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想讓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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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做什麽?”

    陳靜安斂著眉眼,也沒感受到來自四麵的目光,或豔羨或好奇或鄙夷或者……怨恨,她被推上舞台中心,燈光順勢打下來,她就已經就位,連接下來的舞步都被設計,跳與不跳都由不得她。

    沈烈握著她的手,指腹輕捏著骨節:“我同你開玩笑,讓你過來玩的,這麽緊張作什麽?”

    直覺不是那麽簡單。

    感覺到沈烈直起身往前,剛抬步,她下意識握緊他的手。

    多種含義,是排斥,也是請求,請他不要將自己置於那樣難堪的處境,有些事,結束便是結束。

    她是人,她也有感情。

    現實裏兩年能用一句話結束,記憶呢,情感呢?是否真能斷得那麽幹淨。

    沈烈輕拍陳靜安的手,溫潤淡笑,讓她放鬆,她知道沒有轉圜的餘地,避開一邊的視線,繼續往前。

    陶倫也在場,即便知道最近的事,他喊二嫂的人,成為別人的女朋友,但麵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像往常一樣,嘴上客氣,邀約一起玩。他自認這聲邀約,還能惡心人,有為秦宜年出口氣的意思。

    令他沒想到的是,沈烈側首,不僅沒拒絕,反而問:“玩的哪種?”

    “橋牌,隨便玩玩。”陶倫笑容僵硬。

    “好。”

    “……”

    陶倫有點站不住,餘光偷瞥了眼秦宜年,秦宜年臉色黑沉,眉頭擰著不耐煩的弧度,其他人也看他,氣氛尷尬到仿若凝固,誰都不知道下一秒發生什麽。秦宜年隨手摸了包煙,借口出去抽支煙。

    徐若晴也跟著過去。

    “烈哥,您坐這。”陶倫隻得硬著頭皮招呼,讓出主位,自己去跟其他人擠擠,他咬著指頭,懊惱自己多事。

    “坐。”沈烈牽著她的手,讓她先坐下。兩個人落座,與在場的人視線平齊,陳靜安一張素麵也難掩姿色,隻是遠黛長眸,有著煙籠江南的綽約曼妙,秋雨蕭瑟,細風細雨的淡淡愁絲。

    陳靜安認識在座幾個,叫的出來名字,那天,他們一口一個嫂子,喊得比誰都熱烈,恍惚就像在昨天。

    陶倫在說著他們這的玩法,跟傳統的橋牌玩法沒多大差別,隻是在成局獎分上有細微的差別。橋牌玩法有些複雜,陳靜安上一次也沒能學會,輸得慘烈,這一次也無半點想法。

    秦宜年跟徐若晴又回來了,自顧自地拉開對麵的位置坐下,秦宜年冷著臉沒說話,徐若晴撥開肩頸位位置的頭發,目光掃過沈烈,最後停在陳靜安身上,姿態閑適:“一起玩?”

    陶倫心有餘悸,輕咳一聲,不知道這牌打著打著,會不會直接掀桌子。

    陳靜安道:“你們玩,我不會。”

    “我教你,”沈烈手臂搭著台麵,“弄清楚規則,也不算難。”

    “我怕學不會。”

    沈烈笑笑:“這樣,分組玩,采用vp隊式賽規則,在場分兩隊,定十二副牌。你隨便玩,有我給你兜底。”

    “輸贏怎麽說?”秦宜年忽然開口。

    “你定。”

    “聽說沈總最近拿下一塊地,地段不錯,如果你輸了,地歸我。”

    “如果你輸了呢?”

    秦宜年往後靠,輕笑:“隻要秦家有的。”

    沈烈輕點著額頭,似乎在認真思考秦家有什麽東西能夠令他動心,片刻後抬頭,麵帶笑意:“整個秦家怎麽樣?”

