡定地說:“天高皇帝遠的,法不責眾是其一,再者寧家又不是當官的,不用那麽小心。”
這種庶民之樂,皇上也沒辦法剝奪。
民間還有不少人拿喪事取樂的。
段圓圓之前還跟寧宣複述過一個杜嬤嬤聽來的故事。
故事是說的是周瑜和諸葛亮。
諸葛亮在這裏算得上家喻戶曉的人,而且信徒非常多,關於他的八卦也很多。
杜嬤嬤害怕老太太詐屍還特別出門拜了諸葛亮求他保佑,回來就跟段圓圓說周瑜是假死,故意躺在棺材裏留了個洞呼吸,想看諸葛亮會不會哭喪,諸葛亮肯定是神機妙算,識破他還不是小事一樁?
結果就是諸葛亮一邊趴在棺材上哭一邊用手把那個洞堵住了,周瑜最後就被活活憋死了。
比被三國演義裏氣死還要丟臉!
段圓圓在現代聽過另一個版本,說的是周瑜假死以後化名黃月鶯嫁給諸葛亮了。
這個故事她還當笑話說給寧宣聽。
寧宣還跟她生氣,說這個純屬造謠。都是因為有些人喜歡諸葛亮故意貶低周瑜。人家正史裏見過的可能性就不大,諸葛亮出山三年後周瑜就沒了什麽的。
段圓圓想到這個沒忍住又笑起來,結果很快就被前頭的寧宣發現,側頭暗暗看了她一眼,滿臉都寫著“安分點吧小姑奶奶”。
他們兩夫妻可是下一代的表率!
結果沒多久寧宣也破功了。
寧一老爺的棺材沒有老太太的好,放的年代久了上頭被蟲子啃了一個洞,他又想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孝心,這才忍痛獻寶棺,怕被人看出來事有不成,就自己偷偷用小木棍把洞堵了。
誰知道一個來祭拜的族親小孩兒轉到棺材身邊瞧著上頭有點兒凸起,就用手去按。
寧宣就看到那個小木棍被活生生按下去了,棺材側邊頓時露出一個小洞。
老太太走得不安寧,又出了嫁衣那樁子事。寧大老爺和寧一老爺在裝棺的時候就叫人在裏頭放了一圈兒經書,點了佛蠟在四個角落裏照著。
佛蠟做得很好,是用琉璃罩著的,隻留了一個有氧氣進入的小孔,這麽一來倒了也不會把棺材燒了。
隻是蠟燭照在經書上,棺材裏一片金光璀璨。
米粒大的洞裏一下子就射出來一道金光照在小孩兒印堂上。
族親看見就綠了,老太太睡的棺材想想就貴得要死,賠他肯定是賠不起的。
而且這真他仙人的不是老太太想把自家兒子帶走做童子嗎?
他抱著兒子在跪在後頭框框磕頭,始終沒見那個金光散了,嚇得跳起來抱著兒子就往外跑。
寧一老爺也看見了,臉僵得跟自己死了一樣。要是後邊的人看見棺材有洞,寧家臉就丟到姥姥家了。
他就迅速掏出來一根玉簪子裝作不經意地在地上摔得粉碎,接著就拿著簪子尖兒站起來口裏喊著:“娘啊,娘啊,兒來了。”
大家就看見寧一老爺哭著跳著蹦著,撲到老太太棺材上去了。
“孝順啊!太孝順了!古往今來隻聽過殉情的沒聽過殉娘的!”
靈堂裏的賓客生怕他想不開,都一窩蜂地上去拉寧一老爺。
寧一老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點逸散的金光,腦子裏想的是——絕不能讓人知道這個棺材是他送給老太太的。
寧一老爺爆發出驚人的力氣,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大家拉不住他了,寧大老爺都嚇了一跳,邊拉人邊說弟弟啊,是哥哥錯怪你了。
寧一老爺腳還在棺材蓋子上扒著,哭著嚎著地用力踹那個玉簪尖兒。
這種荒唐的場景,寧宣看了本來特別生氣,結果不知怎麽忽然想起段圓圓跟他說的諸葛亮和周瑜的野史,一個沒忍住就笑了。
寧一老爺剛突破萬難把洞堵上,喘著粗氣聽到笑聲就火冒三丈,轉頭問誰啊。
寧宣趕緊攔住寧一老爺,嚴肅地勸:“就是大弟有什麽不好,也不要太生氣,他還傷著呢。”
寧大瞪著眼睛看他,自己那個都豎不起來了,人人看他都跟小可憐差不多,怎麽你還能這麽心狠手辣,把鍋往自己身上推呢?
寧一老爺是不信寧宣會在這種場合發笑的。看著寧大眼睛就眯起來了。
最後挨巴掌的是兩個弟弟,畢竟寧大時不時就要泄精,人都半殘了,做老子的也不好下這麽毒的手。
寧大想說是大哥笑的,看到是弟弟挨打也不說了。
他現在對兩個弟弟根敏感,自己不中用了,家族重擔可不就落到他們身上了嗎?
場麵一下變得很混亂。
寧宣也沒想到這種時候一叔還會打兒子,心裏對下頭三個弟弟也有點愧疚了,所以很心累的上前去阻攔。
有寧一老爺想要殉娘那一出,看見的賓客也沒想太多,隻是覺得寧家果然為老太太傷心欲絕,狀若瘋癲,個個張口就是節哀順變。
好在那個小木頭總算牢固地卡在棺材洞裏露不出裏頭的東西了。
段圓圓有心想多傷心一會兒,人都死了,適當傷心有助於積攢功德,隻是可惜有她老人家兩個孝順的兒子在,最後段圓圓的功德還是沒攢成。
薛珍在旁邊也看出來這個妯娌不是什麽規矩嚴苛的人,性子還有些跳脫,對待她的方式也很快調整了過來。
她在寧家沒有其他可以說話的同輩人,隻有住得最近的段圓圓可以來往。
趁著辦喪的功夫,薛珍沒事就拿著牌啊吃的啊什麽的跟段圓圓玩。
她拿過來的東西裏頭有肉,鴨肉包子,粉絲排骨包子,還有麻婆豆腐包子,香得人流口水。
薛珍說這個都是寧大給她做的。
段圓圓慢慢聽她說著婚後的事,驚訝地發現寧大好像脫胎換骨立地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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