    秦宜年臉色稍變。

    陶倫在旁邊聽得人傻了,出來緩和氣氛:“就是玩玩,消磨時間,沒必要玩這麽大。”

    “烈哥,你就別逗我們玩了。”

    沈烈支著眼皮,懶懶地,有些玩味看著陶倫,陶倫手心額頭全冒出汗來,緊張到不知道怎麽收場時,沈烈雙臂放在桌麵:“你說的對,發牌。”

    陶倫捂著心髒呼出口氣,還行,還在運轉。

    隊伍已經按照座次分好,陳靜安跟沈烈,還有兩人,陶倫則跟秦宜年以及徐若晴,隊式賽的打法需要團隊整體實力與合作精神,這樣劃分,其實對秦宜年這邊有利,陳靜安是個半生手,對規則都一知半解,更別提合作跟戰術。

    沈烈依然耐心跟陳靜安講解,怎麽玩,怎麽叫牌、什麽時候該加倍,以及怎麽出牌,邊打邊講,形象生動,她好歹將規則摸清楚,嚐試著打出一張,下意識去看沈烈,他抬眉勾唇,給予肯定,陳靜安才放下心。

    兩個人一言一行都被看在眼裏,一輪牌打下來,秦宜年臉色也越發陰鬱,出牌時也越發暴躁,徐若晴不慎打錯,他不滿推牌,肢體動作寫滿煩躁。

    陳靜安沒注意到其他人的動向,她漸漸進入狀態,心思全在牌麵上。

    也不是不會打錯,後知後覺時會有懊惱,但沈烈每次都能給她兜底,不至於就這麽潰敗。陳靜安不得不承認,沈烈身上有很強的氣場,他在場上並無多餘表情,得分或者失分都一樣,麵部表情無法判斷,其他人隻能去看他細微動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跟著他的節奏來。

    秦宜年輸的一塌糊塗,隨手推開麵前的牌。

    沈烈心情不錯:“你們玩,今天賬記我名下。”

    “用不著。”秦宜年語氣極衝,“我們雖然都不如沈總闊綽,但這點錢還是出得起。”

    陶倫拉住秦宜年,堆笑道:“您別聽他的,他打小就爭強好勝,輸了心情不好。謝謝烈哥。”

    秦宜年撐桌起身,一把推開椅子,抬步走出去。

    “烈哥,您別介意。”陶倫一時頭大。

    “爭強好勝不是壞事,不認輸不見得是什麽好事。”沈烈語氣很淡。

    這話有其他含義,在場的人不會聽不出來,陳靜安也清楚,但像是沒聽見般平靜的過分,兩個人如今已經沒關係,他也已經有新的開始。她從牌桌上起身,問沈烈:“走嗎?”

    “嗯。”

    沈烈帶她去二樓,上麵環境要更靜一些,玩什麽的都有,他帶著陳靜安玩桌球,怎麽握住長杆都一一言傳身教,俯身腰身貼著桌球台沿,她的肢體過於僵硬,沈烈摁著她的薄肩往下壓,幾乎與桌麵平齊,教她怎麽開球。

    一杆擊出,沈烈輕笑:“力道不夠,再重一點。”

    下一杆,陳靜安調整力度。

    沈烈是一位好老師,講起理論來深入淺出,又具備足夠耐心。

    教完,沈烈跟她一起打,陳靜安開的球,色球散落各地,一個沒進,輪到沈烈,俯身,肩膀緊致肌肉在衣料下隱約可見,窄腰長腿,動作流暢漂亮,一杆清場,精準到陳靜安驚愣住。

    再沒有興致,也多了幾分錯愕跟佩服。

    “炫技?”

    “不排除這方麵嫌疑。”沈烈將球杆遞給服務生,“既然是教學生,老師總要顯露點什麽,才能學生心甘情願地學。”

    “我什麽都不會,技術一般也夠教了。”

    “下一球我開,這次慢一點。”沈烈不置可否地笑了,喝水,等球擺好,開完球再教她進階的,如何調整擊球角度,力道大小。陳靜安屏住呼吸,視線聚焦在白球與紅球間,周遭聲音幾乎被屏蔽。

    “試試。”

    沈烈的話在耳邊。

    陳靜安緩慢呼吸,手臂用力,運杆擊中白球,球與球的撞擊聲清脆,紅球逐漸滾動緩慢,在網袋前停下。

    沈烈托住她的小手臂,來回練習,感受應該有的力度,她聞到沈烈身上的獨屬氣息,說話時喉嚨裏極微小氣音,貼近耳朵,她有片刻僵硬,聽他低沉嗓音:“繼續。”

    再然後,陳靜安感覺到累,不願再繼續,退到一邊休息,看他跟其他人打,有些出神,直到有人跟她搭話,她回神,認出對方是抓住她手腕,要跟她交朋友的“達哥”,薑達是來道歉的,他也不會想到,下次見麵,陳靜安就變成沈烈的身邊人。

    陳靜安隻說沒事,沒太大反應。

    達哥走之前,還意味深長道:“我覺得你挺厲害的,真心實意的。”

    是啊,從秦家跳到沈家,無異於實現階級躍遷。他會這麽看不會個例,在場的其他也一樣。

    —

    陳靜安在洗手間遇到徐若晴。

    洗手池上放著小化妝包,她對鏡補妝,從鏡子裏看到她進來,口紅描摹著唇形,紅潤光澤,邊緣又用手指輕點暈開。等陳靜安再出來時,她還在,仔細地給小化妝包排列組合。

    這是兩個人單獨相處的第一麵,陳靜安也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長相,清麗又不會過於寡淡,她個人風格鮮明,有自己的獨特氣質。

    “我一直挺好奇你的。”徐若晴先開口,“真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姑娘,值得這一番折騰。你可能挺恨我,沒關係,我也不怎麽喜歡我自個兒。”

    陳靜安伸手,等到感應出水,沒抬頭:“我不恨你。”

    “為什麽?”徐若晴還挺意外。

    “不為什麽,我們之間沒什麽關係。”陳靜安洗手,嘴上這麽說,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徐若晴抱著手臂,半倚著牆壁,不再是透過鏡麵看她,而是直接麵對麵的,她起初覺得憑什麽啊,到底是什麽天仙讓兩個男人都惦記,秦宜年從不肯說,就算在床上,也沒說過她半句不是,今天見著麵,目光裏盡是打量審視的意思。

    素麵朝天,麵皮白淨,五官單拆開來未必有多驚豔,但拚湊在一塊,模樣清冷脫塵,詩書氣,是詩經裏的在水伊人。

    徐若晴突然覺得,秦宜年跟她就這麽散了挺可惜的,她也沒打算跟秦宜年有什麽結果。

    “你們分手後,秦宜年其實也過得挺不好,整夜睡不著覺,沒怎麽好好吃過飯,爛醉過幾場,就這段時間,瘦了十多斤。”

    這話說得突兀,陳靜安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麽。

    徐若晴自我嘲弄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我跟秦宜年在濱城遇見不是什麽巧合,是我有意勾搭,有人開出不錯的價格,我沒理由拒絕。我們睡的那天他喝酒了,他挺後悔,我跟他保證,我絕不會纏著他……”

    “我知道。”陳靜安不得不打斷她。

    “你既然知道,那你還?”

    “並沒什麽區別不是嗎?”陳靜安輕聲反問,“我跟他已經結束,這些話,你實在沒有跟我說的必要。”

    徐若晴睜著眼看她好一會,有些意外:“還真沒看出來,你心挺硬。”

    陳靜安禮節性頷首,從她身邊走過。

    從洗手間出來,陳靜安也沒回去,她走到陽台上,這裏沒人,隻一盞昏黃燈光,照著漆木紋路要更安,她撐著雕木柵欄,從這裏能看到長廊亭台,打理不錯的草皮上,置著奇石假山,牆邊栽種著幾棵細竹。

    蘇式園林風格。

    夜裏風大,細竹被吹得亂顫,牆麵上印著的竹影也一刻不得歇晃動不止。

    等沈烈找到她時,已經過了半晌。

    陳靜安隻當時間不早,問是不是該要回去,沈烈沒回答,走過來,在她身前停步,越過她,也看她剛才看到的景。

    “是不是不習慣?”沈烈問。

    “指什麽?”

    沈烈往前,忽然拉近距離,他要高出許多,看她時難免要低頭垂眼,避免不了居高臨下的姿態:“這裏,不喜歡這兒?”

    陳靜安稍往後靠,隻有半步的空間,欄杆抵住腰,她隻好騰出一隻手撐著。

    “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她覺得兩個人靠得過近,有些排斥地偏過頭,又想起兩個人如今的身份,這樣的距離也無可指摘。

    “因為不喜歡人,所以去哪都無所謂。”沈烈語調懶懶地念出她的心聲,也並不像生氣。

    陳靜安沒說話。

    因為看見,秦宜年從長廊走出來,他走到細竹前,低頭捧著手點燃一根煙,煙霧徐徐,很快被風吹散。

    他衣角翻飛,罩出他消瘦過度的身形。

    她幾乎立刻收回視線,但還是太慢,沈烈早已看到她麵上細微表情,順著她的視線,看到秦宜年。

    陳靜安差點撞上他的下顎,視線瞥過脖頸上突出喉結,一擦而過,她低頭說自己想進去了。

    沈烈沒有回應,沒說好或者不好,他身形分毫未動,他的氣息跟體溫烘烤著她,避不開也逃不掉。

    “不想讓他看見?”沈烈問,低沉的嗓音在頭頂上方。

    “不是。”

    “誠實有時候也不見得是壞事。”

    陳靜安隻覺得心神俱疲,這一天過於漫長疲倦,比想象中要更難熬,她已經盡量配合,牽手,玩橋牌,學桌球……她感覺自己像是空殼,接受牽引擺弄,他想要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

    “我想回去了。”是真話,她伸手想要推開他。

    “他看過來了。”沈烈輕語。

    陳靜安下意識去看,鬢邊的發絲吹拂上臉,她沒來得及撥弄,也什麽都沒看見,腰間忽然被握住,力量感讓她足夠驚駭,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腳底已經懸空,身體受力的支點隻有腰間的滾燙炙熱的大手,她甚至還未來得及叫出聲,已經被穩當放在欄杆上。

    背部完全懸空,她本能抓住沈烈的手臂,肌肉比想象中堅實,像石頭,她幾乎握不住。

    “沈烈。”

    驚慌下,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不再是沈先生,禮貌又陌生疏離,而是沈烈,因為慌張,也因為生氣。

    陳靜安感覺到風聲仿佛鬼魅嘶吼,赫赫作響,腳底懸空後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她隨時都能掉下去,倉促間,她看見沈烈漆黑眸底,裏麵或許映著她慌亂的樣子,她已經無心去看。她怕急,緊緊抓著他。

    所以當沈烈靠過來時,她早已忘記作出反應,他曲著手臂,肌肉繃緊,清冷的木質氣息鋪天蓋地席卷,來時洶湧,壓抑像暴雨前夜,到最後卻戛然而止,他低頭,卻隻是貼著她的唇角,落下很輕一個吻。

    陳靜安呼吸近乎停滯。

    沈烈的唇擦過麵頰,像是西方貼麵禮,感受到陳靜安因為恐懼的細微戰栗,而樓下,秦宜年死死盯著他,握拳咬牙,那股子恨意幾乎滿溢出來,沈烈平靜看著他,黑眸幽深,唇線扯出愉悅的弧度。

    “抱歉。”沈烈撐起身,兩人視線平齊。

    嘴上說著抱歉,話裏卻沒有歉意。

    瘋子。

    變態。

    陳靜安竭力克製著的自己,沒有甩上一巴掌。

    她被抱下來,踩著地麵時還有不真切感,她麵容慘白沒什麽血色,被嚇的,始作俑者道過歉,放開她,給她留足安全距離,整理衣服時隨意瞥了眼,秦宜年已經不見,他可能看到,也可能沒有,她不得而知。

    陳靜安收回視線,覺得這樣或許也好。

    彼此都該認清現實。

    沈烈背靠欄杆,站姿憊懶,忽然開口道:“時間還早,應該再玩點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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